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白鹤 ...
-
鹤鸣清越嘹亮，直入云天之外。
白鹤展翅，硕大漂亮的双翼搅动着风云，整齐细腻的羽毛流转着灵力独有的耀眼光芒。
所有人都忽略了重伤到濒死的白泯，甚至没有人料到，他会在最后关头选择用燃烧肉身魂魄的方法强行凝聚妖力灵力。
浑身萦绕着绚烂光芒的白鹤不管不顾冲向萧铭宇，速度快到无人可挡。
“萧铭宇！躲开！”季越在密林中咬牙狂奔，绯色九尾狐在空中凝聚，丹田处被强行催动的妖丹抵抗着山海乾坤图的压制，不断颤抖。
远处，封印即将完成，不能中断！
萧铭宇眸色一沉，另一只手掐诀画阵，于半空中凝结出一道防御屏障。
白鹤撞上法阵！
羽翎漫天飞舞，带着森森寒气，锋利如刀刃。
封印法阵出现细微裂纹，而后不断扩大。
白鹤周身的光芒愈盛！
萧铭宇一手维持封印，一手同白鹤僵持对峙。
灵力碰撞卷起无数气浪，四周的山石树林被波及，宛若被海浪卷走一般激荡着散向四方。
斜后方，半透明的绯色九尾狐蓦地冲了出来，一口咬住白鹤修长漂亮的脖颈。
白鹤发出悲鸣，却毫不退缩。
凫屠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
季越提剑飞跃而上，精致的五官凝结着寒霜。
白鹤冷冷地看了眼季越，一道人影在一片光影中蓦地闪过。
萧铭宇喝道：“云珏！拦住季越！”
姗姗来迟的云珏崩溃道：“根本拦不住啊啊啊啊啊！！！”
季越反应过于迅速，在云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冲了出去。
一直消失不见的萧序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五指成爪直奔季越心脏而去！
季越无动于衷。
羽翎化作箭簇，“刷拉”一声笼罩住九尾狐，灵力刀刃瞬间将其割裂。
季越面色一白，动作出现片刻的停滞。
与此同时，萧序利爪降至！
“滚远点！”云珏暴喝一声，怒起飞身一脚踹开萧序，长臂一揽，带着季越跌落在地。
季越怒道：“你做什么！”
“那是专门对付白榆的封印法阵，你身上有他魂魄化作的诅咒，靠近的话也会连你一起封印！”云珏拉着季越飞速离开封印范围，“阿泽能处理好！”
季越回头，余光瞥到一闪而过的影子，猛地推开云珏。
云珏没有防备，又恰好站在山坡处，连滚好几圈才停下，着实是摔了个七荤八素。
“不、不至于吧？我也就拦着你不让你去帮忙而已。” 云珏觉得自己很委屈。
“抱歉！”季越从他身旁飞速掠过，提剑劈向偷袭的萧序。
本该优雅飘远的长剑愣是被他用出了大刀的刚硬气势，足以见季大夫此时有多暴躁。
“……”云珏呆愣片刻，明智地选择不去触他这个霉头。
另一边，萧铭宇还在同白泯僵持。
凫屠狼狈地趴在地上，封印让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五感几乎丧失，但他仍然艰难的抬头，努力睁大双眼想要看清近在咫尺白鹤。
凫屠无声开口：“白泯……不可以……”
白鹤清亮的眸中涌动着无限的温柔和眷恋，仿佛想在此刻将爱慕之人的模样永远映在脑海。
最后一道封印即将落成，白泯闭上眼，再睁眼时，眸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
鹤鸣再次响彻山林，宛若凤鸣。
流光溢彩的妖丹悬浮在白鹤头顶，细微的裂痕在上面飞速蔓延，无数灵气从其中涌动，仿佛即将喷薄而出。
白泯想要自爆妖丹！
凫屠脸色惨白：“你住手！”
萧铭宇神色瞬变，再顾不得白泯，化身为龙。
深灰色的乌云在空中凝聚，金龙咆哮一声冲向云层。
大地颤抖，风起云涌，雷声轰鸣。
气浪灰云凝成巨龙，裹挟着金光企图压制住白泯，但效果甚微，无数层结界压下，撑不住几息便通通碎裂。
白泯修为没有凫屠高，萧铭宇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但引爆妖丹带来的冲击力寻常妖怪承受不住。更何况在山海乾坤图中修为被压制，更是无法顺利逃脱。
无论如何，萧铭宇也要将给季越云珏争取足够的时间躲到安全的地方。
“糟了！”云珏也发现了白泯的意图。
他疾步上前，也不管妖丹能不能承受，飞身跃起强行化身成龙，团吧两下将萧序塞进乾坤袋，卷起季越扔到背上，朝着反方向飞速逃离。
季越捧着装着萧序的乾坤袋愣了片刻，而后愤怒地一巴掌拍在云珏后背：“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手！”
云珏任劳任怨，苦哈哈解释：“那不是，想留给你当解气的沙包锤么。”
季越：“……”
后方异样涌动的灵气让季越心神不宁：“我们做什么去？”
“逃命！”云珏几乎慌不择路，“那鹤妖要自爆妖丹！那种程度的伤害我们承受不住！”
季越心头一紧，回头道：“那萧铭宇……”
“别想回去，回去就是给阿泽添乱。”云珏警告完，又安抚季越道，“相信阿泽，他能解决。”
“咔嚓——”
细微的响声让人毛骨悚然，山林为之静默，空气都凝滞片刻。
在封印即将完成闭环时，四周灵气猛然膨胀又瞬间坍缩，白光轰然铺开，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整个画中世界。
封印被撕烂，萧铭宇因反噬而气血翻涌，巨龙于空中坠落。
妖丹爆炸的中心被灵力风暴撕裂出空间缝隙，乾坤图隐隐有崩溃的趋势。
云珏季越被轰然扑来的灵气震飞。
无数锋利的羽翎飞过，草木折断，群山倒塌，躲藏起来的妖兽宛若惊弓之鸟，狼狈逃窜。
金龙挣扎着飞起，在最后一刻，蜷缩着身体将季越和变成人形的云珏结结实实护在柔软的龙腹之下。
凫屠被一片柔和的白光笼罩，恍惚中，有人将他从层层封印中轻柔的带出来，并用宽大温暖的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而后一个浅到几乎感受不到的亲吻落在嘴角。
封印带来的副作用还未完全消失，凫屠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模糊的人影，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白泯充满眷恋和爱慕的目光。
像是冬日里暖阳，令人怦然心动。
凫屠从前不理解，现在似乎也没有想通这到底是什么情感，但潜意识告诉自己，眼前独属于自己的温暖即将消失，从此他将再也触碰不到、无法拥有。
凫屠眸中一片哀求，死死攥着白泯的衣角，沉重的悲伤和其他各种情绪几乎将他压的喘不过气。
漫天羽翎，洁白如雪，在耀眼的白光下，如梦如幻。
“师傅，别哭。”白泯目光紧紧锁住凫屠，眸中的爱慕如潺潺流水，轻柔而持久，又如熊熊烈火，炽热且浓烈。
只是万千情愫，最终全都化作一声饱含无奈的叹息。
白泯清浅又克制的吻落在凫屠眼角眉心：“师傅，我说过一定会让你平安出去的。”
“等一下……”无助惶恐和喷涌而出的悲伤冲得凫屠头晕脑胀，但没有时间给他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唯一的念头，便是这个伴他身侧近千年的青年即将消失，往后世间，便再也没了白泯这个人。
凫屠失态大喊，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等一下！”
可等不了，也没法儿等。
当妖丹最后一丝灵力泻尽，便是白泯魂飞魄散，归于天地的时刻。
白泯牵起凫屠的手：“师傅，跟我来。”
凫屠站在原地，倔强地不肯走。
白泯俊朗温和的脸庞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
另一道强悍的灵力铺天盖地压下，试图将白泯凫屠束缚在这灵力风暴的中心。
白泯横抱起凫屠，轻笑道：“师傅，再不走，徒儿恐怕就没有力气撕开乾坤图了。”
一缕黑雾攀上白泯肩头，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停留在他身上。
凫屠扑过去搂住白泯脖子，似乎这样就能留下对方。
白泯眼底流淌出一丝苦涩，侧头吻在凫屠鬓角，一遍一遍低声道：“没事的，不要紧。”
白光仍然耀眼，灵气依旧在流窜，墨色飞舞，世界仿佛变成了被搅得浑浊不堪的湖水，一片混沌。
山海乾坤图的某个角落，空间正在逐渐被撕裂，隐约能看见外面的世界。
妖丹自爆的强大力量打乱了乾坤图的秩序，白泯再以燃烧肉身魂魄为代价，汲取这份力量，硬生生撕开了乾坤图的一道口子！
远处，割裂肌肤的灵气罡风肆虐，金龙于混乱中抬头，深邃的冰蓝色眼眸锁在白泯凫屠二人身上。
山海乾坤图彻底失控，灵气失衡，产生的爆炸拉回萧铭宇的思绪。
低头凝望着陷入昏迷的季越，片刻后，巨龙闭上眼，动作轻柔的将人重新护在身下。
天边，一点幽蓝闪过，黑白灰的世界开始消退。
*
两日后，京城，萧家小院。
季越醒的时候正值午后。
夏日骄阳高挂于天龙，整个京城仿佛笼罩在蒸笼之中，即便是小楼中有清凉法阵，院中的兰草翠竹依旧蔫头耷脑，无精打采。
很快，小院的寂静被一阵喧哗扰乱。
“能行吗？。”云珏跟在萧铭宇身后喋喋不休，“说真的，阿泽，你现在有些关心则乱。不说你如今伤还未痊愈，就算全盛状态，用这个法子也很危险。你家小狐狸知道，肯定要跟你翻脸，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萧铭宇沉默地走在前面，淡漠的神色在见到站在二楼的季越时，瞬间被打破，仿佛初春破冰的湖水，里头漾开无尽的温柔和暖意。
萧铭宇没有搭理云珏，快步上楼：“什么时候醒的？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刚醒。”季越顺从地跟着萧铭宇往屋里走，“我怎么了？”
萧铭宇简单了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鹤妖自爆妖丹，你和云珏没有足够的灵力护身，被震晕了过去。”
当日白泯强行撕开山海乾坤图，导致画中世界崩溃，牧枫在感知到法器动荡后立刻开启乾坤图，但云珏和季越还是受到波及，不过好在没什么大碍。
只是在之前，季越因为被凫屠入侵意识而魂魄不稳，昏睡的时间长些。
凫屠的封印在最后关头被白泯撕碎，逃了出去，此次行动算是失败。
季越道：“至少毁掉了他的妖丹。”
萧铭宇握着季越的手点了点头。
季越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怎么了？”
云珏倚靠在门边，插嘴道：“没能成功封印白榆，在这里自责呢。”
萧铭宇目光冷冷的斜了过去。
云珏“嘿嘿”一笑：“季大夫，你可算是醒了。你若是再睡下去，阿泽估计要直接去找白榆决斗了。”
萧铭宇眉心微蹙，有些不悦。
云珏毫不畏惧：“还有，阿泽这几天东奔西跑，甚至不肯挤出时间给伤口上药，季大夫你可得好好说教说教他。”
季越看向萧铭宇，萧铭宇瞬间熄火，懊恼地微抿着唇。
云珏打完小报告，神清气爽地留下一个小盒子，潇洒地从二楼一跃而下，消失在小院中。
据云珏说，这是他刚从牧枫那里拿来的，专门给萧铭宇治疗外伤用的药膏。
药膏盛放在白色的小瓷瓶中，揭开盖后，一股清淡的药香扑面而来。
季越似乎对药膏极其感兴趣，拿在手上研究了好一会儿。
萧铭宇自知不妙，赶紧认错：“季越，我错了。”
他凑过去，拉着季越坐在他腿上：“季大夫，不生气好不好？”
季越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为何生气？”
萧铭宇道：“我不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应该讳疾忌医。”
季越嘴角轻轻扬起：“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萧铭宇搂紧了放在季越腰间的手，整个人埋在他颈间，垂头丧气得像个打了败仗的将军。
“你就是生气了。” 萧铭宇轻轻咬了咬季越耳垂，抱着他轻轻晃着，小声哼哼，“只是些皮外伤，一点都不打紧。”
季越盯着淡青色的药膏，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云珏说，你这两天很忙。”
萧铭宇如实道：“白榆虽然重伤，但他跑了终究是个隐患，我最近都是在寻找他的踪迹。”
季越道：“你打算如何？”
萧铭宇一个个捏着他的指尖，半晌，道：“我有办法，将你身上的诅咒转移到我身上，而我们灵龙一族本就受天道独有的庇护，这样白榆即便是想做些什么，都逃不了天道的惩罚。届时，我们再想办法消除诅咒就好了。”
季越：“什么办法，竟然能转移诅咒。”
“是个禁术。”萧铭宇讨好意味十足地亲了亲季越的脸颊，“你不用担心，我问过族中长老，这个法子可行。”
可是先前，云珏也说过，这个方法很冒险。
半晌，季越叹了口气，抬头认真又严肃地看向萧铭宇：“我不会让你尝试，你最好也不要瞒着我偷偷转移诅咒。”
萧铭宇道：“可是……”
“没有可是。”季越打断他，“我知道你想护我周全，但我不希望这个代价是你的性命，这样的后果，我承受不住。”
季越抬头同萧铭宇对视，琥珀色的眼眸盛满了萧铭宇的倒影。
萧铭宇瞬间就心软了。
轻叹一声，萧铭宇轻捏着季越下巴吻上他淡色的双唇。
季越环住萧铭宇脖子，加深了这个亲吻。
一吻结束，季越额头抵在萧铭宇脸侧，低声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好。”
白泯引爆妖丹后，无数羽翎化作利刃，几乎割裂空间。萧铭宇化作原型将季越云珏护在身下，后背的伤势尤其严重。
萧铭宇脱掉上衣趴在床上，无数利刃割裂的伤痕在后背纵横交错，严重的甚至皮肉外翻。
季越温凉的指尖轻轻抚摸过较浅的伤口，而后他俯身在萧铭宇肩膀落下一吻。
萧铭宇回头，见到的便是季越眉心微蹙的模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心疼。
萧铭宇轻笑一声，抓着季越手掌在他手心亲了一口：“看着严重，其实都不打紧，很快就能好。”
季越压根儿不信：“那内伤呢？”
萧铭宇咧嘴一笑，企图蒙混过关。
季越闷闷道：“下午我亲自去问牧枫。”
萧铭宇哪儿能不依：“好，我陪你去。”
季越问：“之后该怎么办？你有决断了吗？”
即便是曾经不想杀掉凫屠，可如今在见识到他越发疯狂扭曲的心理、在凫屠多次对季越下手后，萧铭宇便再也容不下他。
“找到白榆，杀掉他。”
季越垂眸看向萧铭宇。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萧铭宇本就五官俊朗，侧脸轮廓更是线条利落分明，干净帅气。
只是如今萧铭宇垂着眉眼，敛了情绪，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的真实想法。
季越好半晌没有回答。
萧铭宇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没怎么。”季越回神，轻柔地替他上药。
药膏很管用，抹上去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原本伤口火辣辣的刺痛感瞬间消失。
萧铭宇舒服喟叹一声，而后道：“其实我也许知道你在想什么。”
季越道：“你说。”
萧铭宇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上，语气得意洋洋：“你在心疼我。”
季越不禁莞尔，手下动作不停：“何以见得？”
萧铭宇道：“你见过我的记忆，知道我当初是如何对待白榆的。虽然我和他最后莫名其妙反目成仇，但曾经的师徒缘分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
季越轻轻答道：“我知道。”
萧铭宇继续说：“所以你担心我亲手杀掉他，心中会有一道坎过不去，或是不忍、或是其他的负担。”
季越这次没有回答。
萧铭宇起身，将他拉入怀中，季越乖顺的将下巴放在萧铭宇肩头。
“但是你放心，不会的。”萧铭宇侧头在季越耳廓吻了吻，“当初的师徒情分早就在五百年前我与他的一战中消失殆尽，我曾经亲手教导的徒弟……也死在了那场决斗中。”
屋外蝉鸣聒噪，屋内一室静谧。
“我知道了。”季越几乎整个人被萧铭宇嵌在怀里。
他很轻，但又十分认真道：“没关系，往后还有我。”
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白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