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红裙》水原希

11、第 11 章

　　chapter11.

　　“你不是说霍霁喜欢不喜欢他的女人吗”

　　“所以我要不喜欢他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力”

　　洛夏榆用调侃的方式蒙混过关。

　　其实他们双方都清楚，这不是实话。

　　如果此时此刻，洛夏榆不愿意说真话，那也没关系。

　　霍霁可以慢慢等，十二年都等了，又何惧这些闲散岁月。

　　他可以等到洛夏榆喜欢上自己，可以等到洛夏榆有一天主动跟他提及这件事的原因。

　　如果正如洛夏榆所说，不论世事如何变迁，霍霁再问她多少次，她此情此愿不变，对他生不出情意......

　　那霍霁就当她生命中一个不见光不打扰她的路人驻留，他想守着当年的那位红衣少女。

　　对面的人于洛夏榆而言，就像是一位熟悉的陌生人。

　　洛夏榆和他坦言没有顾虑，只是她不想撕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再往上撒盐。

　　她没说，对方也没有追着问。

　　霍霁明明说过，下次找机会再把那枚耳钻还给她。

　　可是洛夏榆等了三天都没有等到这个机会到来。

　　第三天傍晚，洛夏榆出门时，正好看见佣人端了一杯咖啡，朝着洛正辞的卧室走去。

　　这几天他们父女的关系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一切都那么平静，没有大吵大闹，没有面红耳赤，可是心里好像结了一层冰。

　　洛夏榆朝着佣人走过去，接过多托盘，“我送进去吧。”

　　“麻烦小姐了。”

　　洛夏榆叩响房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醇厚的嗓音，“进来”。

　　她推开房门走进书房，洛正辞坐在书桌后，正在处理公司的事情。

　　洛夏榆将咖啡放在他手边，洛正辞终于抬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顺势抬头看向面前还未离开的人。

　　看见洛夏榆的那一刻，洛正辞仿佛被咖啡烫了下，眉头皱了一下，眼神也发生很微妙的变化。

　　洛夏榆握着托盘的手不自觉抓紧。

　　“夏榆，你来的正好，爸正好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洛正辞动作有些慌忙的放下咖啡杯。

　　“爸，你说。”洛夏榆的嗓子已经发紧。

　　洛正辞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打量着面前这张跟他有几分相似的漂亮的脸。

　　洛夏榆的脸型和眼睛长得像她母亲，鼻子和嘴巴像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书房的灯光太过梦幻温柔，洛夏榆竟然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一丝转瞬即逝极淡的父爱。

　　下一刻他的神色恢复如常。

　　洛正辞清了清嗓子，他双手交叉着放在书桌上，似乎在做一个很重大的决策。

　　他沉默的时间越长，沉默的维度越深，洛夏榆的心就像是坠入了一个更深不可测的无底洞。

　　如果他商量的事情是利于洛夏榆，他大可不必这样反复斟酌。

　　由此可见，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不利于洛夏榆。

　　洛夏榆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当她真的听到洛正辞那番残忍的话说出口时，心中筑起的防线却在一瞬间崩溃。

　　“夏榆，爸爸希望你和妹妹他们好好相处。”

　　原本洛夏榆脸上没什么表情，听到这句话她竟然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丝惨淡的笑容。

　　“爸爸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很难办，毕竟当年你苏阿姨刚进门，你就去了奥斯陆，这十多年也没有回来过，跟他们也没什么接触。”

　　洛夏榆艰难维持着笑容。

　　他是那样云淡风轻的一笔概括自己艰难度日的十二年。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出生在有爱有物质有精神的家庭氛围中。可是她一朝从高高的云端跌落，跌的粉身碎骨。

　　她最依赖最喜爱的母亲病逝，原本在外人眼中深情如山的父亲却在两个多月内娶了另外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

　　她甚至因此被排挤，被丢到他们眼不见心为静的地方。

　　当时她年纪还小，孤身一人，在失去母亲的同时，她失去了父亲，又多了几个巴不得她早点出意外离世的仇人。

　　这样的日子十二天尚且难熬，更何况是十二年。

　　父亲，怎么能说的这么轻松？

　　洛夏榆脸上的笑意未解，目光已然被泪意打湿。

　　“就算我想跟他们好好相处，可是你们给过我机会吗？苏阿姨说一个月后等我的画展结束，我就必须回奥斯陆，这是真的吗？”洛夏榆抓着托盘的手不自觉用力。

　　洛正辞垂下头。

　　在他低头的瞬间，洛夏榆已经得到了答案。

　　原来不是骗她的，她居然傻傻的自我麻痹，以为那是苏婷婷故意刺激她打压她一时的口不择言。

　　“夏榆，最顶尖的画师也就是你师父长居在奥斯陆，你要真想在画技上有所精进，就应该跟在她的身边。”

　　真是一个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借口。

　　洛夏榆苦撑着笑了笑，“您继续处理公务吧。”

　　“夏榆……”洛正辞的口吻听上去欲言又止。

　　洛夏榆的手已经握上了门把手，门被拉开一条缝隙。

　　待在这书房中，她感到窒息呼吸不过来，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从外面涌进来一丝活气，她才好受了一些。

　　“爸，你还记得我妈病逝时你发的誓吗？”洛夏榆声音沙哑，情绪低落。

　　“你说，你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我妈，你说跟她相爱相识结婚生女是人生大幸，有了她，你就再也没有想过别的女人。”

　　“你曾经拉着我妈的手承诺，在我成年之前绝对不会娶别人。”

　　“夏榆……”洛正辞颇为无奈和沉默的语气叫洛夏榆的名字。

　　可是这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对当年承诺的愧疚和痛心。

　　洛夏榆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她关上房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卧室时，她手中还傻傻的抓着一个托盘。

　　她一个人坐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很久很久，直到手机屏幕亮了，给这间漆黑的屋子点上了一寸灯光。

　　是xhs的消息。

　　洛夏榆的指尖都仿佛注入了铅，她点进消息。

　　H.J：“ Beloved蛋糕店出了新品，你要不要尝尝”

　　洛夏榆：“这个时间点不想出门，他们蛋糕店又不支持外卖服务”

　　其实只要想吃，洛夏榆可以叫管家去买，也可以叫跑腿，但是她不想。

　　H.J：“又被你父亲伤了心？”

　　洛夏榆苦笑了一声，她就站在她父亲面前，她父亲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感觉不到他说的话伤透了洛夏榆的心，可即便就算他察觉到了，他也无动于衷。

　　洛夏榆回复：“对啊”

　　“这很不公平”

　　“你知道我很多心事，但是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你的心事”

　　H.J：“我的心事太多了，你想听哪方面的”

　　洛夏榆：“就从最近的来说吧”

　　对方倒也坦诚。

　　他说：“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但是她不喜欢我”

　　洛夏榆心中的那份苦闷好像被瓦解了不少，她分析：“你上次分享的那张蛋糕照片，玻璃倒影上照到了你的一只手”

　　“从那只手可见一斑，你应该长得挺好的，也挺有钱的，还会弹钢琴，很加分”

　　“这些天的接触下来，我觉得你这个人也很温柔体贴对方，她怎么不喜欢你”

　　H.J：“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洛夏榆：“害”

　　“可能她眼光不好吧，换一个人喜欢吧”

　　对方否认了她的提议。

　　“换不了”

　　“我在十二年前就认定了她”

　　十二年前？

　　这会儿洛夏榆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转移了。

　　“你现在多大”

　　H.J：“21岁”

　　洛夏榆重重吐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对方三十多岁了。

　　“十二年前你还是个九岁的小屁孩，你懂什么叫喜欢”

　　“我24岁，可以当你姐姐了”

　　“听姐姐一句劝，早点迷途知返”

　　洛夏榆费了一番笔墨劝他，可对方没有丝毫要改的痕迹，他依然很坚定很坚持。

　　H.J回复：“姐姐，不管任何人劝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只喜欢她”

　　洛夏榆仔细的看着他打出来的那一行字。

　　见字如见人，识语如识人。

　　他好像是捧着一颗真心说出这番话的。

　　洛夏榆轻轻的，羡慕的轻叹了一口气。

　　这种被人坚定选择的感觉真好。

　　可惜不属于洛夏榆。

　　她母亲肯定会是坚定选择她的，只是寿命短暂，只能陪她一路。

　　曾经对她掏心掏肺的父亲转身变了脸，原来他那一份对子女的爱，可以放在任何一个管他叫爸爸的人身上。

　　大家都说小姨对洛夏榆最好，但洛夏榆知道小姨生性自由，她的第一选择也是最坚定的选项，肯定是她自己。

　　洛夏榆好像都没有这么被人坚定选择过。

　　刚才听闻他的年龄，还对他这一份感情嗤之以鼻。

　　这会儿洛夏榆心里更多的是佩服。

　　她说：“被你喜欢的那个女生真幸福”

　　她又说：“希望你这一份专一痴情能打动她，祝你成功”

　　她还说：“如果有一天你失败了，我会安慰你”

　　洛夏榆没注意到，从洛正辞书房出来时，她心里一团死气，提不起任何精神，不想说话，对人没有任何交流欲。

　　这会儿她的心再次复活的跳动了起来。

　　听说人的心脏一生能跳动25到30亿次。

　　在这个庞大的数字中，此时此刻洛夏榆为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跳动了几次。

　　“多谢你的祝福”

　　“如果有一天我成功了，你就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前面那句话挺正常的，后面那句话是不是有些容易让人遐想了。

　　心事交换心事，这一次很成功。

　　“告诉我一个你能收到外卖的地址”

　　洛夏榆惊讶：“你要给我送蛋糕”

　　H.J：“嗯”

　　洛夏榆：“金域华府第六栋”

　　这是洛夏榆的家庭住址。

　　“你胆子挺大的”

　　“居然把家庭住址告诉我，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洛夏榆反问：“那你是吗”

　　“对别人来说是，在你面前不是”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仔细一听仿佛有些暧昧了。

　　是洛夏榆的错觉吗？

　　洛夏榆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他给洛夏榆的感觉是，没想过要跟洛夏榆交换微信这种连接三次元生活的账号，也没有想过跟洛夏榆互知姓名，互相见面。

　　大概半个小时后，洛夏榆真的收到了一份外卖。

　　Beloved蛋糕店的新品蛋糕，听说在蛋糕中加了一些磨成齑粉的花瓣。

　　洛夏榆打开外卖，何时更引她注意的是一只录音笔。

　　按下播放键。

　　一道磁性慵懒的嗓音传了出来，如同高山流水一般动人心弦。

　　霍霁给洛夏榆唱了一首歌。

　　“《 It's not so bad》”

　　听完那首歌，洛夏榆几乎是毫无意识的点进了xhs里，手指叩字。

　　“收到了吧”

　　“收到了”

　　一个想问一个想答，两个人的话是同一时间发出来的。

　　这默契感，洛夏榆淡淡笑了一声。

　　“包裹里有个蛋糕，还有一支录音笔”洛夏榆跟他描述了自己收到的东西。

　　不仅文字描述，洛夏榆还拍了一张照片。

　　拍照间，她意外将桌子上一枚金羽婚戒拍了进去，一同发了过去。

　　“我会唱的歌很多，以后你心情不好，我就给你唱歌”

　　霍霁看着那张照片，他点进原图里，保存。

　　洛夏榆的心里如同下了一场春雨，春雨绵绵，润物无声。

　　“可是我不会唱歌”洛夏榆收到他那一份心意时，第一时间想的是自己该怎么回报。

　　“你听我唱歌”

　　“好”洛夏榆爽快答应。

　　“你攻略霍霁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这次难得，他们的话题很长，有很多可以说的话。

　　洛夏榆尝了一口蛋糕，含着甜品勺，手指打字。

　　她微微苦恼，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寻求一个没见过面不知名的陌生人的意见。

　　“他三天没联系我了，你说我是不是该主动一点找他”

　　对面似乎一直能洞悉洛夏榆的情绪点，洛夏榆在犹豫这件事情时，这个选项在她心里是靠后的。

　　H.J说的话也正合洛夏榆心意：“沉住气，等他来找你”

　　洛夏榆有些担心：“不是我没耐心，只是现在的情况很不利于我”

　　苏婷婷和苏欣予她们在京城似乎进展得很顺利，洛正辞对她们颇为改观。

　　洛夏榆再这么被动，可能这次被丢去奥斯陆，就无法再回到故土了。

　　倒不是说她对故土还有多少留恋，只是她就这么像垃圾一样被抛得远远的，洛夏榆的心里会很难受。

　　最难受的在于，一个那样的女人夺走了属于她母亲的一切，如今还掌管洛夏榆的生杀大权，洛夏榆一点都不贪慕这破天的荣华富贵。

　　但她始终咽不下这口气，那三个人夺走了她母亲的东西，还要对她过世多年的母亲恶言相向，多加诋毁。

　　洛夏榆想……让他们受到惩罚。

　　如今的她必须借助别人的力量才能让他们畏惧，恐怕才能让他们放低姿态，才能让洛夏榆找回离世多年母亲的颜面。

　　“既然三天都等了，不妨再等一天怎么样”

　　洛夏榆叹气，“好”

　　当天晚上睡觉前，洛夏榆就收到了霍霁的消息。

　　他约洛夏榆，明天傍晚一同去游湖看日落。

　　或许是邀约来的太过突然，所以定的时间是明天下午三点，而不是早上。

　　洛夏榆有充足的时间将自己打扮得漂亮可人。

　　面对霍霁那种阅人无数的人物，洛夏榆心中还是有些没底。

　　傍晚时间的日落被烧红的霞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头顶的天看着那么高那么遥远，可当真正水天一色时，又感觉近在眼前。

　　霍霁的相处依然保持礼貌的距离。

　　在秋水与晚霞一色之间，耳旁一个声音乘着晚风，吹进了洛夏榆的耳底，令人昏昏欲眠。

　　他说：“洛小姐，您那只耳钻，我不小心弄丢了，下次我陪你去商场重新买一对给你吧，你看如何？”

　　在这样好听的声音中，洛夏榆回头。

　　这一次他们坐的很近，晚间的光芒落在霍霁的眉梢眼角，将那张脸刻画的太过蛊惑人心。

　　“如果你想要别的弥补也可以。”

　　“别的弥补也可以吗？”

　　“对，只要你想。”他唇角上扬露出一抹淡笑。

　　他的声音是那样平定，他问：

　　“那么洛小姐，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霍少爷娶我，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