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似野荆》长风烈

31、第 31 章

　　“什么替身？”
　　荆鹤眼中闪过不解。

　　兰沁却不想跟他多做解释，一把推开他，跑出了教室。

　　看着她跑开的背影，荆鹤沉下眸子，第一时间拨通了亮哥的电话。
　　“亮哥，如果李希在剧组，把她扣下来，我有事问她。”

　　兰沁一路跑到了图书馆顶楼，酸涩的眼眶再也阻止不住汹涌的情绪。

　　吧嗒。
　　一滴滚烫的眼泪坠落在地，溅起一小片几不可察的尘土。

　　十月的晚风微微沁凉。
　　兰沁缩瑟在角落里，抱紧了自己。
　　却依旧无法抵挡寒凉之气穿透布料，将她从头到脚，寸寸侵蚀。

　　晚霞凄美如血。
　　衬的她纤细的背影越发孤寂。

　　学校一角的活动室里，李希局促不安的看向进门的荆鹤。
　　男人眉眼凌厉，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鹤.......学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亮哥也不解的看向荆鹤。

　　荆鹤靠在椅背上，揉揉发胀的眉心。
　　“这两天她为什么不开心？”

　　她？
　　李希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
　　“学长您是在说沁沁对吗？”

　　荆鹤点点头。

　　李希想了几秒。
　　“确切的说，是从昨晚开始，沁沁才不开心的。”

　　荆鹤看向她。

　　李希犹豫的说道：“昨天许莉找沁沁说了一些话......”

　　第二天早上，天灰蒙蒙的，似要塌下来。
　　今天是外婆的生忌。
　　兰沁请了假，一大早就踏上了前往锦城的大巴。

　　一路颠簸，从大巴倒换成公交。
　　三个小时的车程后，她终于到达了墓地。

　　作为城市的边缘地，这里比其他地方更加荒凉。
　　三两只乌鸦在青松枝头乱叫着飞过。
　　空荡荡的墓地，只有一个身形佝偻的守墓人穿梭其中。

　　记得外婆下葬时，老人还曾过来默哀。
　　兰沁抱着花，微微颔首。

　　老人也点点头作为回应。

　　很快，她就找到了外婆的墓地。
　　大理石墓碑上，外婆面容慈祥，脸上满是慈爱。

　　兰沁眼圈倏地红了。
　　放下怀里的百合时，沙哑的嗓音已经染上了哭腔。
　　“外婆，我好想你。”

　　她轻轻的抚摸着外婆的照片，依偎着冷硬的墓碑，任凭潮水般的情绪将她淹没。

　　从小到大，给她疼爱最多的就是外婆。
　　可自从外婆走了，她在这世间便是孑然一身。

　　再没有人会疼爱的抱住她，细细的哄她睡觉。
　　再没有人会絮絮叨叨的唠叨她，让她多吃些饭。

　　回忆起和外婆的点点滴滴，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渐渐地，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

　　在墓前，兰沁所有的坚强土崩瓦解。
　　任凭脸上泪如雨下。

　　直到守园老人前来，她才终于收敛起汹涌的情绪。

　　老人递给她一张纸巾，示意她擦擦眼泪。

　　兰沁红着眼接过，小声的道了声谢。

　　老人摇摇头，这才把怀中一束漂亮的粉百合放到墓前。

　　来时，她就注意到墓前的花瓶里有一束枯萎的粉百合。
　　粉百合是外婆生前最喜欢的花。

　　“老先生，您认识我外婆？”

　　老人摇摇头。

　　“那这花.......”

　　老人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如老鸦。
　　“是下葬那天跟你一起来的小伙子。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一周给你外婆送一束百合。”

　　目送老人步履蹒跚的离去。
　　兰沁的心也跟着乱了。

　　怪不得外婆的墓前会比别人干净。
　　怪不得外婆独独会有鲜花陪伴。

　　原来都是荆鹤在背后帮她做了这些。
　　一时间，她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懂。
　　既然把她当做替身，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好到让她误会，以为他还挂念着少时情分。

　　她无声的看向外婆，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可回答她的，只剩下墓园里呜咽的风声。

　　片场化妆室。
　　荆鹤清空了所有人，只留下许莉。

　　许莉一直都很嫉妒姐姐和荆鹤有过一段情，这会儿见荆鹤主动要求独处，心思开始活泛了起来。
　　媚眼如丝的朝他送了个秋波。
　　“荆少，你这是干什么？大白天的，让人看到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不好。”

　　荆鹤靠在椅背上，神色桀骜淡漠。
　　“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也会在意这些？”

　　许莉脸上笑容顿时僵住。
　　“荆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荆鹤也不再跟她废话。
　　“你和兰沁说了什么？”

　　许莉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些。
　　“你说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啊，我就是教训了她几句，省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谁，连荆少您都敢贴上来。”

　　荆鹤气笑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替我做主？”

　　许莉脸色白了白。
　　“荆少，我也是为了您和姐姐好啊。那丫头不过是和姐姐有几分像，就一个替身而已，有什么福分让您这么另眼相待。”
　　她顿了顿。
　　“您别忘了，姐姐为了您，现在还在昏迷不醒。”

　　“谁告诉她是替身？许茉？”
　　男人桃花眼里寸寸结冰，戾气横生。
　　“如果不是和她长得有几分像，你以为我会允许她在国外打着我的名义到处招摇？”

　　薄唇边的嘲讽不加掩饰。
　　“你们姐妹不愧是一母同胞，都是一样蠢得无可救药！”

　　“！”
　　许莉震惊在原地。

　　因为和荆家的少爷有几分渊源，所以许茉在家里向来受器重。
　　为此，许莉没少嫉妒她。
　　她甚至还不止一次的想要抢走荆鹤。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原来从头到尾许茉也不过是个替代品。

　　而被她羞辱的少女，才是真真正正的正主。

　　即便许莉只说了三言两语，荆鹤也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他厌恶的看了一眼许莉。
　　“从现在开始，你无条件退出剧组。”

　　许莉刷的一下抬起头。
　　“不、你不能这么做！”
　　《悄悄心动》是她花费了不少时间、金钱和资源才找到的顶级项目。
　　若她退出，可能她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进入电影圈。

　　“我不能？”
　　荆鹤似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的许莉后背阵阵发凉。
　　她忽然意识到，在宁城，即便是她的父亲都不敢拒绝荆鹤。

　　许莉在圈里也摸爬滚打了很多年，深知什么叫识时务。
　　她惨白着脸，哆嗦着改口。
　　“好，我愿意退出。”

　　荆鹤起身，冷眼警告。
　　“还有，如果让我从你这听到她的任何传言，不管是你和你背后的许家，以后在宁城就没存在的必要了。”

　　许莉一个激灵，吓得瘫坐在地。
　　荆鹤一走，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荆鹤出门，亮哥就迎了上来。
　　亮哥见他脸色不好，小声询问。
　　“出什么事了？”

　　荆鹤低头翻了翻手机万年历，眉头紧锁。
　　“去告诉马导，许莉退出剧组，拍摄暂时搁置。”

　　“啊？”
　　亮哥瞪直了眼。
　　“怎、怎么回事？”

　　荆鹤却没给他解释，径直离开了片场。

　　已进十月，可锦城的天气还是变得太快。
　　刚走到墓地外的公交车站，天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周遭雾蒙蒙一片。

　　原本半个小时一趟的公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迟迟都没有到。

　　兰沁缩瑟在公交站的角落里
　　虽然头上有彩钢遮挡，但公交站四面透风。

　　冰凉的雨水被狂风吹的乱舞。
　　没一会儿，她浑身都湿透了。

　　她哆哆嗦嗦的擦去手机屏幕上的水雾，又一次收到打车软件的系统提示，网约车司机主动取消订单。

　　虽然还是正午，但四下晦暗。
　　陪伴她的就只有肆虐的风雨和远处无声的墓群。

　　天边一点点被黑暗侵蚀，好像下一刻就要把整个天地都吞进去。

　　她心头一紧，手上打滑，手机就毫无征兆的砰的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等她急吼吼的捡起手机时，却发现屏幕上已然绽开了大片的玻璃花。
　　一道裂痕贯穿屏幕上下，似在嘲讽着她此刻的狼狈。

　　压抑的情绪忽然又一次爆发。
　　借着滂沱的风雨声，她嚎啕大哭。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只觉得腿都要麻了。

　　茫然的看向四周，天色依旧沉的可怕。
　　也许是老天爷可怜她这个倒霉蛋。
　　远处竟有车灯刺破晦暗的天地，直奔她而来。

　　像是一束光，忽然就照亮了她的世界。

　　渐渐地，车越来越近。
　　在意识到来车并不是公交时，心中雀跃在一瞬间停滞。
　　原来只是个路人。

　　说不失望是假的。
　　兰沁默默的又缩了回去。
　　无声的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雨水。

　　忽的，车停在了公交站前。
　　黑幢幢的，似是随时都能将人吞没的怪兽。

　　兰沁心头一惊，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抱起帆布包转身就逃。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址，有车忽然停下，更多的时候不是救赎而是危险。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她后悔了，早知道就该直接回墓地。
　　大不了在管理处等待雨停。

　　荆鹤刚下车就见小姑娘拔腿就跑。
　　先是一怔，忽又释然。
　　“跑什么？”

　　清越的嗓音穿透雨幕而来。
　　兰沁倏地愣住，回头就在车前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撑着伞朝她大步而来，像一道光劈开了晦暗。
　　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落地。
　　鼻头忽然变得有些酸。

　　须臾，头顶上坠落的冰冷渐歇。
　　怀里也多了一块温暖的毛毯。

　　来人语气很无奈。
　　“下这么大雨，就不知道先躲躲？”

　　兰沁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不敢抬眼看他。

　　小姑娘垂着眸子，耷拉着脑袋，浑身淋的像个落汤鸡。
　　可怜巴巴。

　　荆鹤也不好继续数落，拉起她的手。
　　“跟我上车。”

　　兰沁并不知道荆鹤为什么会来这。
　　更不好让他当司机，当下便去了副驾驶。

　　谁知男人却一把关上了副驾车门。
　　“去后面。”

　　兰沁咬了咬唇角，拉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

　　和相对狭窄的副驾驶比起来，后座要宽敞很多。
　　就算她整个人躺下，还有很大富裕的空间。

　　后座上还有一条比她肩上还厚的毛毯。
　　她默默的把毛毯叠好，唯恐再弄湿一条。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荆鹤出声提醒。
　　“肩上毛毯擦头发，剩下的披着，困了就睡会。”

　　“嗯。”
　　兰沁很小声的回应了一下。
　　只用肩上的毛毯把头发擦了半干。

　　“还有，车门格子里有个保温壶，里面是红糖枸杞，喝一些，驱驱寒。”

　　果不其然，兰沁在格子里找到了一个灰色保温壶。
　　她摩挲着壶壁，最终还是倒了一小杯。

　　温热的红糖水入口，被寒意侵蚀的每一个毛孔都慢慢张开。
　　被车厢内的温热一遍遍洗刷。

　　原本僵硬的身子再度活了起来。

　　兰沁双手抱着保温壶，也不敢去问为什么会有红糖水。
　　只是眼眶却再一次泛起了热意。

　　后视镜里，少女紧紧抱着保温壶，鼻尖和眼眶都是红红的。
　　荆鹤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下。

　　前往锦城的路上他就不止一次的在想要个解释。
　　可这会儿那点被人误会的愤懑早就悄无声息的散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悄悄调高了车内空调温度。

　　伴着车窗上雨水击打的白噪音，兰沁的脑袋开始混沌，渐渐的眼皮也睁不开了。
　　最后，陷入了无声地黑暗里。

　　荆鹤瞥了一眼后视镜，无声地放慢了车速。
　　尽量让她睡得安稳些。

　　秋雨渐歇，层层黑云后，天光乍泄。
　　蜿蜒曲折的公路上，黑色迈巴赫向光而行，将大片晦暗远远的抛向在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