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夜》药丸丸

5、第五章

　　下一秒，井婴手里的老年机震动起来，井婴看了一眼来电人——

　　【梁予】

　　她就知道是他。

　　井婴盯着老年机上的来电跳动不停，直到最后屏幕重新变暗。

　　黎渡停下了车。

　　井婴的手机还是震动不停，梁予的名字闪烁着，井婴咬了咬牙，挂断了他的电话，将手机关机。

　　井婴看了一眼，面前富丽堂皇的酒店。

　　原来黎渡说的有完善安保系统的地方就是五星级酒店啊！

　　井婴下车就要走，黎渡挡在她面前。

　　“别的地方不安全。”黎渡身形颀长，低着头盯着井婴，一双眼睛黑得发亮，看起来温柔又和善。

　　黎渡挡在她面前，井婴无处可躲。

　　“黎渡同学。”

　　这是井婴第一次在黎渡面前叫他的名字，为了避嫌还加上了“同学”两个字。

　　井婴有些生气，但说出的声音还是柔柔软软的，没什么气势，“我只有三百块钱，不够的。”

　　还没等黎渡解释，酒店管家就迎了上来。

　　“黎渡来了，快进去吧。”西装革履的酒店管家语气热切，言语间似乎与黎渡很是相熟。

　　她低着头，沉默着要走，她身上的钱怕是连一晚都住不起的。

　　黎渡拉住了她。

　　“住两晚？”漆黑的眼询问着井婴的意见，“你放心，我给你开后门绝对只用三百块钱就能住！”

　　井婴被他说得脸红，但也没有别的选择。

　　“就两晚。”

　　酒店管家热情地将两人往里带，黎渡将车钥匙丢给了一旁的泊车员，带着井婴去了前台办理入住。

　　黎渡压着声音，俯在井婴耳边说，“其实这里一晚一千，现在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一共就收你三百了。”

　　井婴仰头反驳，抬起的额头撞到黎渡的下颌，井婴捂着头后退两步。

　　“你骗钱！”

　　黎渡上前拉着井婴的书包，“我就是喜欢骗钱，尤其像你这种没什么心眼的女学生。”

　　井婴看到前台明码标价的住房价格，最便宜的也要1520。

　　“要不你送我回家吧。”井婴垂头拉了拉黎渡的衣边，声音闷闷的。

　　井婴后悔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多麻烦一下班主任，也不至于让自己欠上外债。

　　“哎！我唬你的！哪能收你的钱！”黎渡懒懒地倚靠在前台旁。

　　前台姐姐柔声问道：“黎先生，请问是一起的吗？”

　　井婴站在黎渡身侧，听到这样的话红了耳根。

　　黎渡说：“把202的房间给她。”

　　另一个坐在旁边的女士视线一直在两人之间打转，瞥了一眼，又瞥一眼。

　　井婴不习惯这样打量的眼神，抬袖抹了抹眼，轻微地点了点头。

　　留了身份证和手机号码，前台将202房卡递到井婴面前。

　　黎渡留在大厅，没跟着她上楼。

　　最后她上楼的时候，黎渡还恐吓她说，高级酒店也不安全，要是她敢开门，就会被坏人拐走。

　　黎渡嘱咐道：“你要有事就打前台的电话，门后写得有。”

　　井婴愤愤瞪了他一眼，虽然她知道他是说谎来吓她的，但退一万步说，吓她的人就没有错吗？

　　上了楼，井婴关上了门，又搬来书桌前的椅子挡在门后。

　　手机从校服兜里滑了出来，井婴想起梁予不停给自己打电话，捡起了手机开机拨通回去。

　　“嘟——嘟——”响了两声，梁予挂了她的电话。

　　井婴叹了口气，顺着床边坐在了地上。

　　井婴又一次拨回去，又被梁予挂断。

　　直到第三次，梁予才接通她的电话。

　　接通后，梁予那边一直沉默着。

　　井婴知道他肯定是生气了，带着讨好的语气：“梁予，不要生气了。”

　　梁予和年诗琪都是井婴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从小是在一个院里长大的。

　　后来小院拆迁变成了高楼，三人还是住在一个小区里，一块儿玩。

　　只不过梁予家后来又买了房，幸福小区的房子给了他爷爷奶奶住。

　　“哼，”梁予轻哼一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你坐的谁的车？为什么挂我电话？现在在哪儿？”

　　梁予一系列的提问让井婴脑子有些发懵，“对不起。”

　　电话对面沉默了几秒，井婴听到了梁予叹了口气，“井婴，你怎么又道歉？”

　　“对……”井婴下意识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反应过来，咽了回去，“我不是故意要挂你电话的。”

　　“怎么了？”梁予继续问到井婴在哪里。

　　井婴沉默着，又听梁予滔滔不绝：“你在哪儿？不回家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井婴你是不是胆子大了？”

　　“梁予，”井婴打断他的话，“是我同学送我来了……青旅。”

　　井婴的声音柔柔的。

　　只听梁予顿了顿，不满地说，“什么同学开豪华机车，一定是个坏学生。”

　　井婴不再听他的问题，主动挂断了电话。

　　她唯一的一点坏脾气总是会在梁予面前暴露无遗。

　　手机震动一声，井婴打开一看是梁予发来的短信——

　　“周天我要去学校了，明天要不要见我？”

　　井婴的手停在手机按键上，屏幕一直停在回信界面。

　　删删改改，井婴终于发了出去：“开学快乐。”

　　对面很快就回复过来，但井婴将手机放在床上，没感受到手机的震动。

　　直到入睡前，井婴才看到梁予的回信——

　　“我们绝交！！！”

　　三个感叹号表示着他的愤怒，井婴似乎能想到，梁予愤恨地戳着手机屏幕的样子，她看了看时间没打算再给他回复。

　　井婴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深度睡眠，但墙上挂着的大屏电视机一直播放着重复的电视剧。

　　深夜，井婴半梦半醒间将电视机关了，但没过多久井婴因为没有声音就清醒了过来。

　　床边的灯带发出昏暗的暖光，她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坠着不少水晶的灯，数着一颗水晶上的切面。

　　数来数去，她还是没有睡意。

　　井婴干脆起身，套着校服外套，拿出书包里的笔记本，一笔一笔算着欠黎渡的钱。

　　她不能因为黎渡说不要，就真的不给他钱。

　　井婴看着酒店书桌上放着台式电脑，她缓缓走过去，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电脑。

　　她能接触到网络的时间很少，平时也是用的老年机，家里也没有买电脑。

　　只有每天中午在教室时，语文老师最喜欢在教室的屏幕上播放时事新闻，这是井婴唯一接触新世界的方式。

　　井婴握着鼠标的手有些颤抖，左击两下打开了网页。

　　闪烁的鼠标条停在搜索栏处，井婴生疏地输入自己的问题——

　　【人死的时候会痛吗？】

　　意料之中，井婴往下翻了很久，都是说的死亡的痛苦。

　　还有一些比较恐怖血腥的图片。

　　井婴看电脑看得眼睛有些模糊了，删除掉自己的问题，井婴深吸一口气，又接着输入——

　　【有没有无痛的死亡方式？】

　　下方有着黑色粗体的答案：没有无痛的死亡，出现心理问题请立刻找心理医生接受治疗。

　　井婴盯着“心理问题”四个字看了很久，久到她白净的脸上挂满了泪痕，久到她的眼睛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一个字。

　　亮着的电脑突然变黑，屏幕里出现了几个白色的大字，井婴揉了揉眼睛。

　　【怎么还不睡？】

　　黎渡刚和朋友们约完游戏，就看到自己手机上跳出一个寻找心理医生的推广消息。

　　他一查就看到自己账号绑定的电脑上，突然多出了两条搜索信息。

　　井婴现在住的房间，本来是一直是黎渡留着的，电脑也账户也是黎渡绑定的。

　　只是黎渡嫌麻烦，一直没有设置密码。

　　不过，他要是设了密码，也就看不到井婴的搜索记录了。

　　井婴吓得立马关了电脑，缩回到床上。

　　枕边的手机传来震动的声音，井婴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井婴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哭腔。

　　对面沉默了一瞬，传来少年清澈的嗓音：“哭什么？我以后不吓你，行不行？”

　　黎渡虽然没和她说过几句话，但他的声线，井婴记得很清楚。

　　井婴闷闷的声音：“没有，不是。”

　　井婴的耳边响起黎渡一贯的轻笑声，像是哄小孩的语气：“那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我还以为你是被我吓着了，睡不着呢。”

　　“你怎么知道……”井婴的话没说完，环顾了四周好几次，也没看到有摄像头。

　　“因为电脑绑的我的账号啊！”黎渡淡淡地说。

　　井婴的心紧了一下。

　　那他是不是已经看见自己在电脑上搜了什么？他会怎么看她？会轻视她吗还是嘲笑她？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要是看到了你在电脑上玩游戏，你的学霸人设就崩塌了？”黎渡细微的语气声传进手机里，井婴猜测他又在抽烟。

　　纤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头，然后放进薄唇之间，深吸一口，浓郁的烟雾从鼻端和薄唇飘出。

　　井婴听他的话，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用你的账号玩游戏了。”

　　“没事，你随便玩，就是别忘了欠我钱的事。没还清钱，可不能偷偷逃跑啊！”黎渡说。

　　黎渡挂了电话，井婴看着那串陌生数字，将它存进了自己的电话簿里。

　　姓名：黎渡。

　　井婴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名字，耳边好像还有黎渡的声音，又打开编辑了一下。

　　姓名：L。

　　存好后，井婴退出界面，才看到有五条新短信都是梁予发来的。

　　【井婴你别得意！】

　　【明天真不来找我？】

　　【好！你给我等着！】

　　【我为之前的语气道歉，原谅我？】

　　【井婴，你真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