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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炽梦礁·爹爹娘亲我出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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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荒极西之地,炽梦礁。
炎山和焰河阻隔了这片焦土与外面世界的连接。
这是罪人流放之地,只有天术师才能跨越神明的咒言自由进出此地。
炽梦礁遍及干燥的流沙,少有绿植,倒是边缘的岩浆之河滋润过的焦土会生长一些赤红色的花朵。
此花名为炽焰花,花瓣偏硬,非是一揪就断的脆弱存在,其花蕊燃烧的火焰经久不灭,花瓣凋零也难以止息,而后生成燃烧着赤红火焰的果实。
炽焰花的叶子是绿色的,是生活在炽梦礁的人们常吃的绿叶子菜。
焰河旁的一座石屋里,不久前出生了一个婴儿。
须泉有些崩溃。
穿越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还是穿成一个小婴儿!
可崩溃无济于事,她只能接受。
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热,这几天她每次都是被热醒。
她现在的爹娘的身体体感好像和她不太一样,她都热得满头大汗了,俩人好像一点热的感觉都没有。
可能是身体还没适应?
可是真的太热了,身体像被火焰炙烤。
每次热得受不了的时候,她就会张嘴嚎两声,以引起大人注意。
眼前这个长着冰蓝色眼睛的女人就是她的母亲。
母亲的皮肤白皙剔透,好像上了一层朦胧的柔光滤镜,明明是在光线昏暗的屋内,却像在发光。
女人头发卷曲,长到铺满大片衣襟,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好闻香气。
这是我在新世界的母亲,她是古典东方人的长相,美得令人忘俗。
当我以哭声吸引她的关注,她就会摊开左手,手上弥漫开来冰蓝色的雾气,一支玉色笛子凭空出现,她开始吹奏乐曲。
十分奇妙,散热要么吹风要么制冷,但母亲只是吹了一首悦耳舒缓的曲子,我身上的热意就慢慢散去,周身变得舒适宜人。
“阿瑾,我回来啦。”从外面回来的男人手里提着一只红猪的尸体,他赤裸着上半身,装扮粗犷,但相貌却是文雅俊秀。
男人放下了红猪,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在妻子身旁站定,微微凝目,苍绿色的雾气像是他延申的五感,轻轻地嗅着妻子的全身。
“不用担心我,那孽神已然消亡,留在我身上的生育遗咒威力平平,不至于损伤我的身体。”须瑾摸了摸丈夫的手,她的安抚十分有效,原本有些焦躁的男人慢慢平静下来。
“这个孩子,我们要不要掐死她?”贺兰霁的眼神落在床边的小婴儿上,说出的话却须泉一惊。
啊?不是吧?亏我还以为自己是你俩爱情的结晶……刚出生就要死亡?我的穿越之旅也太短暂了吧……
“当初用了无数打胎手段都没能成功,我便知道这是孽神与命运共同作用的必定之子,我注定要生下她,这个孩子的生命力异常顽强。而你,贺兰霁,你希望悲剧在你身上终结,独居焰河边不与人繁衍,可命运还是替‘无垢之水’寻找到新的主人。”须瑾声音低沉,透着接受一切的释然。
“阿瑾,我并不后悔与你结合,只是这个孩子,她可能都活不了多久。”贺兰霁轻轻叹息。
“她是我的孩子,她还有时间,她会自己找到出路的。”须瑾平静地落下了这句一生判言。
须泉还不了解这个世界,听得迷迷瞪瞪的。
“是啊,她还有时间。”
“我会杀了长生孽神,就像杀了生育孽神一样,过去我能解除降临在族人身上的繁育咒,未来我也能解除你和她的短命咒。”须瑾冰凌般的眼睛凝视着爱人。
“我感到很难过,阿瑾,这份代价应该由贺兰氏的族人承担,而不是你。你是坚定得无人能挡的弑神者,如果没有遇到我,你已经解除了自己命运的枷锁,自由执掌自己,而不是为了弱小的丈夫和女儿继续去和命运对赌。”贺兰霁低着眉目,眸色哀伤。
“我愿意这么做,我想和你继续一起生活,那就是我要去承担的代价。”须瑾轻抚贺兰霁的鬓发,将一对爱侣的额头靠在一起,她的声音轻忽到像是一声喟叹,“我想为她取个名字,叫——泉,好不好?”
婴儿的身体很容易困倦,但须泉还是撑着眼睛,一个字不落地听完了。
这是一个拥有神明的世界,不是活在人们口中的虚无的神,而是切切实实的有实体的神明。
她的母亲,须瑾,听上去是出身自一个被生育之神诅咒的家族,为了解除诅咒踏上了弑神的道路,并且成功了。母亲看起来并不想要她这个孩子,在怀上孩子后想方设法打掉她,毕竟弑杀了生育之神,想也知道不会多么喜欢生育这件事,但母亲与父亲相爱,又在生育之神遗咒的作用下无可避免地拥有了她这个孩子。
还真是讽刺意味拉满。或许她想要的是自由生育的权利,而不是被迫不停地生孩子。但她终究不是自愿地生下了这个女儿。
不知道这个神奇的世界避孕手段怎么样。
不过母亲虽然厌恶生育,不想要她,却还是会给她吹小曲散热嘛,嘿嘿。
极为神奇的是,她身为地球人时的名字,竟与她降生于新世界的名字重合,真是充满宿命般的玄妙之感。
她的父亲,贺兰霁,身上也有神明的诅咒,不过是另一位长生之神做的,好像也是作用于血脉家族,所以父亲原本独居,不想跟女人生孩子,想让诅咒在他这代断绝,但是没想到遇到真爱了。
那“无垢之水”又是什么东西啊……
这个世界的神明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爱给人类家族下诅咒,又是繁育咒又是短命咒的,想想就头疼,须泉决定睡觉,这不是小孩子该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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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性格似乎是话少的类型,她平日里不是特别喜欢说话,但是经常给她弹琴吹曲。
有时是凭空变出笛子,有时是捻出一片冰蓝色的叶子,叶子变大化成长长的琴身,十指灵巧地拨动带来悠扬的乐曲。
须泉感觉母亲是以音乐驱动术法的,她能静静感受到每一首曲子的术法之力,这些力量帮助她远离疾病的侵扰,增强身体体质。
父亲虽然说过要掐死她,但既然都没有付出行动,她便忘记这件事,父亲来逗弄她时也愿意给以笑脸。
“泉儿真可爱。”贺兰霁刮了刮女儿的小脸蛋,忽而说道,“希望她以后多学些杀生的术法,别入医道了。”
“‘无垢之水’未来的主人不做医者,贺兰氏的医道传承就此断绝,你还真是大逆不道啊。”须瑾笑了笑,收起琴,走近丈夫和女儿。
“她随你姓,便是须氏的传人,贺兰氏的祖宗如何能怪我呢?”贺兰霁握住妻子的手,讽笑道,“贺兰氏要灭族,可不是我造成的,一切的因果早已种下。”
“可随我姓,也未必是件好事呢,人为什么不能做无姓之人呢……”须瑾轻轻叹息。
小小的婴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静静地听着父母的交谈。
此时的她尚不知道,姓氏几乎决定了她半生的路迹。
贺兰霁会常常给她念书,虽然在大人眼里小孩什么都听不懂,他只是在帮助她说话。
不过须泉听得很认真。
这是一个名为玄荒的世界。
自从须瑾以一己之力杀死生育之神后,玄荒现存的神明还有九位。
分别是长生、幻梦、理智、忍耐、泯灭、仁爱、守护、纵情、至美。
玄荒修习术法的人们统称为术师,术师以术入道,玄荒主流存九道。
分为武道、乐道、医道、幻画道、傀儡道、炼器道、驭灵道、占星道、言灵道。
术师吸收天地灵气,通过引灵、聚灵、化灵,将灵气存储在化灵塔里,再以咒、印将化灵塔里的气牵引出来,形成不同的术法。
玄荒人的眉心蓄着灵魂之海,海中浮着的气化建筑就是化灵塔,不过要开识魂之眼才能感受到灵魂之海的存在。
须泉听得心痒痒,没有一个地球人不对此心动!
可她还只是个小婴儿,只会咿咿呀呀地吐露出一些毫无意义的音节,话都不会说,啥都做不了,只能听故事。
术师分为三重境界,玄术师、地术师、天术师,玄术师分九境,地术师分三境,天术师为玄荒术师的顶峰,再往上就是成神了。而未开始修行的玄荒人,或者因为各种原因不能修行的玄荒人,被称为黄术者。
母亲须瑾是一名乐道天术师,父亲贺兰霁是一名医道地术师。
“无垢之水”听起来是医道至宝,怀有医道至宝的父亲只是一名地术师吗?
初到玄荒的须泉尚未明白,自己所在的炽梦礁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她渐渐长大,从会翻身到会说话,母亲几乎从不走出石屋,只有父亲会从外面带回食物,父母也从来不会把她带到外面。
也就是说,她来到这个世界快两年了,才见到两个人,活动范围就是这座石屋。
每当她伸出手指向外面,或者断断续续地说着要到外面去的话,俩人就会做点别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泉儿看起来对外面很好奇呢,阿瑾。”
“天级炽域快到了,她才两岁,连黄级都无法承受,现在纵容她去外面无非是给她增添痛苦。”
天级炽域?那是什么?秘境吗?
“可是阿瑾,我只有三年了,我知道你计划着在这个时限内去往长生神域,但到那时泉儿最多也才五岁,失去了天术师的术阵庇护,炽域的侵袭会让她生不如死,她太小了,连识魂之眼都没开,要怎么面对你不在的世界呢?”贺兰霁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低低地诉说着,“你别去了,好吗?”
“你要我放弃你?”须瑾静静地看着避开她目光的丈夫,“还是说,你又在试探我。”
贺兰霁嘴角突然咧开笑容,秀雅的面容透出一丝妖艳:“我怎么又是试探你了。”
“你害怕泉儿会变得比你重要,所以说一些要我看着你被短命咒应验死在25岁的话,用这些预设来刺激我,是不是。”须瑾语气肯定,她已经足够了解她的爱人是个怎样的人。
矛盾、别扭,说话喜欢藏弯。
“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女儿,从我打算留下她,你就开始嫉妒她,但是你害怕被我讨厌,所以装着对她好。”须瑾捧住他的脸,与他对视,“我无法带着她跨越炎山,对她最大的保护就是把她圈在石屋,守着她。她越长大,你越害怕,你怕我为了她,不去弑杀长生之神是不是。”
须泉呆住,嘴巴微张。
贺兰霁抿住笑容,他侧了侧头,轻轻地吻着妻子柔软的手心,喃喃唤着“姐姐”,这是他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我既想你去弑神,这样我们就有更长的日子,可我又害怕你因为我死掉。我一直以为你是厌恶生育的,我让你生了孩子,我好害怕你会也讨厌我,可是你竟然是喜欢她的,姐姐,你怎么就会喜欢她呢?她连话都不会说几句,也不会给你做饭,也不会陪你聊天……”
须泉鼓起脸颊,太过分了,当面恶性竞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茶爹!
但是!须泉瞪大眼睛,他们亲亲了……
“阿霁……”须瑾松开爱人柔软的唇瓣,微微喘息着,她温柔的吐息轻轻地扑打着贺兰霁的脖子,他欲上前继续这个绵长的深吻,却被妻子制住了,“我是因为你才喜欢泉儿的,她的身体里留着我们两个人的血,这是多么神奇的事,随着她渐渐长大,她会在有些地方像你,也会在有些地方像我。你可以,也因为我喜欢她吗?”
贺兰霁内心触动,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抱住了她。
“等她到了四岁,天级炽域过后,我就会启程前往长生神域,你留在石屋,好好地护住她,好不好?你总是对她没有信心,觉得她离开了我就会死,可她是我们的女儿,她会有着最坚硬的意志。”
夫妻俩不约而同地看去了床上幼小的女儿,她的头发像母亲一样卷曲,眼睛像父亲?一样秀气。
须泉扬起了一个软软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