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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画像 ...

  •   西里斯·布莱克从来没有想念过他的母亲。
      即使是在做出了人生中最大的壮举之一——Prison Break——的时候。
      “霍格沃茨,他在那里,他在霍格沃茨,”他反复地自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个保留着他人生最美好回忆的地方的名字:

      “詹姆、莱姆斯,能和你们一个学院真是太棒了!”

      “葛兰芬多是最好的!我才不要去斯莱特林毒蛇们那阴森森的地窖。”

      “我觉得金色和红色要帅气多了,你说呢?”

      “圣诞节?呼……真抱歉,家里要我回去参加什么舞会。天知道我有多不想去。你可真幸福,詹姆,有那么好的父母。”

      “嘿,莱姆斯,我一点儿不介意你那毛茸茸的小问题——当然,前提是你得给我看魔药作业。”

      “该死的,那个老巫婆!我早晚有一天要离开那所冷冰冰的老宅。我恨那里。”

      “那些邪恶的、卑鄙的、阴暗的黑巫师!那个老巫婆居然还要雷古勒斯加入他们!他们都疯了,疯了!!”

      “离家出走?是的,因为我憎恨那里的所有人。我的父母对所谓的纯粹无比疯狂,而我的弟弟竟然相信他们!”

      “不,不用安慰我。除名就除名吧,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我想要脱离那个腐朽的家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亲爱的弟弟,也许以后我应该叫你邪恶的食死徒?我们那位永远纯粹的妈妈现在一定非常骄傲吧?你这个阴沉的胆小鬼,只配和那个油腻腻的鼻涕精为伍!”

      ……

      …………………………………………………………………………………………………………

      “我想,您已经听说了那件事?”
      格里莫广场12号。
      纳西莎·马尔福站在那所“腐朽的家族”的“冷冰冰的老宅”里的一副画像前。

      “是的,茜茜,是这样。”
      沃尔布加·布莱克,即大厅里画像中的那位贵妇人说完这句话,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似的,颓然靠在椅背上。
      可是即便如此,那坐姿中依然显出几分优雅来——若单以姿态来说,这位夫人大概能称得上一句风姿绰约了。只是此刻她的状态显然称不上好:
      毕竟上了几岁年纪,平静时还不甚明显的眼角此刻无精打采地垂下来;本来就偏薄的嘴唇紧紧抿着,干裂出了好几道深深的纹路,仿佛大病初愈;原本高高盘于头顶的发髻此刻也散落下来,一枚发夹斜斜地挂在头发上,而耳边的几茎银丝则更加显眼了。
      她披着深绿色镶银边的天鹅绒魔法袍,内里则是一件与眸色相似的浅灰色缎子长裙——裙子的领口开得有些大,露出消瘦凛冽的锁骨。款式古老的魔法长袍上用灰绿色丝线绣出大片大片的藤蔓花纹,绵绵密密,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袖口上。苍白的手从袖口伸出来,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非常用力,以至于手背上青色的筋络清晰可见。

      看着倔强坚定了一生的长辈露出这样无助的表情,纳西莎不自觉地向她伸出手,像是想要透过画像触摸她似的。
      “很抱歉,沃尔布加阿姨,可是我不得不说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来了。您知道,西里斯逃脱了魔法部的追捕,又得到了邓布利多校长的庇护,我想他大概最迟这个暑假就会收回这里。”
      “我知道,”画像中的女人缓缓地点头,“菲尼亚斯已经告诉我们了。”
      纳西莎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也许……我是说也许,您愿意去马尔福庄园暂住[1]?”
      “不,谢谢你,茜茜。不过我不会离开这里,不会。我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都属于这里。我想你明白。”

      纳西莎慢慢垂下眼睑。假如角度合适的话,你能看见她美丽的蓝灰色眼眸里饱含的怀念和伤感。她看着脚下长了零星几点霉斑的地毯、掉落在地毯上的纯银质花枝形烛台——如果不是知道材质,大概任谁也看不出这黑漆漆的东西原来是由纯银制成的——还有浑浊的、凝固在地毯边缘的蜡油,远看过去脏兮兮的。
      她又想起沃尔布加阿姨画像前面的那幅帘幕:那本是用最高档最细腻的天鹅绒做的,现在几乎已经被虫蛀成了筛子!而阿姨一直最为引以为傲的那只巨大蛇形吊灯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原先镶嵌、垂挂着的珠宝和水晶都已不知所终,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架子,不过看起来这可怜的架子并不孤单,因为它已经有幸成为了一群蜘蛛的驻地……

      “茜茜,”沃尔布加夫人很轻地叫了一声,让人几乎没法相信原来她素来尖锐的嗓子也能发出这样温柔的声音,“茜茜,我们是布莱克,我们是斯莱特林。”
      “是的,沃尔布加阿姨。”纳西莎抽了抽鼻子。

      有多少年没有听到沃尔布加夫人如此轻言细语了呢?在纳西莎的记忆里,自她那离经叛道的堂弟西里斯·布莱克进了葛兰芬多并以此为荣之后,这位虽高傲得不可一世却对孩子极尽温柔的阿姨就迅速的憔悴下去并变得尖锐起来。
      站在格里莫广场12号阴暗的大厅里,透过微弱的烛火,纳西莎的眼前依稀浮现出小时候的景象。仿佛就此穿越了时光。

      她还记得西里斯刚出生的时候。那时这栋古老的大宅刚刚被装点一新。到处都是价值连成的古董、装饰,雕着精致花纹的桃心木家具包着银边,干净得光可鉴人。还有那只古老的玫瑰木扶手摇椅[2],上面铺着用最柔软的狐狸皮毛做成的垫子——沃尔布加夫人抱着襁褓里的西里斯,就坐在这张摇椅里。
      那时的格里莫广场12号总是很明亮。除了墙上每隔几步的烛台以及天花板上的吊灯,那些到处摆放着的水晶奖章和嘉奖银盾也孜孜不倦地反射着亮光。在温暖的光线中,穿着宽松的绸缎晨衣的少妇怀抱婴儿,嘴里哼着古老的歌谣,在摇椅里轻轻摇晃着。那时的布莱克夫人还很年轻。她有着一头乌木似的漆黑长发,和象牙色的柔软肌肤。她的额头光洁饱满,眼睛温和明亮,薄唇柔软温润——因为还在哺乳期,她并没有化妆,不过这样自然的样貌比刻意装点的更加迷人。她白皙修长的手轻拍着西里斯,眼神慈爱而温柔。
      慈爱、温柔?也许西里斯打死也不会承认他口中的“老巫婆”其实也是个慈爱温柔的母亲吧?纳西莎有时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什么时候中了个“一忘皆空”,不然,他怎么会一点儿也不怀念呢?想到这里,她不禁问道:

      “打那之后,西里斯……真的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一次也没有。”布莱克夫人姿势优雅地摇了摇头。
      “小时候……他并不是这样的。”
      “我一直以他为傲。你知道的,他一直很聪明。我们甚至以天空中最明亮的星辰为他命名。我们——我和他的父亲,还有所有的布莱克们——都对他寄以厚望。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期待让他产生了压力,或者是对他的教导有些过分严厉了……茜茜,我不知道,我们……那么的爱他。”

      纳西莎稍微有些不解,“可是您没有原谅他,我指的是他进了葛兰芬多那件事。”
      “葛兰芬多!一个布莱克!永远纯粹的布莱克去了那些蠢狮子的地盘!你该知道那是件多么愚蠢的事。”画像里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利起来——并不是那种圆润婉转的女高音,而是带有裂帛一般的破碎感的尖细嗓音,像钢锯一样听起来非常刺耳。“不能原谅,当然!因为这虽然很愚蠢,但我却从没有真正因此责怪他。都怪那顶该死的帽子[3]。我听说的时候快要晕过去了,更别提他还洋洋得意地写了一封信来报告这事儿。然后我做了什么?……对了,给他寄了一封吼叫信。你不能剥夺一个母亲在知道引以为豪的儿子这几乎是叛出家族的行为时用吼叫信这样温和的方式发泄情绪的权利。”
      “我明白,沃尔布加阿姨。母亲向孩子发火并不意味着她不爱他们,相反,那很可能时因为她太爱他们,在很多时候。”

      “是的,可惜很遗憾,西里斯一直没到理解这一点。那一年,直到他圣诞节回家,他再也没有寄过一封信给我,圣诞节之后也没有。我很难过。不过他倒是寄了几封信给雷古勒斯——那时候两兄弟的感情还挺不错——至少我还能知道他在霍格沃茨过得挺好,嗤,和那群狮子在一起。”在提到小儿子的名字时,她略略停顿了一下,灰色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纳西莎眯起了她漂亮的蓝眼睛,“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小时候西里斯和雷古勒斯完全不像后来那样对立。雷古勒斯就像是西里斯的小跟班,虽然他俩并不像其他兄弟那么亲密,但也一直算是相处融洽。雷古勒斯……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了。”

      “雷古勒斯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也许卢修斯没有告诉你。他死了,早就死了!多么可笑!我为了西里斯,我为了他放弃了雷古勒斯,放弃了我那个一心想要保护我、保护布莱克家的小儿子,哈哈,哈哈哈。”沃尔布加夫人说着竟像是疯了一样大笑起来。

      “那么,”纳西莎微微皱起眉毛,像是在努力酝酿着词句,“我知道那时候我们——不止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太多选择,可是,假如整个布莱克家铁了心不投靠那个人,也并不是没有可能撑过去。为什么还……?”

      “你以为可以?”沃尔布加抬起头满是讽刺地反问,“你以为可以?”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不是拉文克劳,作为一个传统斯莱特林家族,我们有什么能力在那位大人和邓布利多两股势力的夹缝中保持中立?他们,无论是谁,都不会给我们这样的空间。难道让我们向最伟大的白巫师、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校长大人投诚么,然后为保护那些卑贱的麻瓜而奋斗,就像西里斯曾做的那样?先不提我们是否能和那些该死的狮子们和平共处,也不提是否能得到那只老狐狸的信任,我不能忍受,绝对不能,让永远纯粹的布莱克家族不仅蒙上无法洗脱的耻辱还要被邓布利多榨干最后一滴血。如果是那位大人,作为贵族的支持者,他也许还能让我们留下些属于家族的荣耀。
      “你想过么,茜茜?即使,即使我们能够忍受这一切,西里斯该怎么办?假如雷古勒斯没有自愿献出自己的忠诚,西里斯该怎么办?献出了雷古勒斯,他们俩有可能同时活着;可是倘若没有,他们俩都会死!我是一个母亲,那是我当时能够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他一直以为我是为了自己,为了保住布莱克家。他不知道,哪怕不是全部,可至少有一多半我是为了他。哪怕我将他赶出布莱克家,那也是为了他!你以为邓布利多会相信他、善待他,假如他不被逐出家族的话?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几乎想尽了一切办法保护他。他以为我不爱他。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怎么可能不爱他?!你见过哪个被逐出家族失去庇护的背叛者像他活得那么潇洒肆意?即使有邓布利多的帮助也不能!我怎么可能爱血统权势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甚于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是他从来没有为我考虑过,更没有谅解过。从来没有——直到我死他都不肯原谅我。他为波特家那个小崽子在阿兹卡班呆了12年,却甚至不愿意在离开那个鬼地方以后回来看我一眼!哈,你看到了,这就是我的儿子!”

      看着已经近乎歇斯底里的阿姨,纳西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甚至不知道是否应该开口安慰。因为她自己也没法相信,那个总是安静地坐在母亲身边,一声不吭地默默擦拭着儿童飞天扫帚的小男孩,竟然就这样死了。也许是阿姨搞错了,一定是这样。她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去家族挂毯上寻找那个名字——就让自己再自欺欺人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那个胆怯的、沉默的、特别容易害羞脸红的孩子,明明应该会在战争降临时乖乖地躲起来才对。可是——纳西莎想起了刚才沃尔布加夫人用力强调的那两个字:雷古勒斯自愿献出自己,雷古勒斯自愿……自愿…………她痛苦地伸手掩住了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现实似的。
      “纳西莎堂姐,”那个明明有着和西里斯一样的黑头发灰眼睛却总是被忽略的孩子,在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曾经有许多次和她一起坐在马尔福庄园碧绿的草坪上,想记忆里的那样拽着她的裙脚轻轻叫她:“纳西莎堂姐”。西里斯从小就是个坐不住的孩子,而雷古勒斯则喜欢和她、还有安多米达姐姐一起。他有时坐在她们铺开的裙摆上,偶尔也会在午后枕在她们膝头小睡……

      “不管怎么说,沃尔布加阿姨,西里斯他都是最后一个布莱克了。”纳西莎强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询问,“您知道,他现在有邓布利多校长的庇护,而且还有救世主——”说到救世主的时候,一向优雅端庄的马尔福夫人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还有救世主的信任和证词,如果再加上卢修斯的人脉和布莱克家的余威……我觉得,如果我们真的想要那么做的话,有很大把握可以让魔法部撤销对西里斯的通缉。一个高贵的布莱克,不应该那样藏头露尾地活着。”

      “是的,我理解你的意思,亲爱的茜茜,我也谢谢你的好意。”画像里,神情疲惫不堪的贵妇人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抱歉地微笑了一下,侧开脸,整理好散乱的长发,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纳西莎沉默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等待着解释。

      “你觉得,在通缉被撤消后,西里斯会做什么,以他那葛兰芬多的冲动性格?当个奥罗去清剿食死徒?为他那些狐朋狗友们报仇雪恨?还是帮助他那宝贝救世主教子去找那个人拼命?我想任何了解他的人都能够猜到。既然这样,那还不如让他因为那个该死的通缉令老老实实的藏在某个不会被发现的地方——最好是霍格沃茨。至少那样更安全些。
      “我宁可他像只老鼠一样藏头露尾地活着,也不愿他‘伟大’地死去。不是为了布莱克家族的血脉,而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我仅剩的、唯一的儿子。
      “其他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了,只要他活着。茜茜,我只要他活着。”

      在关上布莱克老宅那扇黑色的大门时,纳西莎忍不住掏出魔杖轻轻点了点——哪怕这可能会暴露她自己——给已经完全看不出形状和材质的银蛇门把手施了一个清理一新。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想,在战争结束之前,她不会再也有机会回到这所宅子。至于那之后,她没有把握自己能够活到那个时候。所以至少这最后一次,让她在这个有着无数童年回忆的古老宅邸门前稍稍找回些她记忆中的影子,重现哪怕一星半点布莱克家族二十年前的风采和辉煌。
      永远高贵,永远纯粹。
      最后一次。

      随着大门关上的声响,画像中的沃尔布加跌坐在椅子里。
      她闭上了眼睛,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岁。

      …………………………………………………………………………………………………………

      “嘿,别动那个。在打开它之前我们应该让穆迪来看看——我了解我妈妈,它可能是个很糟糕的东西。”

      “它每天都在变黑暗,这是一所肮脏的房子。”

      “伤害了妈妈的心?我妈妈没有心,克利切。她让自己活在所有纯洁的事物之外。”

      “该死的,这帘子怎么也拉不上。够了,妈妈,不要再叫了。你的叫声让人没法做事[4]!没有人愿意听你那高贵的声音,相信我。”

      “圣诞快乐,哈利。我已经好久没像这样和家人一起过圣诞节了——不止是圣诞节,什么节也没有。”

      “干得好,哈利,真棒!现在,我要求你,离开这儿。”

      “哈利,你拿着预言球带着纳威先走。快走![5]”

      “快走……!”

      ……

      是的,西里斯·布莱克从来没有想念过他的母亲,即使在他倒向那道帷幕的那一刻。
      直到死去,他都不知道,自己一直憎恨着厌恶着甚至鄙视着的母亲,三十六年如一日地爱着他,爱得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深。

      [1] 指去马尔福庄园的画像里串门儿。
      [2] 《哈利波特与凤凰社》第六章:“小天狼星把背包扔进一张扶手椅里”。我想大概就是这一张。
      [3] 其实西里斯被分去葛兰芬多大多还是自己的性格原因,但是我们必须理解一个母亲儿子永远没有错的心理。
      [4] 也许她的愿意就是不让你们做事,尤其是危险的事?
      [5] 开头和结尾处小天狼星的语言一部分引用节选或改变自原文。请一定要看作者有话要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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