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斋之连琐》劉席聿

11、十一、如梦耳

　　十一、如梦耳

　　了却浮生二十梦，借得年华与君逢。

　　那天连琐跟杨于畏一心研究一颗穿着珍珠马甲的小珠子，导致连琐离去的时间比往常晚了许多，跟奇怪的是接下来的七天，连琐都没有再来杨于畏府上。
　　这不禁让杨于畏等得越来越慌，说起来，终究还是因为连琐是个鬼，又是胆小鬼，做鬼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碰上驱鬼杀妖的，每天许多风险不说，作为一个胆小鬼，若是被其他的妖魔鬼怪吓去魂魄，也是一件不得不让杨于畏时刻忧心的事。
　　来去轻飘飘，纵是两相情真意切，却不晓得什么时候情不能系，这样一想，杨于畏忽然意识到，他跟连琐的感情之间因为太多变数，充满了未知的危机，不由一下子悲情起来。
　　晚上依样点着亮澄澄的灯火，就冲这一点，连琐哪里像个鬼呢？正这样想着，杨于畏听到了推门的声音。
　　连琐低着头慢慢走进杨于畏屋中，以往见着她，若是不高兴的时候，做些凄凉之音，这次一别好多天，如今终于来了，却如何这般，一直不抬头呢？
　　杨于畏高兴地跑到连琐身边，拉她的手，连琐微微抬起些头，杨于畏这才发现，连琐的脸，迥异往日没有血色的模样，明明还有些绯红。
　　杨于畏不解，甚至抓着连琐的手，走到圆桌旁这几步的功夫，杨于畏的手上还起了丝丝细汗。
　　等到好不容易连琐开口了，才知道，原来这段时间，连琐记住了那小珠子里面的留言，又去了一趟地府，问些究竟。
　　如今带回了好消息，正是要与杨于畏分享。
　　这好消息，第一出，便是连琐可以跟杨于畏成亲了，因为眼看着，捆缚连琐生魂的刀灵寻着它的有缘人去了，连琐的尸骨有了生机，可以复活了。
　　简单地讲，就是之前阴差阳错，刀灵给连琐的寿命按了一个暂停键，现在按键被复位了，所以连琐的生命可以继续运行了。
　　难怪之前连琐去世，去不了幽冥，终究是她阳寿未尽，至于刀灵为什么要封印她的生息，或许只为了几十年后，与有缘人重聚，也未可知。
　　这下杨于畏可乐开了花，看来连琐这一去多时，回来收获满满！
　　不过看起来，连琐言语间仍有些闪烁、犹豫，等得杨于畏细问了，才知道，原来连琐复活还需要最关键的一步，得杨于畏放些血。
　　看连琐说出“放些血”时，杨于畏心里咯噔了一下，也不知道需要多少，但再想想，若真能让人死而复生，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需要很多，大不了就分批、分次，多吃些补品，每回给连琐吸去一些便可以了。
　　想着，杨于畏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伸出胳膊，连琐一口咬下去，吸血的场面，其实，也就跟母亲哺乳孩子，差，差不多吧！杨于畏这么一想，他脸上竟莫名其妙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连琐见杨于畏发起呆来，拍了一下杨于畏的手背，杨于畏这才回过神来。
　　“我们成亲之后，我食七天人间烟火果食，之后你引一滴血给我，我就回墓里去了，我去之后，你会大病一场，但是请来大夫，吃些汤药，二十多天你便可以痊愈。等待我入坟一百天后，你见着有青鸟在我坟旁的高树上鸣叫，便可以开始挖坟，千万记得，青鸟鸣则下铲，早一分，晚一分，时候都不对。”
　　连琐一字一句，认真地跟杨于畏讲说着，杨于畏这才知道刚刚自己紧接着打算研究的补血菜谱，看来对于需求量为一滴的血液用量，有些小题大做了。
　　如此，杨于畏跟连琐拜了堂，成了亲，小甜蜜中转眼七天就过去了，这些天，连琐如正常人一般生活，离去时，接了杨于畏指尖一滴细血，沾于她肚脐，自此离开。
　　连琐前脚离去，杨于畏紧接着便腹如刀绞，胀痛难忍。
　　果然是大病了一场，先前三天压根自己就起不了床，好不容易起了身，整个人好像一个被胀得快要爆炸的球，勉强喝了点水，病怏怏到城中医馆，肚子鼓突突的，宛如驮着五六个月身孕，看了诊，抓了好多药，回来便拿药当饭吃了。
　　当然，喝下去的药，多少被吸收了，不太清楚，反正一口药下去肚子里便像揉面一般搅和起来，紧接着后面就是连绵不断的呕吐，吐出了许多东西，一边肚子也跟着小一点，就这么吐了整整12天，杨于畏终于好了。
　　接下来，就是记取连琐离去满一百天的日子，去挖坟了。
　　这么一想，才忽然意识到，那古墓群中，哪座是连琐的，杨于畏并不知道，不过第一百天的时候，天还没亮，他就赶去古墓群了，印象里，这是他第三次到这墓群之中。
　　可惜纵然来得早，找了大半天，果然根据那些残碎的墓碑，很难辨认出连琐的坟墓是哪座，正纳闷着，天空响起几声翠亮的鸟鸣，循声望去，径见两只青鸟盘桓空中，好像在跟杨于畏接头一般。
　　杨于畏大喜，此时日已西沉，杨于畏随着两只青鸟方向走去，不一会儿，走到一棵高旁边，探头四顾，附近只有一处及膝高的坟头，正是这是，两只青鸟落在了高树枝头，杨于畏心中大喜，“正是此时！”，二话不说，杨于畏便开始拨开荆棘、杂草，认真挖起坟来。
　　看来，连琐之前在阴司询问的返生方式当真非常奏效，连导航的青鸟都安排得特别给力。
　　杨于畏就这么一直挖呀挖，也不知道挖了多久，天早就黑了，星夜满空，就连导航的一对青鸟，都早已归巢或者回去报道导航已结束，杨于畏还没有挖完。
　　毕竟，挖坟，他不是专业的，有生以来头一回，也仅此一回，挖得久一点也不算什么吧。
　　过了一会儿，感觉铲子好像接触到棺木了，杨于畏便小心翼翼放慢速度，一点一点试探着，把棺椁的轮廓掏了出来，棺盖已经腐朽得很严重了，杨于畏本来还想再往下挖一点，没想到腐烂的棺盖经不住着铁铲来回翻拨，先裂开了一角，杨于畏索性就那样，把棺盖掀开了。
　　这下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连琐，不过这次连琐躺在棺材里面，不说话也不能动，有点像睡着了，杨于畏先前还担心棺椁腐朽，不知道连琐在里面会变成什么模样，如今俯下身子叹到了连琐微弱的气息，心中放下一颗大石头。
　　再仔细看看，果然就是一个活人模样，杨于畏转身，将连琐背起，扣起她的手腕，杨于畏还能感觉到连琐一点点的体温跟微弱的脉搏。
　　铲子，就没办法带走了，杨于畏急急地将连琐背出古墓群，过了小石桥，冲回家中，仿佛害怕稍微耽搁一会儿，连琐的气息跟脉搏更弱了。
　　跑回家中杨于畏便把连琐放到暖炉旁的卧榻上，忙前忙后地，又把家中许多被子搬来，忙前忙后的，丝毫顾及不了追着他雀跃的那一群小宠物。
　　过了一阵子，杨于畏还在搬被子，忽然听到置暖炉的屋子里，猫猫狗狗们兴奋地大叫，他才觉察到这些小动物的存在，跑到那边，见着连琐好像恢复了一点意识，正急促地大口呼吸着。
　　猫猫狗狗们正在将盖在连琐身上不知道已经是第几层的被子，跳咬着被角，往地下扯，原来杨于畏放的被子太多了，不但升温过度，还压得连琐有些喘不过气。
　　杨于畏小心地扶起连琐，看来她的生命体征已经恢复了，喂着连琐喝了几口温水，接下来，杨于畏开始喂连琐提前准备好的食物。
　　半夜的时候，连琐开始起来走动，过了一阵子，便完全恢复了。
　　正准备盘弄自己头发之际，连琐发现自己一只手里一直撺着什么，摊开手掌，正是之前那颗明明已经被打破了的小珍珠。
　　杨于畏接过珍珠掂量之后看了一下，说道“这个倒不是沉得离奇，或许这正是那颗宝刀上遗落的珍珠，择日给王某送去即可。”
　　就这样，过了几天，复活的连琐便跟着杨于畏回去杨家那个大家庭，拜见杨于畏的家人，一并将小珍珠送予王某，以补脱失。
　　后来连琐常常跟杨于畏感叹说起，“那些过去的年岁，就像做了一场大梦。”
　　至于那颗落到王某手上的珍珠，果然是宝刀装饰上掉落的一颗，请人填补好了之后，奇怪的是，那把锈刀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崭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