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见》途途安

1、风云起

　　铜雀门外，马蹄惊起尘土，朱红色的门不见曾经的肃穆。
　　不远的茶摊上，食客们面前摆着三两杯浓茶，有碎嘴的低头抿了一口茶，砸吧砸吧嘴说道：“关外倒是经常传来消息，可惜里头那位……”
　　小二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冲他点头哈腰：“周老板，我们店做的小本生意，这要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你我都讨不了好。”
　　周老板思忖着倒也没再作声。
　　如今大齐国运不济，先皇膝下只有一位公主，临终时将公主召进寝殿密谈了几个时辰才咽了气，公主出来时带着一封遗嘱。
　　“朕凉德藐躬，膝下稚女顽劣，不堪大统，传位于良亲王二子垣，惟贤惟德，能治天下。”
　　公主念完遗嘱就拂袖离去，大臣们都猜测这是不满于先皇的决定，也没想到自此之后，公主就不见了踪迹。
　　而良亲王儿子，柳垣并不是个明君，不说拿不起实权，还暴虐无度，毫无功绩，惹得百姓不满。
　　依他们这些闲人看，大齐迟早得罹受大灾。

　　山外小庄。
　　“报！”刚才驶入宫门的人却出现在了这个平平无奇的庄子里。“夷人来犯，距离关口只余百里。”
　　上座的女子执棋的手微顿，轻轻摩挲着木制的棋子。
　　“我那位皇弟可否有所动作？”
　　“属下差人去报，却被关在了门口，想是今日早朝被臣子劝诫，心情不畅，为难起下人来。”
　　女子起身，推开了窗门，门口秋风萧瑟，“要生事端了。”她转身，对属下说道，“你也别多嘴，让下面的人隐藏踪迹，转移产业去陪都吧。这不容有识之士了。”
　　“是。”那人退下。
　　女子仰起脸，呢喃着，“父皇啊。”
　　这便是失踪四年的长公主柳序，那年春天，她看见了柳树冒了芽，又听医官说父皇圣体转好，以为定是能如天气一般，都回到正轨。等来的确是父皇的急召，除了柳序和王公公以外，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看着那双带有茧子的手从她的腕间滑落，当时年仅十三的她无所适从，是贴身服侍父皇的王公公将她扶起，把她一气之下摔落在地的遗诏捡起放到了她手心。
　　“公主，这是陛下的遗愿，望您能了了他这桩心事。”
　　于是她推开了殿门，宣读了父皇这在她看来有些可笑的遗旨。
　　她的父皇，给她留下了一个死局。
　　王公公在处理完先皇的身后事之后，也告老还乡，只是前年柳序派人去寻他的时候，被同乡人告知，王公公从来也没回到过那边，思及此，她皱了皱眉头。
　　此时宫内，柳垣拿着一只笔，反反复复地写着一个“和”，但笔墨渗出许多，可见人心浮躁，公公又宣了一边门口有探子来报，最后一捺写到了毛毡上，柳垣恼了，将毛笔重重扔在了地上，公公的头更加低了。
　　”有什么好说的，人来了就打，我大齐又不缺人，若是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让那位威名远扬的将军提头来见就好啊。“
　　公公连忙招呼着让人下去，怪了，这陛下最近愈发暴躁了。
　　外面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公公刚想呵斥是那个没眼色的小崽子竟然在这种时候进来，不怕被陛下发难吗？
　　来人一袭长衫，玉冠颜色通透，其主人也同样温润，“陛下，你不应当这样。”
　　捡起了被扔在地上的笔，杨永隽步子稳当的走到了柳垣面前，双手递上了那支笔。
　　柳垣火本就消的差不多了，又碍于杨永隽的面子，接过了笔。
　　“永隽，你来的正好，看看我今日写的如何。”
　　杨永隽却仍旧在台阶下弓着身子，一副恪守君臣礼仪的样子，说道，“陛下，关外传来急报。”
　　上面的人拿着墨宝的手指微蜷，沉默许久，终究还是开了口。
　　“永隽，你我自幼相识，你当知道朕不是一个做君主的料子。”
　　杨永隽很快接话：“陛下从前不是这样。”
　　“人总是会变的……这件事，就传下去让江以怙去办吧。”不等杨永隽说什么，柳垣就挥了挥手，“今天朕也累了，你先下去吧，过几日再来看看朕的字有无精进。”
　　人走之后，柳垣看着那副铁画银钩的“和”，站了良久。

　　“将军，上面传来消息，让您解决吴关的战事，之前那位老将……好像已经被陛下革职了。”帐外的小卒急忙跑进来，一副急吼吼的样子。
　　“袁老可有事？”上座的男子将兵书放下，望向来人。
　　“当是没事，听说是借机告老还乡，当今这位圣上，当真不得……”小卒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住嘴。
　　“是啊，走了也好，那我们便收拾收拾准备去吴关。”江以怙摩挲着垫在桌子上的羊皮地图，在皇都停留了几瞬。
　　“可是我们驻营的地方离那边可需日夜兼程整整四天啊，步兵可能还会精疲力竭，到了又如何作战？这位圣旨又迟迟不发，眼看着夷人将至，可不是算着时间想要我们损兵折将吗？”小卒面露担忧。
　　“那我们就不等这圣旨了。”上座传来铿锵有力的声音。
　　他们都知道，如果提前发兵，这战就算胜了，也捞不到半点好处，那位是防着江以怙功高盖主呢？还是别的什么？但他们不得不去，去赴这场早有预谋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