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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9月的下午,天还是热的像夏天。
      开学第一天,罗小琥站在操场上,她的周围是两两成对嬉闹着的女生,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阳光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孤孤单单的样子,与其它女孩的热闹形成强烈的对比。
      “罗小琥!”体育老师的声音突然的响起,她一怔,下意识的回应。
      “到你了,谁帮你压脚?”体育老师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七分不屑,三分促狭。眼前这个女孩的家庭背景她略有所闻,母亲跟别的人男人跑了,父亲经营色情酒吧。围绕着她周身那种腐烂地下的味道与这个学校里精英般的读书氛围极其不符,难怪没有一个学生愿意接近她。
      罗小琥看了一眼四周,那些或嘲弄或冷漠或闪躲的目光交错着烈日,一瞬间让她有些睁不开眼。她眯起眼,淡淡的说:“没有。”
      反正,她已经习惯了,从她开始懂事起,不论走到哪里,自己都是异类,凡是知道她的家世的人,不管本来与她如何要好,到最后无一都不离她远远的,就好象——她是瘟疫一般。
      “那你就一个人好了。”体育老师微微仰起下巴,示意她坐到最角落的那个垫子上。
      她甩甩头,机警的避开不知谁横叉在地上的那双有意无意想要绊倒她的腿,朝垫子走去,刚刚坐下,疼痛之感就从大腿处蔓延而来,一个大头钉不知何时被摆在了垫子上,在她坐下去的瞬间,不偏不倚的刺进了她的大腿里。
      又来这一套,她心里暗骂一声,若无其事的拔出钉子,随手丢在了地上,不去理会周围声声低笑。
      每天都是这样重复着的把戏,到哪一天才能到头?
      真是一点惊喜也没有。
      今天,是她17岁的生日,一到学校班主任宣布文理分班的名单,莫名其妙的,选择文科的她就被踢到了理科班,找老师去更改,却只落得一句选科的事不是儿戏,选了就不能随便的改动了,然后便不再给她辩解的机会。理科就理科吧,反正她也不抱什么能考上优秀大学的幻想。然后便是上午的语文课,一只小白鼠从她的课桌里钻出来,满教室的跑了一圈最后跳上讲台,张牙舞爪的冲老师嚣张一番后,撕烂了她的讲义。老师抓狂起来,把罗小琥赶出教室站在走廊上面壁思过。
      她知道有人在耍她,可是这又如何呢,在这个满是优秀学生的学校里,老师和好学生永远是站在一边的,像她这样的异类永远只能是被孤立被排斥被捉弄的对象罢了。
      懒懒的靠在垫子上,天与地顿时的旋转起来,天空蓝的让人沉迷,好象就要淹死在那片无边的纯净里了,闲散的白云悠然的漂浮,宁静而高远,彼此独立又寂寞,偶尔有几只鸟儿飞过,没有滑翔的痕迹,一瞬间便没了踪影。她吸了口气,微微弓起腿,有一下没一下的坐着仰卧起坐,没有人压腿没有人数数。

      体育课放课的时候,罗小琥拿着垫子送回体育保健室,一路上笨重的垫子阻碍着她的步伐,却全然的没有人去帮她,送完之后,已经热的满头大汗,想起自己的水壶还放在操场上,急忙跑去拿。
      偌大的操场上,一堆一堆的男生在打着篮球,她沿着树阴走。
      不远处的树阴下,一个蓝色的身影没有预兆的进入了她的眼帘。她眯起眼看,那是隔壁班的班长宋宜凡。
      宋宜凡一个人坐在树下休息,完美的侧脸在夕阳的映照下,英俊好看,让她的心跳猛得快了半拍。
      对于他,她其实是不陌生的,从初中开始便与他是同一个学校的,在她的记忆里,他总是那么优秀的样子,读书成绩好,体育又没话说,最难得的是永远笑脸迎人的好脾气。在青春年少的岁月里,她也是像别的女生一般偷偷的喜欢着她的吧,或者说,直到现在看见他,依旧还会脸红心跳。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他的面前,她的倒影覆盖在他的之上。
      宋宜凡抬起头,看见是罗小琥,眼里的神色瞬间变的古怪,但只那么一瞬间,便又笑的温暖动人,“罗同学,是你?”
      罗小琥在他的笑容里,顿时显得局促起来,结巴的说:“那个,宋……,我是来找我的水壶的。”
      他环顾四周一圈,指着不远处道:“是那个吗?”
      她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见自己的水壶安安静静的竖立在烈日之下,她点点头,然后却不由自主的站定着。
      “还有什么事么?”宋宜凡依旧笑的很好看,语气里却是说不出的生疏。
      她脸红了起来,轻声问道:“听说你也参加了校园歌手比赛?”
      “是的。”
      “我也参加了……”她喃喃的说,“到时候,请多多指点。”
      “是这样啊……”他微笑。
      正在这里,一群与他一起打篮球的男生们朝他走来,叫着他的名字,看见站在他面前的罗小琥,于是他们大声的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嘲弄。
      罗小琥微微皱眉,与宋宜凡道别,不理会他们对她的讥笑。
      刚走进教学楼才发现水壶又忘了拿,想要转身走回操场,却发现那群男生簇拥着宋宜凡一路走向教学楼,她一慌张,虽然并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下意识的闪身躲在角落里,不愿意面队他们。

      “小宋,刚才那个女人找你干什么?”某男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大事。”那是宋宜凡的声音。
      “看她那样子,好象很仰慕你,哈哈哈哈!”讥笑声突兀。
      “就是呀,小宋,你可要当心点,与她这种人扯上关系很麻烦的哦!”
      “你们啊,就不用担心了,那种女人我怎么会看的上?”宋宜凡的声音里充满着不屑,与他那平时温柔的声音极不相称。
      罗小琥心中一紧,看着他们从大门里走进,被人簇拥着的宋宜凡脸上神色高傲而得意,笑的讥讽,一群人走过时,完全没有看见角落里的她。
      原来,他也是这样虚伪的人!罗小琥握紧拳头,真是可恶。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放眼看去皆是人渣!她咬牙暗暗愤恨,批着精英的外衣,看起来那么优秀,可到头来,不过就是一堆垃圾。
      反正,谁也不比谁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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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彩霞满天。
      学校的天台是一处寂静的乐园,坐在天台边缘,将脚伸出,悬空的垂在6楼的半空中,罗小琥的心情突然便松懈起来。
      望着遥不可及的太阳,她突然大声的叫了起来。
      “真他妈的是混蛋!都是混蛋!”她张开嘴,对着空气发泄。
      “说什么像我这样的人怎么怎么的,我这样的人又怎么了?看不起我,鄙视我,嘲笑我,我却活的比你们谁都开心自在!
      “老妈和年轻的男人跑了又怎么样?老爸开色情酒吧又怎么样?他们愿意这样做是他们的自由,那是他们的人生,与我有什么关系?
      “反正你们尽管打击我吧,总有一天我罗小琥要让你们刮目相看!要把你们全踩在脚下!”她突然的站起来,站在那狭窄的边缘,傲然的俯瞰6楼之下在校园里忙碌穿行着的学生们,大笑起来,好学生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考大学,还不是一样要为国家打工?真是一群傻瓜!
      夕阳照在她的身上,把她的周围都染着一片橘色,温柔的橘色使她渡上一层叫人炫目的光芒。
      猛一甩头,甩开心中那些左右她情绪的烦躁和厌恶。低沉的歌声自喉间流转而出。
      她天生喜欢唱歌,快乐或者难受的时候,便一个人站在空旷之处以唱歌为发泄。她有一副特殊的好嗓子,不是娓娓道来的甜蜜,不是浅吟低唱的温情,嗓音很低沉,让人有一种沉醉与□□之中的腾云驾雾之感,让人忘却了了现实的残酷,忘却了心中那些不快乐的事,深深的痴迷。
      罗小琥忘情的唱着,MAZZY STAR的歌在她的口中唱出了别样的味道,慵懒而忘情。
      落日照耀下的她,背影孤独,身影消瘦,但看起来却有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之感。
      不知唱了多久,郁闷的心情渐渐平复,她满意的笑了起来,又俯身坐在边缘之上,晃荡着双脚,无所事事起来。
      “喂,你吵到我睡觉了。”
      身后冷冷的传来一个声音。
      罗小琥一惊,回头看见一个男生正半靠在水箱边上。
      看那样子,他应该是一直就在那里的,也许是因为她跑上来的时候太过愤怒,竟然没有看见这里居然有人。
      男生就那样闲散的靠在那里,一头亚麻色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白色的衬衫已经变成灰色,而那条破旧的牛仔裤贴在身上,仿佛好几个月没有洗了那般。橘色的光芒下,他的肌肤是那么苍白,衬衫里的身子也单薄纤细。
      好象是在哪里见过他的,罗小琥眯起眼睛想。
      “吵到了别人,不打算道歉么?”男生的声音里有丝促狭,嘴角微微的上扬。
      “少来了,谁知道这种时候会有人在这里睡觉。”她冷哼,突然想起眼前这个男生正是学校里的传奇人物杜飞染。
      之所以说他是传奇人物,只因在他身上的一切元素都很神秘。
      据说他长的很帅,帅到外校看到过他一面的女孩当场尖叫昏倒。当然这只是据说而已,因为另一个版本的说法是那个女生是被他吓倒的,至于为什么会被吓到,可能是因为他一个礼拜没有洗脸,脸上眼屎和鼻涕交错。当然没有人知道哪个答案才是正确的,因为他的长发常年遮住脸,谁也没有看见过他完整的五官。
      据说他很聪明,聪明到每次考试都是年纪第一名,当然这只是据说而已。因为自从他进了学校到现在的整整两年里,从来没有坐在教室里上过一堂课。所以另一个版本的传说就是他的成绩全是他那身居高官的父亲用钱用权势为他买来的,而他本人则是连简单的小学加减乘触发也弄不清楚的白痴。
      总之,这个叫杜飞染的男生与罗小琥一起成为了学校的“四大怪人”之列却是不争的事实。
      杜飞染瞥瞥嘴,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的身体纤细,然而却很高,大约超过一米八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那身过分邋遢的衣着以及那头让人看的恨不得帮他剪掉的长发,基本上还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
      他仿佛没有睡醒那般,懒散的走到她面前,透过长发随意的打量着她,然后问道:“你在干什么?”声音低沉悦耳,只是带有浓重的鼻音。
      “干什么?”她失笑,低头看着空中,“在自杀。”
      “哦,那请便。”他点点头,转身要走。
      “喂,看到别人要自杀,你就那么无动于衷?”她忍不住叫住他,他冷漠的样子引起了她的好奇。
      “难不成还要我助你一臂之力?”他突然的转身,作出要推她一把的姿势。
      她被他吓了一跳,那双猛然间伸到她身边要推她的手虽然并没有触碰到她,但却着实让她惊慌,于是脚下一个没站稳,摇晃起来。
      “白痴!”杜飞染低咒一声,伸手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拖到安全地带。
      “你才是白痴,没事干吗伸手吓我?”她抚着心跳起伏不定的胸口,没好气的瞪着他。
      “帮你死的痛快点。”他竟然笑了起来,她意外的看见他的牙齿洁白的眩目。
      “那真是多谢你了。”她冷哼,从他的手掌里抽回自己的胳膊,朝他甩甩手说,“你继续睡觉吧,我走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她站定脚,暗暗的想“罗小琥”这三个字在这个学校里说出来是多么的亵渎,一般的人听到后恐怕都避之不及吧,这个杜飞染……然而片刻,她便微笑了起来,她就是她,不需要因为别人的眼光就隐藏自己,不需要因为别人的歧视就活的唯唯诺诺,她转过头看着他,大声的说:“我叫罗小琥!”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日月交错,杜飞染站在彩霞之下,看着她的背影,唇边浮起一朵极美的微笑。
      罗小琥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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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酒吧,是糜烂生活的开始。
      那些沉醉在夜的诱惑里的疯狂的都市人,仿佛抛却了白天的一切,在酒吧中,尽情的舒展身体。
      酒精,是催化剂。
      音乐,如□□。
      他们相互的搂抱,相互的交好,不认识的陌生人,灵魂在刹那之间交汇,扭动的身躯,在五光十色的聚光灯下,身影被打照在墙上,合二为一。
      罗小琥从后门偷偷溜进“出轨”。
      “出轨”酒吧就是她老爸罗寅开的色情酒吧。每天半夜12点之前,这里只是一家普通的酒吧,虽然气氛暧昧了些,虽然催酒小姐的服装性感了些,虽然来的客人看起来猥亵了些。
      但从12点之后开始,身着制服诱惑的艳舞女郎便开始上台跳起撩人的脱衣舞,音乐也变成不堪入耳的呻吟,五光十色的灯光成为暖紫色的迷离,一个个小包厢里,是纠缠在一起的赤裸的身体。
      这些情景罗小琥曾经无意中窥视到一次,而后便再也不敢12点之后来这里了。
      其实,她明白之所以父亲会经营这样的酒吧,也实在是情非得以。原来父亲的酒吧只是很正常的PUB,这几年却因为生意渐渐的冷淡,欠了别人不少债,无奈之下,只能改为色情PUB。对于这一切,她从来没有过多的质问父亲,即使被别人所看不起,但她依旧是尊重父亲的选择的,对于从来没有尝试过朝9晚5的父亲而言,再去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而家里的一切支出与消费全是靠着他的。从小到大,她是父亲一个人拉扯大的,他吃了多少苦,看了多少别人的脸色,她一向是明白的。
      罗小琥拿着钥匙,在喧嚣的酒吧里游走,寻找父亲的踪影,冷不防被一双从黑暗里伸出的手拦腰抱住。
      “小美人,你看起来年纪很小嘛,也是这里的小姐?”带着满嘴酒气的中年男人委琐的抱住她,把嘴凑到她的脸上,摩挲起来。
      她嫌恶,一把推开他,“滚远点。”
      “哟,好辣,我喜欢。”男人不依不饶,又一把把她推在墙上,抚摩她白皙的颈。
      罗小琥低咒一声,却动弹不得。
      这时,一双苍劲有力的手从后面提住中年男子的衬衫领子,中年男人活生生的被扯到一边。
      “哪个王八蛋……”男人还没骂出口,看到了身后之人急忙改口说道:“原来是老板啊,真是的,我还当是谁呢。”
      “老爸。”罗小琥看着面前的高大男子,松了口气,站到他身后。
      中年委琐男子听见她叫罗寅爸爸,才知道自己抱错了人,边道歉边悻悻的离开。
      “小琥。”罗寅皱眉道:“怎么一个人跑来了?”
      “还不是为了给你送钥匙。”她把手里的钥匙丢给他,随手抓过他手里的那杯苏打水喝了起来。
      “今晚比我还要晚回家么?”罗寅温柔的看着她。
      罗小琥点点头,一口气喝完苏打水,说:“今天‘play stone’有活动,我们这些服务生不到凌晨看来是走不了。”
      “那么自己当心点。”他摸摸她的头,笑的很温暖动人。
      “讨厌啦,老爸,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你的女儿,会让人乱想的啦!”罗小琥怪叫起来,她的父亲罗寅虽然已经是四十岁的熟男了,可单从外貌上来说,却好象还是三十出头那般年轻,长的极其英俊,一双桃花眼不知迷倒了多少女人,身材也保持的极好,有时候在家赤膊,常看的罗小琥鼻血直流。
      真是冤孽啊!什么样的老爸不好,偏偏是这样一个万人迷,搞的她不贫血都不行。
      “小琥原来也到思春的年纪了。”罗寅坏笑起来,“老爸店里的男人随便你选就是了。”
      “呸。”她送他一个大白眼,“那群牛郎还是留给欧爸桑客人好了。”
      罗寅无奈的笑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今天是小琥的生日啊。”
      “生日年年都有的啦。”她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老爸我要走了。”
      “对了,小琥,新学期在学校里面过的还算好么?”他叫住她。
      罗小琥的脚步犹豫了两秒,转过头用无比灿烂的笑容回答说:“很好!”
      罗寅望着她的背影,眼里却满是愧疚的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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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LAY STONE”是罗小琥打工的酒吧。
      之所以在这个酒吧中打工,只是因为罗小琥极其喜欢这边的驻场乐队“B’S”,本来像她这样的年纪的高中生还未到出来打工的年龄,但罗寅和“PLAY STONE”的老板相熟,所以她便得以在这里做服务生。
      老爸一向是不干涉她的生活的,她喜欢音乐,满屋子的唱片堆的乱七八糟的,他只是笑笑。晚上纵使回家的再晚,也只是和她说一句路上要当心。有时候她不去上课,他也不会强逼着她去。
      小的时候,她也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不像别人的父亲那样严格的约束着她,父亲只是回答说,失败的家长是没有资格干涉孩子的生活的。
      后来她便不再问他了,只是这一句话一直深深的刻在她的心底,直到现在想起,依旧会觉得痛。她不知道什么是成功的家长,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成功的人生,她只知道她很爱这样与她像朋友一样生活在一起的爸爸,非常的爱。
      “PLAY STONE”今夜似乎有什么活动,热闹而喧嚣,她端着啤酒行走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偶尔有试图调戏她的男人,都被她一一的化解。
      在拥挤酒吧里,疯狂的人群在闪烁夺目的聚光灯中摇晃旋转着他们的身子,那白天衣冠楚楚的都市精英,像是磕了药般迷离着双眸,只因禁锢的灵魂在刹那的歌声中得到释放。
      站在舞台最高端的,是酒吧的驻场歌手葵。
      她有这一张冷峻高傲的脸庞,眼中满是那种对世界的嘲弄,她是一个朋克女歌手。她有着最好的嗓子。
      当她撩人性感的歌声响起之时,所有的一切几近沸腾。
      罗小琥看见葵向涌动的人群竖起了中指,她的手指是那样的纤细修长,金属的饰物在她的手上显的那么的微不足道。
      她是夜的女王。
      是罗小琥心中的信仰。

      趁着无人召唤的时间,罗小琥躲在暗处的角落里,看着台上几近疯狂的葵。
      不知从何时起,就开始迷上她的歌声了。
      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吸引,在一年前罗小琥第一次路过这个狂乱的PUB的时候起,双眼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她。她常年都穿着那一身粗劣的仿皮衣,那双10CM高的高跟鞋。如此的低劣,却散发的最耀眼的光芒。
      她的歌声,那样与众不同的歌声,打破夜空的宁静,像罂粟那般,让人迷醉。
      黑夜逃匿了,月亮沉沦了。沙门在刹那间开出最美的花朵,干涸的身体仿佛了泉水的滋润,沙漠之花愈开愈妖艳。
      这一年来,罗小琥总是在人群中,默默的注视着她。
      有时葵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望向她。
      没有笑容的脸,却是鲜活的那样动人,眼中没有惊讶,也没有不屑,只是那样淡淡的一眼。便看的罗小琥再也没有回头的路。

      她羡慕葵,因为她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在台上释放着自己的光芒,而自己,却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被她那光芒照耀的睁不开眼,唯一的舞台只是那空旷而无人的寂寞。
      上半场的演出结束,葵走下舞台,无意间走过罗小琥的身边时,站定了身子看着她,突然的笑了起来,说:“丫头,你一直在看我?”
      这是一年来罗小琥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容,本以为她是那种冷淡的女人,但当这么一笑起来,好象冰雪都能融化的温暖。
      她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葵的笑意更深了,摸摸她的头说,“年纪那么小就跑到酒吧来打工,很危险的哦。”
      “我喜欢……听你唱歌。”不知不觉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谢谢。”葵笑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会一直这样唱下去的吧?”她鼓起勇气问她。
      “谁知道呢?”葵甩甩头,洒脱的说:“我是爱情至上的女人,没准哪天就跑去结婚了呢。”
      “……”
      “傻瓜,为了唱而唱,是对歌曲最大的亵渎。”葵留下这么一句话,继续大步的向前走。
      罗小琥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眩目的灯光里,她看见一个长发的男子站在葵的身边,在与她交谈着些什么,灯光照的她睁不开眼,她看不清那男子的脸,但却能看见葵一直在摇头,好象在拒绝他的要求。
      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呢,罗小琥大叹一口气,她是她的信仰,是她努力的目标,一年来她第一次和她说话,却让她的迷惑更深了。她本以为她是为了唱歌而生存的女子,她却告诉她,为了唱而唱是对歌曲最大的亵渎。
      真的是好矛盾。

      然后下半场的演出开始了,葵又重新站到了舞台上。
      她纤细的手指握住话筒,环顾一圈四周,懒懒的说:“感谢今天所有来参加‘B’S’乐队解散聚会的朋友们。”
      站在吧台的罗小琥猛然的怔住,解散……竟然是葵乐队的解散活动!
      葵继续说着,大意是谢谢这3年来所有光临酒吧给予乐队最大的支持的朋友们,解散后她将不再唱歌。
      “为什么……”罗小琥喃喃的说,“为什么要解散呢。”
      “真的很可惜。”男人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她转过头,看见一个长发的男子半靠在吧台边,应该是刚才和葵说话的男人。
      “你也是他们的歌迷么?”罗小琥问他。
      “是。”长发男子点点头,看着罗小琥。
      在看清他的脸的那一瞬间,罗小琥失声惊叫,竟然是晏齐!!
      她最爱的乐队“SWEET SPRING”的吉他手晏齐!7年前“SWEET SPRING”乐队出道,那个时候她不过才10岁,却已经是他们的超级歌迷了,尤其是喜欢吉他手晏齐,同时他也是乐队的词曲创作者,他的吉他弹的充满感情和灵性,而他写的那些歌曲,哀伤委婉,让人忍不住就泪如雨下了。
      在“SWEET SPRING”乐队存在的5年里,她买了每一张他们的专辑,也看了每一场他们的演唱会,每当电视里有他们的访谈的时候,她便叫老爸帮她录下来。
      可是2年前,“SWEET SPRING”却解散了,成员各奔东□□自发展,虽然还是不时的能在电视里看见他们的脸,但对罗小琥来说,不是以乐队形式存在的他们,却是丝毫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她疑惑过、伤感过,尤其是当这两年其它成员都发展的如日中天的时候,晏齐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那样,再也没有动静时,她一度觉得茶饭不思,但渐渐的便也释然了。后来遇见了葵的乐队,她又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信仰,那些迷恋“SWEET SPRING”的日子,好象离她已经是那么遥远了。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在她17岁生日的今天,在葵宣布解散乐队的今天,却意外的看见了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那么久的晏齐。
      “晏齐……”低呼他的名字。
      晏齐显然没有想到在这个小酒吧居然还会有人认出他,先是诧异,转而微笑起来,“真是伤脑筋,两年里第一次被人认出来呢。”
      罗小琥的脸上一红,面对着自己曾经的偶像,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台上的葵继续的开始唱歌,仿佛丝毫感觉不到解散的悲伤,一贯冷漠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罗小琥再次困惑起来,看着她的身影,喃喃的说:“唱歌到底对她意味着什么呢……”
      晏齐听见她的话,笑笑说,“大概要去问她自己吧。”
      “对了,你认识她?”她想起什么般的问。
      “不能说认识,只是听过她唱歌,非常的喜欢,所以想来和她谈关于签约制作唱片的事,谁知道却被那家伙一口拒绝了。”他笑的有点无奈。
      “唱片制作?那么说你现在是制作人?”
      “是啊。”他点点头,“乐队解散后就转作幕后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一直都没有再看见你。”她在他的注视下,脸又红了起来,“晏齐先生,我以前是你们的歌迷。说实话,突然的解散乐队让我很困扰呢。”
      “真的很抱歉。”他笑的非常好看。
      “不用说抱歉,那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吧。”她微笑起来,看着台上的女子,“就像是葵,她也有自己的选择。”
      “那个家伙,好象要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他也看着台上的葵,笑着说:“听她好象要去结婚了。”
      “骗人!”罗小琥大声的叫了起来。
      “所以说,我也接受不了呢。”晏齐喝了一口啤酒,两人却不约而同的相视而笑了起来。
      真好,大家都有自己崭新的人生。罗小琥暗暗的想,至于她自己,似乎也应该重新规划起来了呢。

      气氛在最后告别的时候突然有些伤感起来。1年来,罗小琥第一次上前去拥抱了葵。
      她忘记是如何的离开酒吧,只记得自己后来自己喝多了,在忙乱的人群里,有些脚步不稳的从后门摇晃而出。
      在离开PLAY STONE的那一刻,她回头望向里面,人群依旧喧闹,只是从此以后,这里也将不再有她的信仰。
      后巷中,散乱的堆放着垃圾与杂物,罗小琥扶着墙,抬头望着天,月亮隐藏在层层乌云之后。
      胃中的恶心排山倒海的袭来,压迫着她的心肺。终于,哇的一声,将它们全部的,全部的吐出。
      污秽之物自口中泄出,完全的沾染在了身边那人身上。
      一身干净的白色体恤,就那样被毁。

      她眯起眼,依稀看见那一身白衣似乎是高高悬挂在外滩X号的品牌,遥远到触不可及。
      很贵吧?!应该是用尽她半年打工赚来的钱都赔偿不起的。
      逃!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走!

      摇晃着脚步,还未来得及迈开第一步,手便被衣服的主人牢牢抓住。
      她心中猛的一跳,完了,要是要她赔偿,倾家荡产,也比不及他身上这一件衣服。

      正在思量如何摆脱,却听耳边传来一个温柔低沉的男声:“当心些。”
      那样轻柔的声音,仿佛从温暖的春风中传来,她抬起头,对上一双深邃平静的双眸。

      衣服的主人——晏齐,一头及肩长发的男子,在他美丽到让人忘记性别的脸上,写着一种名为关心的东西。
      她怔怔的看着他的脸。
      那细致却又带着深刻轮廓的脸,在夜色中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像是来自遥远的星球的光芒,瞬间的吸引眼球,却并不刺目。
      “小女孩晚上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即使偶像的乐队要解散,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他的声音里带有明显的笑意,让罗小琥顿时无地自容。
      “才不是……”她着急的辩解。
      “总之,送你回家吧。”
      真是一个可以用温柔淹死人的男人,配着那一头长发,更是凸显他艺术家般的气质。
      罗小琥摇摇头,回答说:“我家就在路口转弯,很近的。你呀,还是好好的继续去寻找下一个让你有制作欲望的歌手吧。”然后,对他摆摆手道:“我要走了。”
      他微笑的注视着她,说:“那么路上当心。”

      月光柔和的笼罩的大地。
      罗小琥晃晃悠悠的走在月光下。
      发生了那么多事,今天,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17岁的生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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