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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躲客 ...

  •   五、躲客

      一个喜欢安静的杨于畏,一个胆小鬼连琐,在这偏僻小宅之中,本来厮守得好不自在。
      可惜,谁也没有想到,人们总以为神通广大,或者魔鬼难防,其实人类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如果用在不适当的场合,再被不怀好意地发掘,也是猝不及防的。
      杨于畏由外地搬至泗水岸边,除了无心功名科考,最关键地是为了躲开他那一大家子的三大姑四大姨,自从搬到到这偏僻地方,家中少有问询,纵是自己购房被骗了,无处哭诉,倒也落得安静。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最近频繁购物的举动还有留下的订货清单,尤其是有意无意留下的联络地址,引起了有心人的兴趣。
      城中人大多知道,杨于畏留址的地方是以前的鬼宅,纵是不知道鬼宅,也至少知晓那对岸的古墓群,此为其一。
      杨于畏在泗水待的年月不算长久,少见其与人同行,然而前前后后所购器物之繁杂,不说用来款客待友绰绰有余,且多有女子喜爱玩弄的物件,此为其二。
      其实待购清单加上以前杨于畏已经搬回家的,外人看来,他家中有女子使用,自是正常。
      只不过正是之前所说,杨于畏的那个大家庭,家庭大了,各怀己心的小家也就多了。
      杨于畏尽买些女子欢喜物件的消息,行径商贾,购物清单落到杨于畏家中亲戚手中,便有人断定,他一番离家,定是为了寻一处独自逍遥快活。
      搜寻了这样的消息,第一时间便报告给了家中的长辈,之前杨于畏被中介哄骗,买住了个鬼宅的事则丝毫不提。
      如此,杨于畏离家独住的原因,也不言自明了。
      看到购物清单,家中长辈自然觉异常,但是不想冒然登门质问,因此特地请了几位杨于畏之前的挚友,前去探听虚实。
      将杨于畏如今的住址、购物清单、他家中所虑问清楚,杨于畏的几位挚友,一行三五人,隔天,便一起出发了,一路上,这几个朋友,拿着杨于畏的“购物清单”好生议论猜测,一会儿说“这胡琴笛子,他什么时候知道奏了”,一会儿讨论“什么时候还喜欢上曲谱了”,再一会儿又冷不丁一句“从前叫他下棋,总不乐意。”
      如此,一番讨论,得出的结论是“恩,这小伙子,有状况。”
      本来几个人忽然跑去找杨于畏,应该事先打个招呼,文生行事一般如此,不过这一路奔波,薛生特意叫了王某,偏偏王某这唯一的一个武生,一声吼“既是于畏家中所托,我们直接过去便可,也好看看实情。”
      王某所言确也在理,大家便同意了。
      到达泗水当天,已经入夜,几个人在客栈住下歇息,第二天一大早,便打听好往杨于畏现在住处的路,马不停蹄往他家赶。
      说来也巧,连琐与杨于畏读书嬉戏,每日傍晚至所,鸡鸣前离去。
      这天,连琐刚刚离开,杨于畏回到卧室,正准备先小睡一下,只听得门外,难有的一折热闹吵嚣,都是男人响动之状。
      再一听,又似从前挚友们的声音,杨于畏把枕头往脖子下用力撑了两下,以为自己已经进入半个梦境,或许是潜意识有些想念从前挚友,也未可知。
      待到杨于畏真要睡着的空档,薛生一行三人已经穿过外院、内院,推开了杨于畏的卧室门,跟在他们后面的,是被王某吓着,依然在不停吠叫的猫猫狗狗们。
      这哪里是拜访,简直就是携了杨于畏家中长辈之命,来视察、检阅杨于畏的生活起居呀,还是个突击检查。
      睡眼惺忪的杨于畏从床上立起来,傻懵傻懵地看着薛生他们,惊讶嘴巴,张开半天才结巴说出一句“你们怎么来了?如何找到这里。”
      “家中大人挂念,我们游玩行径此地,正好来看望你。”说着,王某将随声佩刀放在杨于畏卧室中的圆桌上。
      刚才薛生他们一行三人走到这泗水岸边,越接近杨于畏的住宅,便越觉得阴风苦冷,王某感觉到了异样,走入杨于畏这府中亦是不知为何,总有一股说不出不适感,为驱邪气,所以此时才故意将佩刀放在了杨于畏卧室中间的圆桌上。
      一大早,没睡醒的杨于畏,自然吓傻了。
      趁他还没有回过神,薛生已经围着杨于畏卧室里前后左右,床上床下,熙熙索索,看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女子的痕迹,遗憾地向着王某他们摇头,杨于畏才恍然意识到,难道他们在找连琐?
      杨于畏故作镇定,赶紧下床穿好衣服,把挚友们往客厅引。见着薛生眼珠子还在一刻不停地四处溜达,纵是怀疑挚友们忽然前来,事有蹊跷,但料想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知道连琐的存在,因此一边小心行事着,一边心中反复提醒自己,“他们见不到连琐,没有连琐这个人,没有关系,他们不可能发现。”
      杨于畏拿出以往,款待朋友的招数应对着远道而来的挚友们。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购物清单早已经过有心之人的煽风点火,变成了朋友来捉他“金屋藏娇”的依据跟证据。
      证据,对了,薛生一边被杨于畏引导着,一边想起收在怀里的“购物清单”。
      物件,物件!
      薛生灵光一闪,那么多东西,杨于畏卧室没有,肯定放在了别处,一旦找出询问,料想杨于畏想做遮掩,也百口莫辩,必然得一五一十交代。
      薛生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诡笑,借故说想好好欣赏一下杨于畏的宅子,便在庭院内外溜达起来。
      不一会儿,听得薛生一大声呼唤,众人循声都进了杨于畏的书房。
      眼前,琴、笛、曲谱,再加上一盘落着子,还未下完的棋,薛生俨然坐实了杨于畏金屋藏娇的罪证,洋洋得意问道“于畏何时喜欢下棋了,记得从前难得叫你移动一子半步,再说这些乐器,可从未见你喜欢玩赏过呀?”
      杨于畏慌忙接道“准备学”,说完,他自己心中闪过“哈哈哈,看你们你们能拿我怎样。”
      见杨于畏丝毫不松口,薛生一边乱翻着曲谱,一边在书架上一顿捣腾,忽见一个半臂高的槛上,许多堆叠的书稿。
      薛生一把抓下,才发现其中还有已经装订好的一些手抄书卷。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见着满眼娟秀的笔画,薛生已经十拿九稳,寻着了女子的字迹,识得庐山真面目还远吗。
      薛生拿起几本装订好的诗书词,哪里管得着里面的内容,粗浅翻看了都是女子笔记,便慢慢抓了一掌,一边抖着书,一边往杨于畏身边凑近,薛生的问话还没有说出口,杨于畏赶紧上前两步接过书,说着“这是从朋友那儿借的。”
      见着杨于畏接书过去的回答,薛生一时语塞,另外两个友人正用期待又质疑的眼神,在薛生跟杨于畏之间望来望去之际。
      说时迟,那时快。
      只能说,天意弄人也弄鬼,就那一刹那,一张小纸片,忽悠悠地,从杨于畏跟薛生手间传递的书卷中,散落下来。
      如果小纸条飘落的时候,可以配上背景声响,也许应该是寂夜中的一声响锣吧......
      正是当初杨于畏落了名字的对诗,连琐宝贝地加上前两句,凑了一整首,角落一行小字“某月日连琐录”。
      这下杨于畏再想抵赖已经不可能了。
      三人团团将杨于畏围住,好一阵子。
      方才在杨于畏卧室出场过的大刀,此时又被王某举起,在屋内一顿挥舞。王某依旧皱着眉头,总觉得还不够。
      小寂之后,薛生开始挤眉弄眼,非得要杨于畏介绍连琐,给几个好友认识。
      王某跟另一个友人也轻轻点头。
      薛生或许是猜到连琐一定是个美人,想一睹芳容,另外两人则从刚开始进入杨于畏的宅子,就有股说不出的瑟缩感,彼时薛生提议见这个被杨于畏藏起来的丫头,另外两人自然同意,是人是鬼,见一面,终究放心一点。
      杨于畏碍不过他们的执拗,只是之前答应连琐,秘而不宣的承诺如何兑现。两难之际,转眼已经过了晌午。
      三位久别的挚友倒是早有打算,知道杨于畏买了宅子不愁没地方住,早晨离开城中旅店的时候已经带好了行李,退了房。
      这回儿,拴马喂草的,搬提行李的,厨房备餐的,倒是一点儿也不生分,各自忙碌起来。
      见这个架势,杨于畏心知不妙,借故说去城中多采买些酒食和当地特产。本来想去给连琐报信,让她这些天晚上先不要过来,没想到刚走到小白石桥,被王某的吼声差点惊得魂魄出窍“嘿,于畏,那边也有路去城中吗,等等我。”
      王某这么一吼,杨于畏哪里还敢向前再迈一步,那声“嘿”已经将杨于畏给连琐报警的最后希望,吼灭在空气之中,随着河水哗哗流走了。
      转过身,等着王某赶上来的杨于畏,微笑已经凝固在风中,特产,酒食,啊特产,猝不及防,一早上被挚友们裹挟起的杨于畏......
      紧赶慢赶,买好东西,跟王某回到家,薛生他们已经置好了晚餐。杨于畏哪里还有心情吃饭,看着燃起的烛光,估算着快到连琐往日过来的时辰,恨不得端着酒杯蹲到院外的门口旁边,候着。
      几轮酒过后,忽听得院外狗狗大声叫了一下,正是夹杂在薛生他们“连琐”左一句,“连琐”右一句的时候。
      杨于畏怀疑狗狗叫唤,正是见着了连琐。所幸,当天连琐没有如常进屋来找杨于畏,不禁让他缓了口气,看来之前是他多虑了。
      连琐只是个胆小鬼,知道家中这么多人,定是会躲客不现,到了门口直接离开了。
      一天忙碌、交酬,终于安顿好了三个好友睡下,杨于畏回到卧室,不一会儿也睡熟了。
      不知梦中还是浅醒了,感觉卧室窗户被风推开,连琐便正好站在杨于畏榻前,双手叉腰,难得一见的怒状,连琐朝躺着的杨于畏抱怨道“之前跟你嘱托得好好的,不能把我的事情告诉别人,你怎可如此,一群人不但知道了我的名字去,喋喋不休讨论着,还把我们的诗句说来玩笑!”
      杨于畏把当天从早到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予连琐,好像自己讲了好久好久,讲得都有些头脑发昏、口干舌燥了,但是说完的时候,下意识地看看屋内不知何时出现的那跟亮着的蜡烛,竟然一个指关节的长度也没有少去。
      听罢杨于畏的解释,连琐背过身,复转身对着杨于畏怒目圆瞪了一阵子,又背过身去,扶起袖口往脸上擦,似是在抹泪。
      杨于畏早想起身,然而浑身用不上一处力气,只得默默看着。
      也许听了杨于畏的解释,责怪什么,终究落在那不知如何,飘出的诗句,被杨于畏的友人们拾去。
      若是杨于畏出尔反尔,不守承诺,连琐尚且能找着他,一通狠狠抱怨,这被憋得转身抹去眼泪,可能是连琐觉得造化弄己,如何去责备那纸诗句。
      过了一会儿,连琐缓缓往窗边走,说了一句“这段时间,我先躲躲。”
      杨于畏还欲跟连琐说些什么,急忙伸手做拖住连琐状,没想到杨于畏一把就从床上踉跄下来,徒留一臂悬着,杨于畏醒来了,连琐已经走了,桌上没有蜡烛,窗户也没有开,还在夜中。
      人们说的恍若隔世,黄粱若长久,夜夜不同梦,岂不就如同经历了许多生生世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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