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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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城的白日不如夜晚热闹，收起那些奢靡的营生，这条城倒像一座普通的人间坊市了，玉盈却知道，就离此处两条巷子的临水长街，在夜幕降临时，会散发出怎样令人沉醉的香气，然而此刻，玉盈却只是懒懒地倚在二楼窗边，左手随意地拨了两下琴弦，乐声沉沉流淌而下，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谈话的声音。
楼下是间风雅的茶室，时有客人来此处约人谈话，玉盈的思绪随着乐声飘远了。
十年前，她被那个不靠谱的系统坑的，只有十二岁的身体，没户籍，没盘缠，就连一点进城的费用的都是从死人身上摸的，就在她思考出路的时候，她看到了乐坊的招人启示，从学徒开始，到接手这件铺子，再到盘下整条街，她用了十年。
这里的夏日真是热的人难受，就算放了降低温度的阵法也还是这么热。我想想，也就这几个月的了，有些事也该了了。玉盈收起思绪，拿起桌上的长烟斗，挑开帘子，慢吞吞走下楼去。
楼下用竹屏隔开几间茶室，几位客人正低声谈话，最大的一扇屏风后，身材纤瘦的乐师正素手弹琴，玉盈缓步下楼，听出他弹错了一个音，不过她无意纠正，毕竟本就是学徒而已。
玉盈轻轻靠在台面上，手撑着的脸上露出一个笑，“虹姐姐——”
正低头对账的女子抬眼瞟了她一眼，“吃了糖？叫这么甜做甚？”她眉目流转间，还有几分年轻时的风韵，虽然现在也并没多老，只是过了许多年安生日子，更添一份淡然意味。
十年时间，她帮对方扩大了营生，赚了比以前多千百倍的银子，她与这位当年收养自己的茶室掌柜虹彩已经成了亲人般，彼此扶持，相互依靠。虽是姐妹相称，可她知道，老板娘至今未婚，待她如亲女一般有托付之意。
“你既来了，这契约我们便重签了吧，我知晓你志不在此，若你真踏上那修仙路，想来没个几十年我们再见不着了，你放心，虽然我只是个低阶修士，不过帮你守这铺子百年还是做的到的。”虹彩拿出一张细心保存的契书，有些感慨：“这还是你当年刚来的时候签的呢，若是在外面受欺负了，就回来，我没别的本事，养你还是不成问题的。”
玉盈垂眼摸着那张泛黄的纸，再抬头眼中的水色已经消失，她按下手印，打趣道：“虹姐姐真会说笑，到底是谁养谁啊，还不是我在养你，走，天这么热，我请虹老板吃街角的凉面。”
——
两人用过午饭，虹彩便先行离开，玉盈独行，准备去拍卖行一趟，眼前却掠过一个熟悉的人影。咦，这人好像是男主。玉盈想到，随即抬脚跟了上去。
跟了那男子两条街，玉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他看见那人走进一间酒楼，打量了下，果然在附近看见了一些乞丐。这十年间，玉盈并未主动接触过男主，她没什么养孩子的癖好，只是暗中让人帮忙盯着，在收到下面递来“男主母亲去世，流落街头”的消息也没多大反应，这世上，吃不饱穿不暖就饿死的大有人在，难道就因为他是男主，玉盈就要出手改变他的命运吗？在她眼里，救，怎么救，救到什么地步也是有区别的。
她到茶摊的角落要了壶茶，慢慢喝着。
她看着路人随手扔的一个烧饼被几个人争抢起来，甚至为它头破血流，她看着男主带着丑陋瘢痕的小脸上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狰狞，她看着他狠狠咬住另一人的手臂，见血了，然后迫不及待地从地上捡起沾了灰的烧饼就往嘴里塞。
也许对他来说很不公平，在玉盈眼里，他是“男主”，因此他的标准要更高些。在她脑海中的系统都忍不住想开口求情了。然而她只是漠然地看着，呷了口茶。
再然后。
她看见，那小孩往嘴里塞烧饼的速度慢了下来，死死盯着一处，顺着他的视线，那是一个瘦骨伶仃的小姑娘，左腿没有了，浑身脏污，瘦得看不出人样，见他看来，只是咽了口唾沫，冲他害怕讨好地笑笑。
小孩犹豫了下，看了眼自己吃了一半的饼，还是把它掰成两半，把大的那一份丢了过去。
系统正要开口说话，只看到玉盈搁下茶碗，轻叹了一声。
她想起那个佛陀为罪人垂下蛛丝的故事，可她不知道，这根蛛丝，他能不能抓得住呢？
两个小孩吃完了饼，小姑娘从地上爬起来像是要去谢他，可她没有左腿，拄着根棍子想站起来，没站起来，歪歪斜斜的摔在一个男人脚边，弄脏了他锦绣的鞋面，穿着锦衣的男人顿时大怒，喝道：“哪里来的脏东西！脏了你爷爷的鞋，还不给我舔干净！”一边踹向那小姑娘瘦弱的身体，“没娘养的贱种。”
男主早就吃完了剩的饼，冷漠地看着，这男人穿着华贵，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只是在男人提起脚准备继续踩时，他拎着棍子站起来，“她也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也不比那女孩大多少，甚至还带着一丝的颤抖。
“你又是哪个贱种？”男人转过身，原本还算端正的相貌狰狞地扭曲了起来，“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打！”
玉盈放下两枚铜板，从茶摊的竹棚下走了出来，笑道：“柳公子，真是巧啊。”
秋便看到那个丑陋如魔的男人顿时笑开了，蹭到一个穿青色长裙的女子旁边，殷勤地说道：“哎呀哎呀玉老板，怎么会在这儿遇到，瞧我，刚刚都没看到你。”
玉盈微微蹙眉，“本是好好的，天气热得头发晕，方才在那边喝了壶凉茶才好些。”
柳嘉正要接话，又见玉盈屈起手指掩在鼻子前，立刻说道：“这般炎热，怎么好让这些东西脏了玉老板的眼，不如我请客，请玉姑娘到饮室吃碗冰可好？”
玉盈笑着应下，两人正要走，又见她摸出几个铜板扔给那两个乞丐，轻轻说道：“也是可怜见儿的。”
“玉老板真是菩萨心肠！怪不得能将茶室乐坊开得那般大。”
“柳公子谬赞了，我们走吧。”
两人方走过一条街，一只纸鹤飘飘摇摇地飞落到玉盈肩头，玉盈打开传音纸鹤，听过里面的内容后，纸鹤无火自燃。她语气中透露着几分焦急，“实在抱歉柳老板，虹姐寻我有急事，我先走了。说罢也没等柳嘉回应，转身便急匆匆地走了。
待到身后那道阴沉的目光消失，玉盈的脚步才重新放缓，回了自己的乐坊，玉盈对侍者吩咐：“买完冰来，多加樱桃和山楂。便走到内室，挑开帘子，见虹彩正和那两个乞儿说话，小姑娘已被擦了手和脸，低着头小口吃着糕点。男主——秋，警惕地坐在角落，面前的吃食动也未动，棍子就靠在墙上，随手就能拿到。
玉盈坐到小姑娘对面，问道：“你叫什么，多大了，识字吗？”
小姑娘声如蚊讷：“叫小笼，8岁了，不、不识字。”
“那便在这儿住下吧，学学写字，以后帮坊里抄写乐谱，包你吃住，14岁以后看你做的怎样再给你发钱。可愿意？”
“愿意愿意！我愿意的，便是一分没有小笼也愿意！”小笼的眼睛一下亮了，立刻应道，生怕这两个神女似的姐姐收回救命之恩。
虹彩带小笼出去沐浴，玉盈看着依旧警惕的男主，轻轻笑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资助你考上蓬莱大学！”
秋的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
北部，群山连绵，仙川似玉。相传，一位名叫女常的神女最喜爱的帔帛掉在此处，锦缎化作流水，金玉坠为群山，其中最美的一颗便是群山的最高峰——天池之山。
天音宫的新生选拔十年一次，想入天音宫学习的人自主报名，通过天音宫的三项考核便可成为音修。宽阔的圆形平台上，已经或站或坐有了数百人，在石台中央，悬浮着一颗不规则半透明石头，这是此世的问灵石，接触后注入灵力，灵力越强，问灵石发出的光芒越亮。
玉盈猜测这应当是第一项考核，毕竟引气入体是仙道的第一步，筛选掉无法感应到灵气的人这一项也是修真界的传统了。
太阳的最后一缕红光消失了，蓝色的天空上出现了月亮的淡影，众人脚下，问灵台上出现了繁复的阵法线条。
“这是结界，也是传送阵，现在还没到的人就只能等下一个十年了。”玉盈听到周围有懂得阵法的人说道，那人话音未落，只见几道流光，问灵石前已出现三位仙者，最前方的女仙着妃色长裙，腰间除环佩外还有一支玉笛。
“诸位，久等了，我名林壑静，本次的天音宫新生选拔由我来主持，”她明明没有高声说话，但是声音还是清澈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问灵石大家应该都熟悉，那么请诸位开始吧。”她微微侧身示意，身后穿着天音宫服饰的仙子便将手中卷轴抛入空中，在空中展开放大，密密麻麻散着微光光的字正是众人名字。
玉盈无心去找自己名字在哪儿，她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不用想，这顺序是按照踏上问灵台的先后来排的。她并非第一个踏上，而现在她已经想第一个离开了。
一道灵力从她指尖飞向问灵石，顷刻间光芒大盛，几乎要胜过月色，她懒洋洋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不按顺序，不算违反规则吧。”
林壑静展颜一笑：“自然，强者有这样的权利，天音宫欢迎有野心的强者。第二项考核，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通过问灵路。”
“二十二岁筑基圆满，灵气外放操纵的这么精确，瞧着还懂阵法，我看这差不多是这一届的第一人了吧，又有野心，真希望在后面的问灵路上她能再来点惊喜呀。”站在林壑静身侧的戒峰长老大笑了两声。
林壑静哼道：“你是巴不得来点刺儿头，好让你拿鞭子抽人吧。”
玉盈走向了那道深入云端的长阶，在她身后，剩下的人已经急不可待的准备注入灵力，可是谁都不想第一个开始，毕竟问灵石的光亮还未散，而林壑静也没有出手消去的意思，如果不想自己的成绩被第一人遮住，那就必须盖过她。
也许有些人早已知道，也许有些人今天才知道，修仙，从来不是公平的。
而玉盈，望着那条怎么看也看不到头的天梯，心中生出了摆烂的念头。
这到底是问灵，还是问我的腿到底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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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