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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渊 ...

  •   夕阳西下,微风阵阵。菩提树下祈求姻缘的红丝带,随风在空中变幻着各种形状。香火茂盛的寺庙,偏偏一个人也没有。她不停地走着,走着,走过一座座庙宇,有股神奇的力量莫名吸引着她抬头望去。神像淡泊出尘,欲乘风而去,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便见过,她定在原地,看了许久许久。

      记忆中她好像从前来过这,是了,她来过,母亲温柔地说。

      “小满儿,你可要诚心许愿,神明会听到的。”

      云听猛地惊醒,面色苍白,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层冷汗,又做这个梦了。过去也常常做过这个梦,只是及笄之后做梦得频率好像更加频繁。母亲,寺庙,神像。光怪离奇的梦使她隐隐有些不安。

      小满是云听的小名。不过是因为她在小满那天出生。故才有了这个小名。满,寓意圆满。何尝又不是寄托着云相和云夫人对女儿的美好期望。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决意要去一趟寺庙为母亲上香。

      丞相夫人仙去已经十余年了,说不定早就投胎转世了,可是云相和云长女还是每年去鸡鸣寺祈福。并且供奉一大笔香火钱。寺庙的主持看见这两位,生生把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花。

      丫鬟们听到声响,分别从两侧鱼龙涌入,捧着盆,以及漱口的陶罐。她们来到云听跟前。低着头。神态恭敬。这些东西材质是陶瓷的也不妨碍金丝在外边镂了一层边,不像是外面那些暴发户吃喝拉撒都用全金来得土气。

      云听的贴身女使云朵,看见长女的脸色不好担心的问道:“长女可是没有睡好,不如我吩咐厨房每晚送一碗安神汤来。长女喝了,也能睡得好些。”

      不必了,去告诉云起,我要去鸡鸣寺一趟。云听吐掉漱口的水,许是刚起来的缘故,声音不是很清明,没有平日里的气势。倒是像小孩子的声音,稚嫩软糯。

      *

      相府的早餐稀松平常。

      晶莹剔透的虾饺,香气扑鼻的紫菜小馄饨,胖滚滚的什锦包子,南瓜小米粥被盛在木制的碗里,软糯香滑。还有一小碗阳春面,葱花翠绿点点缀在面上。

      云长女和云相一样不喜浪费食物,所以吩咐下人一日三餐做得刚刚好够吃就好了。不需要有精美繁多的菜式。云府的大厨拿着高昂月禄绞尽脑汁的研究,怎么样让云相和云长女满意还要不失了相府风范呢。索性每种吃食做的少些。菜得样式尽量多些。如此,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听儿,怎么突然想起来去鸡鸣寺了。不如,父亲配你一起去。”清雅有礼的男声越来越近,果然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人。

      样式烂大街的衣袍被云相穿得那是一个风流倜傥。云相四十不惑的年龄了,仅仅皱一下眉平白无故还要为他增添几分美男子的气质。还有头上放下来的那股放浪不羁的头发,得!这不就是临安城下整日肆意游玩的少年郎!

      不是云朵夸下海口,就老爷这姿色如果说想要找第二春的话,可比最近火的什么临安美男子排行榜上面的所有人还要火爆!

      可惜的是,老爷一年龄不行。临安美男子排行榜虽说是野榜,但是也只有二十二岁以下的男子才可以上榜。榜单的撰写者是临安有名的酒楼花间一壶酒的老板,她美名其曰男子过了二十二岁就不能算是美男子了,所以在临安刚刚度过二十二岁的男子都要长吁短叹一段时间。究竟所谓何事?足以得见,言归正传,二就是老爷对逝去的夫人念念不忘。

      夫人——整个云府的白月光,究竟她有多好呢,反正她就是很好,可惜好人不长命,就是不知道夫人在天之灵愿不愿意看着老爷孤身一人呢。云朵若有所思,眼睛不经意间瞄见小丫鬟们看见云相脸红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她顿时拿出女使的派头来:“一群没长眼的小蹄子,还杵在这里吹风吗,还不快下去!”

      说完了以后她又行了礼。退下了。规规矩矩,挑不出一点毛病。足以见出对屋子里这两位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云听和云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往这边看。

      云听看了这么多年帅爹的脸,早就习以为常了,语气淡淡道:“父亲不必担忧,我只是近日来偶有梦魇,想要求一个安心罢了。父亲还是留在府中主持大局为好。”

      云刹低下了头:“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有了云开。”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低沉。云开就是云家新出生的男婴。昨日满月宴的男主角。

      搅动小米粥的木勺停下:“父亲,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冷静沉着的女声再也不复那个当年在屋外屋内嬉戏玩闹的女童。未了,她又补充一句:

      “无论过去还是将来。”

      她的父亲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母亲在时,他是在外抵挡风雨的丈夫,回到家时,也总有留给妻子和女儿的满腔柔情。母亲走后,他也从来没有忽视剩下的女儿。用心陪伴,细心教导。女孩子的第一次初潮,总是羞怯的。不愿意见人,情绪忽高忽低。一会儿高高兴兴的要出去买衣裳,一会儿又闷在被子里任凭谁喊也不出来,父亲听说以后就站在门口的院子里,也不进来,就坐在那把石凳上,捧着一本书,日日都来。

      我是第一次做女儿,他也是第一次做父亲,可他竟然做得如此之好。

      云刹痛苦的捂住头,声音呜咽:“可我终究还是对不住你母亲,醉酒是我唯一能见到你母亲的方式,可不想犯下大错酒后乱情,我连夜送走云开的母亲到庄子上,丝毫不能减轻我对你母亲的愧疚,终究是我负了她!终究是我负了她啊!”

      “多年以后,我在九泉之下见到她,她一定会因为生气不在理我。”他囔囔道,恍惚之间不知不觉向天上望去,目光在追寻着什么。

      积压已久的痛苦还是压倒了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云相。他此时此刻只是一个因为辜负心上人的普通人。

      云听做了一个云长女不会做出来的举动。

      女儿把手放在父亲的手上,像是在仕途不顺的父亲回到家接受女儿的安慰。又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父亲拉着女儿的手去看中秋灯会。父亲的肩膀宽厚温暖。她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直至今日,仍记忆犹新。现在,换女儿拉着父亲的手。

      她再也不能是独挡一面的云长女,起码在此刻她只能是父亲母亲的女儿,她眼眸中似有泪珠翻涌:“如果真的母亲不肯原谅父亲,请父亲母亲等一等我,母亲最疼我了,她看到我来了,便会原谅父亲了。”

      它们是这个世界上血缘关系最近的家人。家人的安慰与鼓励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

      *

      去鸡鸣寺的路上,云朵特意交代厨房带了一个精美的食盒,里面各式各样的点心一应俱全。大厨把点心的样子做成时令的水果,颇有几分生机勃勃的意趣。

      中途休息,云朵打开了食盒。

      云听看了一眼,只捻了一块柿子糕放入嘴里,咬一口,蜜糖的馅流了下来,黄澄澄的颜色。像极了柿子。她轻声吩咐云朵拿下去给外面的人分了吧。

      云朵得令,喜笑颜开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走到每一个人的面前都要再三强调这是云长女的恩典。

      众人一个接一个的拜过,谢过。如此,云朵才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云起坐在马车外是第一个被分到点心的人,他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一块柿子糕,作为云长女的贴身侍卫,刚刚马车里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不知道。他看向手里的糕点,宽大的手掌映衬得糕点更加的小巧玲珑:她吃得是什么瓜果做的点心呢。想着没有犹豫把整个点心都塞进了嘴里。甜开始在整个嘴里蔓延。

      人生中所有的甜好像都是她给的,年少时,在看不见一丝光亮的黑暗中她出现得像梦一样。从奴隶主手下买下一个小奴隶。小奴隶本来以为不过是从一个龙潭虎穴里再到另外一个龙潭虎穴里。殊不知人生的转折点悄悄出现,她蹲下来,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块点心,点心静静地躺在绣着迎春花的手帕上。

      她说:“从今往后,有吃不完的点心,温暖的屋子,好看的衣服,再也不会有人打你,骂你。”

      打斗声远远的传了过来,云起回过神来,连忙跳下马车,留下一句:“云长女千万莫要从马车里出来。”拔剑急忙前去支援。

      马车内安静如斯,偶有轻轻地翻动书页的声音。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一行如同鬼魅般的贼人,涌了过来。随行的丫鬟,仆从,惨叫声不绝于耳。有武功傍身的拼入厮杀中,没有武功傍身的四下逃散。奇怪的是,这一伙人,并没有伤人性命。反而朝着云长女的马车去。

      云起心下不妙,心想这伙人是冲云长女来的,云长女事不宜迟要赶紧离开此处!

      打斗声越来越近了。

      云听翻动书页的速度越来越快,一支羽毛箭凌空而来直朝马车而去!

      不好!云长女有危险!快趴下!云起大喊道!

      千钧一发之际,箭射入马车,在帘子上留下了一个圆洞。马车内,箭将将擦着云听的眼睛疾驰而去,落在马车的墙壁上。箭的羽毛在云听眼尾,她抬眼,眼神凌厉。没有丝毫犹豫,动作迅速从马车的后门下车。

      第一支箭是运气好,下一支就不一定了。

      云听随手在哪个犄角旮旯了抽出一把大刀,举在身前。

      为首的贼人噗呲一笑,显然没有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放在眼里。

      半个时辰后,头戴黑巾的人趟了一地。没有一个活口,云起擦了擦眼,然后瞪大了眼睛。

      云朵痛心疾首:“云长女,是我无能啊,和老爷说好了让您一辈子都当一个淑女的,还是没做到。”接着她走到云起身边,拍了拍肩膀:“习惯就好,云长女的武功是老爷亲手教的,所以可能会有一点儿厉害,说着,她还用手比了一下,就这么一点儿。”

      云起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她竟比男子还要厉害,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云听。此时此刻,她在他心里更加闪耀。
      云听认真的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脸上的血迹点点滴滴,一种瑰丽美艳的气氛不知不觉在她的身上蔓延。眉眼在血迹的洗礼下,更加精致美丽。却又冷酷十足。

      就在要接着启程的时候,一行人又骑马匆匆而至。

      为首的故渊焦急万分,急忙向云家暂时休息的地方去。

      云听还以为又来了,拿起大刀就想往前冲。身后跟着云起,云朵一干人等。看见来人后,云听停了下来,疑惑的歪头:“故渊?”

      是我呀,姐姐。故渊焦急地来到云听面前。姐姐,你怎么样,听说你遇刺了,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就带着姐姐去找临安最好的大夫,怎么样?要不然,你哪里受伤了先用一下我在军中常用的金创药啊。他的嘴像鞭炮一样突突突地响个没完。

      简直和平常沉默寡言的样子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像。

      云听听着听着有点恍惚,眼睛微微缩小,仿佛时间停止,又回到了那个梦,鸡鸣寺,母亲,神像。

      对了,神像,她小时候做这个梦的时候,怎么没发现梦中的神像和故渊长得怎么这么像。

      只不过,神像淡泊出尘,故渊的更为生动活泼。

      云听看入了神,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悄悄握起了拳头。

      面前的人实在是叽叽喳喳个没完,她久违的感受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产生的一股压迫感才开口到道:“我们是不是在那见过。”

      故渊一副很伤心的样子:“我是故渊啊,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要承认他用手比划着,就是故太师的那个儿子。想起来了吗?

      云听摇了摇头,她当然知道他是故渊,她想问的是它们是不是在几百年前就见过。这个想法一出,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这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她知道这个想法决不能问出来,只得开口道:“故渊,好久不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故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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