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烟水袅袅

9、第 9 章

　　阜盛后街小区，林姗姗把照片发给宋沅后，心满意足地翘起了脚。

　　白冉从厨房端出一杯温水来，丢了片泡腾片进去，端着杯子坐进沙发。林姗姗盘腿坐在对面，膝间放着大盒七喜冰淇淋。电视在放映蓝色大海的传说，林姗姗嗑李敏镐的颜值，看几秒就露出一口白牙。

　　怎么就没有这丫头狂吃不胖的体质呢？白冉喝了口水，把杯子捧在手里，起个话题问她：“你以前就认识宋沅吗？”

　　林姗姗挖了一勺冰淇淋送进嘴里，目不斜视：“当然了。”

　　白冉奇怪：“我们两个同一个班，怎么你认识他我不认识呢？”

　　林姗姗就回过头来，咬着勺子吃吃地笑：“这谁知道呢？你眼睛长在天上咯。”

　　白冉翻了个白眼：“反过来吧。”高中时的林姗姗就是花里胡哨的妖精，恋爱对象都是校草级别的，当时学校论坛里时不时就冒出她的名字，害得白冉常常被拖下水。

　　林姗姗想起过去的事情，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她认识宋沅当然是因为宋民和了，不过这话暂时还不能跟白冉说就是了。

　　白冉还拄着下巴在那里回忆：“不应该啊，宋沅的长相……我不该记不得。”

　　这是默认了宋沅的高颜值了。

　　林姗姗哈哈大笑，索性关了电视：“他以前可是个大胖子，你不记得正常。”

　　白冉讶异：“真的吗？”

　　林姗姗就来了兴致，抄起茶几上的手机：“我给你找找。”没两分钟递到白冉面前，“呶。”

　　白冉惊诧地捂住了嘴。

　　“这……这也差太多了吧。”

　　照片里的宋沅，比现在矮了十几厘米，却胖得像只圆皮球，保守估计也有一百八十斤。他站在高中操场的看台边上，校服撑得没有一点褶子。他手里还拿着一面小红旗，胖手上的圆窝在高清镜头下十分清楚。

　　跟他比起来，旁边的同学们都太清瘦了。如果不熟悉他的五官，甚至不能从照片中认出他来。

　　白冉太震撼了，她把手机接过来，放大后又细看了一遍，连连感叹：“胖得都肿了，这也太励志了吧。”

　　林姗姗也凑过来：“要不怎么说胖子都是潜力股呢，宋沅是我见过最有毅力的人。”她又看了看照片，直起身敲了敲桌子，“冉冉，听我的，选择宋沅，绝对不吃亏。”

　　白冉没有回答，她还在看照片。

　　这么大基数的体重，管理成现在的身材，他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

　　林姗姗要看电视剧，宁愿吃外卖也不想出门，白冉就提了包自己出来逛。在商场里晃了一个多小时，买了两件衣服，还是百无聊赖。

　　天色暗下来时，白冉从香水店出来，巴宝莉的长裙优雅知性，北国雪松如雪清丽，惹得路人连连回头。

　　该是吃饭的时间了，白冉却一点没有饥饿感。没什么好消遣的，她也不想见旁人，就去星巴克点了杯咖啡，坐在玻璃墙前玩手机。

　　不想手机很快没电关机了，白冉跟店主借了个充电宝，自己对着玻璃墙外的风景发呆。

　　可惜闲时易消黯。

　　夜色渐次东升，霓虹随之明亮。城市的夜景流光溢彩，越到夜深越是炫目。街上都是成双成对的游客，或匆忙赶路回家的男人，像白冉这样无所事事，游荡在城市一角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白冉又想起了许谓。

　　多少个B城这样的傍晚，她跟许谓在街头约会，享尽青春的美好滋味。夏日玩水冬日玩雪，他什么都由着她。如今物是人非，美好的时光都成了梦境，白冉忍不住难过起来。

　　想起当初刚毕业，白冉在外面跑销售，因为没有经验，她到处受人冷眼。好容易谈成了一份合约，人家竟是看上了自己的美貌。她一个倔强青铜在S城努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谈了两个男友全都想着床上事，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许谓正是在这时出现的。

　　他比她大两届，能力强大经验十足，白冉被他指点了几次，迅速地熟练起来，他又用自己的手段运作，把白冉调到了他所在的房地产公司。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白冉已经跟他谈婚论嫁了，不想经济下行加上决策失误，导致他压力倍增，一次出差他跟人喝酒，被“灌醉”后，与对方带来的女伴发生关系……

　　白冉不是不爱他，也不是不想原谅他，但是每次想起都觉得……痛恨命运。

　　为什么人生对她这么坎坷？

　　为什么让许谓出轨？

　　为什么幸福从来只是表面平静，却经不住任何风吹雨打？

　　白冉发着呆，眼泪就掉下来。

　　过了一会，她擦干了眼泪，把充电宝还回去，手机开机放回包里。刚要起身离开，包里的手机却响起来，白冉拿出来看了眼，小胖子宋沅出现在界面上——林姗姗找到的照片，如今是宋沅的来电显示了。

　　白冉迟钝着没接，手机就一响再响。Rihanna的声音深情而动听，好像昨天晚上她陪他入睡，那样地极尽温柔。而如今震颤在掌心的，就是她动摇不定的意志。

　　可林姗姗说得对，如果不能全心接受，就会造成伤害。失败的感情如刀伤人，白冉不想宋沅受害。他真的太温柔了，白冉狠不下心。

　　手机终于不响了。

　　白冉呼出一口气，走到前台结了加账，然后提着两个大服装袋往外走。星巴克里还算安静，一开门嘈杂声就传过来。前面有人拉开门，绅士地让开让她先走。

　　白冉垂头说了一句：“谢谢。”抬头却愣住。

　　宋沅站在旁边，右手拉着门把手，无声地看着她的侧脸。

　　白冉的心仿佛被针尖刺了一下。

　　宋沅还穿着早上那件衬衫，他看着白冉说：“我很闲的，可以帮你拎包。”

　　他的眼里仿佛有星河，连璀璨的夜景也融化其中。

　　*

　　尽管白冉一点不饿，可宋沅（据他自己的说法）等白冉打电话找他吃饭，等了一整天一直饿到现在。白冉昨天已经害他胃病发作一次，到现在心里还过意不去，只好先答应陪他吃晚饭。

　　很快，白冉陪宋沅来到旋转餐厅，临江的La Reale，有很漂亮的悬江景观。

　　两人坐在最宽敞的靠窗雅座里，宋沅点了一份焗奶酪，一份罗勒面和蔬菜汤。白冉只要了一客沙拉。宋沅虽然饿得狠了，但吃饭仪态仍旧优雅。他用叉子卷起奶酪，在甜酱上轻扫一下的动作，很像美食家在品鉴食物。

　　回想起来，宋沅好像做什么都是不疾不徐的，稳重成熟游刃有余。这种人好像永远都情绪稳定，不会有暴怒发作的时刻。白冉相信，如果跟他在一起，自己永远会被照顾，永远不会颠沛流离。

　　可是白冉不得不承认，即便到了现在，她还是会想念许谓。想起他为了赶调查在烈日下暴晒，想起他快中暑时把一桶凉水从头上浇下。想起他告诉自己，冉冉，这个世界很残酷，你和我都要学会抗争到底。白冉拾起的勇气都是在那时，扑到他怀里说我陪你。

　　宋沅吃到一半，白冉就哭了。宋沅的心一颤，手底的刀叉停下来：“白冉，该哭的是我。”

　　白冉擦干眼泪说：“对不起，我其实……”

　　“你不要说对不起。”宋沅温和地打断她，“你对我永远不需要说这三个字。”

　　餐厅有人在弹钢琴，river flows in you，诉情的十四行诗。

　　侍应生过来添了红酒，白冉转过身整理妆容。

　　“我不明白你。”

　　宋沅伸手擦掉她睫毛上的泪花：“我明白你就行。”

　　白冉还要说什么，宋沅打断她，问她：“去打保龄球吗？”

　　白冉愣住：“这都半夜了。”

　　宋沅就笑了笑。

　　他用餐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对着那边低语了几句：“喂……嗯……有个朋友，带她去玩。”

　　白冉只听到那边高声问了一句：“女朋友啊？”

　　宋沅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就挂了手机。随后他拉着白冉的手下到停车场，白冉一直被他推上车，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宋沅给她扣上安全带：“你不找我，只能我带你约会了。”

　　*

　　保龄球碰撞时哐啷一声，摔倒一片的场面实在太过解压。白冉扔了几个球，几乎撞不倒瓶子。宋沅一直靠在旁边看着，她听到他吃地笑了一声，随后便被他从身后虚抱住，他的手臂很有力量，带着白冉细白的手臂往前一送——毫不客气的满贯。

　　白冉哇了一声，宋沅松开她的手笑：“你缺乏锻炼。”

　　白冉听出嘲笑，回过头叉腰：“那我也不会喊疼。”

　　宋沅听出来她意有所指，眨着眼睛抗辩：“我也没有，”补上一句，“赵哲作证。”

　　白冉嗤的一下笑出来，运动了一会儿出了点汗，浑身上下都通畅起来。

　　保龄球馆里没有旁人，偌大的场馆灯光明亮，动感的音乐驱散了寂静。他这是把球馆包下来了吗？白冉心里有疑问，却没有问出口。

　　白冉把宋沅的外套从腰间解下来，走到桌边喝水。宋沅跟过来，白冉看他头上也出汗了，笑着问他：“刚才吃饱了吗？又把你打断了。”

　　宋沅腼腆一笑：“凑合。”

　　白冉早知道他没吃饱，她自己也觉得饿了，就提议道：“要不再吃点去，我也有点饿了。”

　　宋沅温文一笑：“好。”他动作雷厉风行，带着白冉就往外面走。

　　宋沅去柜台后关了音乐，到门口正要取卡关门，外头赶进来一个人，正是慧远科技的市场总监徐经理，看到宋沅匆忙的行迹讶异：“不是说打保龄球？”

　　宋沅笑着拍他的肩膀：“打完了。”

　　徐志翻了个白眼：“我去，闹呢。”这家私人保龄球馆是徐志和朋友一起开的，专为俱乐部内部人士提供服务。宋沅不是俱乐部的成员，徐志听说他来玩，专程过来为他开卡的。

　　白冉很难为情，上前替宋沅解释：“不好意思，我有点饿。”

　　白冉一说话，徐志眼神就微微变了，他看了看白冉，她一身米白长裙婀娜，肩头披着宋沅的外套。而穿白衬衫高挽袖边的宋沅，正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还要挡路？

　　徐志立刻手拉门把，送上服务生的标准微笑：“放心，无条件为你们服务。”他还比了个OK的手势。

　　宋沅莞尔一笑，没有再说什么，牵着白冉的手走出了球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