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魔王的故事》古德拉克

9、第9章

　　自从上次把走失勇者领回家后，这个家伙就不再说话了。整天摆着一副臭脸就像家里死了人一样，无论小爱怎么想让他恢复原来的那副模样都没有用。

　　怀念：曾经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可爱勇者。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和自家猫猫感情破裂的可怜主人，无论是给猫条还是罐头对方都不买账。好在勇者没有继续发起随机的攻击行为，这一点还是值得褒奖的。

　　偶尔她想要表示友善，或者心血来潮想要逗他一下，都会被那个可怕的眼神吓退。感觉这个勇者下一秒就要掐上来了，但是好在他并没有那么做。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是他不再把自己关在屋里了。当然，这其实和她拆掉了房间门有关，嗯。

　　每天在固定的时间点，勇者会顶着一副臭脸出来转上两圈，尤其是她不在的时候。总的来讲，他在回避见到她，她也能理解，毕竟魔王是勇者的宿敌，既然掉了马甲，对方采取这样的态度也不是毫无道理的。

　　但她还是有些不满，难道只是因为魔王的身份暴露，之前的情谊就都不算数了吗？！

　　无论如何，这都给了小爱集中精神去做另一件事情的契机。

　　她逐渐发现，自己晚上做的梦并非空穴来风，很可能是真的借住梦的力量暂时逃脱了封印。梅梅·林的话一直留在她的脑海中，她也很想打破封印，现在这个窒息的室友氛围她真的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打破封印吧！这样她和勇者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从此各不相见，谁也不要烦谁了！

　　所以这几天她一直在研究这些梦出现的规律，首先可以知道的是她在梦里一般会变成鸟，但是偶尔也会变成其他小动物，有一次就变成了飞虫。

　　能不能来点哺乳动物啊！

　　她把梦里见到的事情写进文档作为记录，所以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笔记本电脑。这一点倒是和穿越之前的生活没有什么两样。

　　偶尔她也会接着记录下来的梦境再自我发挥一下。考虑到之前写的文有一定的概率成真，她也怀抱着这样的期望，希望能够通过文章改变外面的世界，进而打破封印。

　　比如昨天晚上她就梦到了新的角色。

　　那是一个黑发的青年，眼睛底下有一圈浓浓的黑眼圈，肤色苍白，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如果出现在现代社会，她会说这个人不是加班到快要猝死的码农，就是一个喜爱重金属摇滚的cult信徒。

　　他居住的地方和他一样阴沉沉的，天空上总有大片的乌云，维多利亚风格的街道几乎只有黑白两色。目之所及，有十几个灰黑色的倾斜屋顶，上面的瓦砾像是被浓烟熏过一样多了一层水彩边缘。

　　也许是阴雨较多的缘故，建筑的缝隙间生长着绿色的青苔。狭窄的街道上有一家手工雨伞店，一家书店，还有一家非常精致的小酒馆。懒起来就像是那种复古英伦风情的网红店，如果放在国内一定有很多人穿着巫师袍去拍照。

　　一个路人走过，锃亮的皮鞋踏进水洼，水光反射出他阴郁而破碎的面孔，隐藏在礼帽下的双眼黯淡无神，像是在诅咒这个世界。

　　所有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其他人都顶着这样一张厌世脸，唯一的不同是，其他人的衣服都十分华丽繁复，但是这个青年穿着简单的布衣。

　　青年的表情十分不爽，让她想起最近的勇者，于是她对此人的初始好感度并不算高。

　　青年坐在沾满灰尘和油污的阶梯上，冷眼看着下面走过的人。

　　就在小爱以为他要发表一些类似于“愚蠢的人类”之类的中二言论时，他伸出一只手指，抠了一下……鼻孔。

　　“妈呀，”他说，“居然被我抠出这么大一团鼻屎，今天太走运了。”

　　小爱扭过了头，告诉自己：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小乌鸦，你怎么还把头扭过去了，嘿，你快看，我好久没抠出这么大的了。”他笑呵呵地把那根沾了鼻屎的手指递到小爱面前。

　　小爱坚决地闭着眼睛，催眠道：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青年见她没有反应，耸了耸肩，把鼻屎抹在了阶梯上，和上面厚厚的灰尘融为一体。

　　“我叫拉尔，小乌鸦，你叫什么名字？”

　　小爱扇着翅膀“哇”地叫了一声。

　　是的，她身为鸟的时候说不出人话，这也是经过实践后得出的结论。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梅梅林能听懂鸟形态的她说的话，可能他不是人吧！

　　“你好啊，哇。”拉尔说，“你也是一个人吗？”

　　“哇！”
　　她不是一个人，是一只鸟！

　　“我也是，看来我们都是被人嫌弃的人。”拉尔懒散地躺在了台阶上，“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哇！”
　　谁被嫌弃啊！她可是超受欢迎的，尤其是在互联网上！是知名的网红写手呢！

　　“而且他们嫌弃我，我还嫌弃他们呢。”拉尔哼了一声，“一群装模作样的家伙，真是受不了。”

　　“哇？”

　　“要我说，就是他们活得太久了。”拉尔伸手指向一个人，“看那个家伙，一百年前他跟一个人类女孩私奔了，当时爱得要死要活，呵，对方对他倒是也有点那个意思。但是你猜他说什么？他竟然说：‘永恒的生命如此煎熬，不想拖你进入深渊。’之类的废话。真要痛恨永生的话，我们吸血鬼又不是死不了，直接去死不就好了？所以他们其实不是在痛恨自己‘永恒’的生命，而是怕爱人变成吸血鬼之后，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光环就会消失，他们的爱人就会发现，其实这些老妖怪过度吹嘘了自己的能力！你知道吗？这个老东西现在每天活得可开心了。当年痛心疾首地说什么为爱心碎，现在还不是一日三餐加茶点？上次我还听说他去隔壁的人类城镇打野食，真是臭不要脸。”

　　“哇？”小爱一整个听蒙了：吸血鬼？好突兀的设定。
　　还有，拉尔，你真的好能说啊。

　　“还有那边那个。”拉尔又指向另外一人，“整天摆着一副苦行僧似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在给谁看，这家伙坚持不喝人血，但我就奇了怪了，你说你也不可能一次吸空一个人。人类简直就是个水气球！那么大一个身体，几乎全是血液做的，要能喝掉才怪了。平时一顿饭的量只要让他们通融一下我觉得都好商量。而且，人类缺钱啊！你给点钱，也是为了他们生存着想，为什么要这么刻板呢？”

　　“哇！”
　　她觉得拉尔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劲，但暂时想不到该怎么反驳。

　　“总之，这地方真的无聊死了，小乌鸦。如果你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记得介绍给我，我在这里总有一天会憋死的。”

　　“哇！”
　　这个她倒是能想一想办法。

　　从梦中醒来后，小爱就打开了文档，写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大陆，有一只吸血鬼。
　　总的来讲，这只吸血鬼讨厌其他的吸血鬼。这不算是什么新鲜的事情，毕竟人类群体里也有不少讨厌人类的人，无论哪里都会有不合群的人。而吸血鬼觉得自己之所以讨厌其他吸血鬼，是因为他们都太假了。或者说，太小题大做了，而且他们还任由其他种族对他们过度解读，这让他觉得很虚伪。
　　有一天，这个吸血鬼遇到了一只乌鸦。
　　他问乌鸦：“喔，伟大的乌鸦，请问你能不能给我带来快乐，让我摆脱这样无聊的日子？”
　　乌鸦十分慷慨地答应了他。
　　这种有着一身黑色羽毛的鸟类是聪明的动物，而且它们很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有一天，乌鸦在树林中飞翔，看到了地上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乌鸦想起了吸血鬼对它说的话，于是捡起了地上的那个东西：那是……」

　　小爱写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眼睛突然一亮，手指再次飞快地敲打起键盘。

　　「那是一部iPhone14，最新的型号，明黄色。
　　里面安装了现今最流行的APP：小红书，Instagram，抖音，快手，微博，晋江小说，YouTube，哔哩哔哩，Twitter，所有现代人最爱的消遣都在这部小小的智能机器里。
　　吸血鬼捡到手机后，点开了手机里安装的软件，终于发现了世界的广阔，决定离开自己的故乡，去找……」

　　她又停顿了一下。

　　「去找最近的法师塔，因为他想，这么伟大的物品，一定是魔法的造物，他要去找一个真正的魔法师，问清楚究竟。」

　　写到这里，她满意地停下了笔，喃喃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拉尔！”

　　远在大洋彼端，珍珠海岸的西南侧，被风旋群岛环绕的吸血鬼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他抬头，天空的颜色依旧灰暗，熟悉的街道同样充满陈腐的气息，但是在这样的灰白两色中，他看到了一只乌鸦嘴里叼着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那个东西是明亮的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