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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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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昭昭的住处,余然一人走在街上,身后偶尔传来一两声动静,仿佛有人在如影随形的跟着他。
浓重的乌云遮住了天上月,夜空只有星星在微弱的闪着光。雁回山像是蛰伏的怪兽,时刻等待着一口吞了芜城。
余然攥紧了发汗的手心,做好发力准备,前头有个拐角正好可以甩掉身后人。
他随即大摇大摆走了两步,准备趁其不备撒腿就跑,谁想那人两步就追了上来,一只手紧紧箍住余然的手腕。
柳凭风今日可是跟了这家伙一路了,至于他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抓了看看就知道了。
“啊啊啊!救命!”
余然惊慌失措的大喊着救命,空荡荡的街道并没有人出来拔刀相助。
柳凭风刚想捂住他聒噪的嘴,突如其来的一把面粉糊住了他的眼睛。
这可是余然中午趁着昭昭做饭不备,偷偷在荷包里藏的面粉,就为了关键时刻能一把保命。
很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逃之夭夭了。
人跑了之后,柳凭风看似不骄不躁地用手抹了一脸,但微微颤动的眼睫暴露了他的愠怒。
铺匀了面粉之后的脸,看上去略有些滑稽可笑。柳凭风阴沉的脸,在夜色下隐约还带着一丝的可怖。
这几日来他好不容易洗了一次脸,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今晚又被打回原形了。
余然跑着跑着,不知不觉就进了一个死胡同,他不敢回头,看到旁边堆着躲竹编簸箕,灵机一动将自己藏了起来。
但柳凭风哪是那么容易甩掉的。
余然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默念着庙堂神佛,书院夫子都保佑他,保佑他躲过这一劫。
躲过这一劫,他日后必然勤勉做人。
余然正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一把刀掀开了盖在他头顶的簸箕。
他故作冷静朝着那人露出了笑容,眨眼间便恬不知耻地抱住了柳凭风的大腿求饶,“大爷别杀我。”
柳凭风冷着脸一言不发扯开他,余然一下被甩开,他倒在地上衣襟四散倔强地往前爬。身后人单拎起他一只腿,顺势脱掉了他的鞋。
“竟然没有。”柳凭风自言自语道。
昏暗的巷子里可以看出这人的脚底板洁白无瑕,没有胎记。
难道找错了人,不可能呀,自己都盯他许久了。
“大爷,在左脚。”余然的无奈地趴在地上说了一句。
“哦。”
“....”
柳凭风看了余然左脚,果然左脚就有一个云朵似的红色胎记,这人终于被他找到了。
余然收拢好衣襟泫泪欲泣,那模样倒像是被人欺负了的小媳妇,“今天早上还给你丢了两个铜钱,晚上你就这样对我,你们锦衣卫果然都是坏人。”
柳凭风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余然愤愤不平地指着他手里的刀,“你看看你的刀,这是芜城能有的刀吗?”
柳凭风好心帮他穿上了鞋,“殿下,金陵有人想见你,你也该回去认祖归宗了。”
余然弱弱地问,“能不回吗?我现在不是很想当这个殿下。”
“您觉得呢?”柳凭风反问道。
天上的浓云散了,刀背反射着月光,晃到了余然的眼睛,他很快就答应了柳凭风的请求。
今夜柳凭风带着老实本分的余然回到了客栈,一整晚房间里都没有再闹出什么动静。
折腾了一天余然也是累得够呛,自己终于被锦衣卫抓了,终于要去到那个先生日日夜夜都念叨的金陵了。
可他并不想离开芜城。
*
翌日,余然药晕店小二,无奈换装潜逃被抓。
他腼腆的看着柳凭风,道了一句,“百户大人,好巧呀。”
柳凭风假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夜深人静,这人又跳窗爬楼。余然没有经验一个不慎摔了下来,恰好楼下的守着的柳凭风稳稳当当地把他接住了。
他道:“殿下,今晚也好巧啊。”
余然答:“确实是挺巧的。”
……
第三天,余然妄图躲在粪桶里出逃,可他刚掀开盖子就怂了。
守一旁的柳凭风还在拱火,“殿下,进去吧,卑职等会可以唤人把你推出去。”
余然有些害怕地捏着鼻子摆手,“还是不了吧。”
柳凭风上前拽着他的衣领往前走,“那殿下,我们这就启程回金陵了。”
整整三日,找到萧以文消息先行传回了金陵,他们才准备好离开
前头几人骑着马领着队,中间一辆马车,马车后头跟着三列锦衣卫。
余然感叹自己这前半辈子躲躲藏藏的,走时倒是浩浩荡荡了一把。
陡然生出了一种万人簇拥的感觉。
马车平平安安地出了芜城,一下也离了雁回山。没多久余然就有一些坐立难安,这些锦衣卫一个二个都不爱说话。
他掀开帘子想问大概要多久才能到金陵,没人理会他。
马车内的另一个人终于开了口, “殿下,这是马车不想坐,想坐囚车吗。”
余然拧着脖子道:“不是,没人和我说话我憋得慌。”
柳凭风知道这是个不安分的,为了防他出逃便在马车内贴身押送他,“殿下这么说,我倒是有个问题。那些生活在雁回山上的都是什么人?”
“逃兵。“余然毫不掩藏的说:”他们天顺二年的逃兵”
柳凭风又问:“为什么是天顺二年?”
“现在的锦衣卫,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余然上下打量了柳凭风一眼,“天顺二年,白石洲之役惨败。主将死了,能活下来的都成了逃兵。
“天顺二年后,雁城的军权换了景王来掌管,景王治军严苛,敢逃的兵他都杀了。”
“后来大安胜了,就再也没有逃兵了。”
雁回山的那些人也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可他们回不了家,也没有去处。
有的甚至身有残疾,还要依靠别人来照顾。
本应该是凯旋归来的大好儿郎,如今却成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你怎么与逃兵为伍?”对面柳凭的声音打断了余然的思绪。
余然回过神便脱口而出,“我不是乱臣贼子吗?乱臣贼子和逃兵厮混在一起,也属常情吧。”
柳凭风神情淡漠,语气中带着些质疑,“最近在民间造谣的大同是你创立的?”
“可不是嘛,我年纪轻轻也就只能成就一番这样的事业了。你看看大同里有什么人,不过是残兵难民无处可去罢了。”
这话虽然是自贬,可余然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得意。他说完还瞥了一眼柳凭风,似乎想从他嘴里得到赞扬。
柳凭风沉着脸,他可不信事情有这么简单。
他道:“天顺二年时,你才不过十二岁。”
余然见他不信又低下声来缓缓说:“那年金陵剧变变,北边又起战事,民不聊生。我四处流浪,乞讨为生,最后到了雁城…恰好被一个逃兵捡了去。
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便用我的身份做引子,收容了一群残兵流民。他取了个大同的名讳,不过就是希望有日天下大同罢了。”
余然扑闪着清澈的眼睛,装作可怜地向柳凭风示弱,“柳大人,我不过是苟且偷生的人而已,犯不着为我如此上心。”
柳凭风偏过头去,他才不吃这一套,“跟着你的那个女子又是什么身份。”·
“你说昭昭呀。”余然一下来了精神,“昭昭的父亲战死,她是从雁城迁到芜城的。我帮着她在书院里找了个厨娘的伙计。”
说完余然猛的抓住柳凭风的手臂,“我走了之后,你们应该也不会为难她的吧。”
柳凭风默默地扒开余然的手,“不会,只要你老老实实的跟我们走就好了。”
锦衣卫向来狠辣,不留余地。其实余然得谢谢陛下这次是将抓人的差事派给了太子,太子临行前交代过此行不准扰民,不许滥杀无辜,违者严惩不贷。
若是换成景王,雁回山的那群人怕是早就没了性命吧。
“最后一个问题…”
柳凭风冷静地盯着余然,那双深邃的眼睛好像能洞悉别人的谎言,“你真的是明安太子之子萧以文吗?”
余然无奈地撇了撇嘴,“我说了不是,你也不信的。”
“你说了,我就信。”柳凭风话音刚落,两人戛然而止,马车里弥漫着异样地安静。
余然挑了挑眉,他嘴角噙着笑轻飘飘打趣道,“你这个锦衣卫怎么回事?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柳凭风收敛了神色,“该信的自然得信,希望殿下到陛下面前,也是今日这番说词。”
他接着问:“殿下还记得当年是怎么逃出金陵的吗?”
“唔...”余然认真想了想,“好像...是从密道里逃出来的。”
柳凭风替他补充道:“当年有人把你从东宫的密道里带出来的吧。”
余然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殿下,我是锦衣卫,锦衣卫什么都知道。”
余然试探着反问柳凭风,“那你还知道什么?”
“不知道了。”柳凭风听到了自己能听的,知道了能知道的,剩下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马车上余然看着闭目养神的柳凭风一下没了精神,像是没有力气再闹腾似的趴在了垫子上。
这金陵可真够远的,要走那么长的路,花那么久的时间。
某人依稀记得,那年锦衣卫在城内搅了个天翻地覆,恨不得将整座金陵翻过来。
十岁的萧以文藏在水缸,里头的水没过了肩膀,他的口鼻正好可以呼吸。
整整一天一夜,他冻得脸色青白。
年幼的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在佛经里说的寒冰地狱
就在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冻死的时候,有人背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