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17章 ...
-
王晓明发现了一件事:
自从上次吃过那颗奇怪的不知道是植物还是动物的东西之后,自己就能和这里的人交流了。
他倒是听说过类似的传说,旅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吃了当地的食物就会被那片土地同化。但是这个设定一般是出现在恐怖小说里,吃了村民提供的食物之后,旅客就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了!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内心一阵焦虑。
而且穿越者前辈……那只叫“小爱”的猫后来也没再和他说过话,这让他更加焦虑。他每天都会趁着别人不注意找到雪花,试图和“小爱”沟通,均以失败告终。
伊蒂斯·库里后来没收了他的现代用品,扔给他一套仆人的衣服,发现他学会了当地语言之后,甚至把他打发到了仆人的屋子里生活。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觉得自己不该沦落至此。每天早晨天还没亮就被赶着去外面砍柴,回来生火、打扫房间、照顾牲畜,反正就是基本上什么活儿都得干。他甚至愿意去收拾马厩,就算里面一股令人作呕的马粪味,至少那里面是暖和的,不至于叫他手脚冻得冰凉。
“新来的,你应该庆幸遇到了我们家小姐,换成是别人,呵,别说是想干活儿混口饭吃,不被剁碎了去喂冰原狼就不错了!所以别墨迹,手脚麻利点!”
王晓明不知道自己这是穿越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猫会说话,还要把人喂给冰原狼,这个世界的人到底是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偶尔在擦地的时候,看到伊蒂斯经过,王晓明还会想着伸手打个招呼。但是伊蒂斯仿佛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嘴里念念有词,急急忙忙地从这里赶到那里。他的这种行为有次不小心被领头人看到了,觉得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被丢到屋外守了一晚夜。
刀片一样的寒风吹得他大脑都开始结霜,鼻涕刚留下来就变成了冰柱。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这么被冻死的时候,锅炉房的人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叫……明?对吧。”那个人憨厚地笑了笑说,“外面太冷了,我和你换班,你去里面烤烤火吧。”
王晓明用看再生父母一般的眼神看着这个粗犷的北方汉子,他脸上的胡须浓密得只剩下两双眼睛和高高的颧骨露在外面,不知是喝了酒还是被冷风吹的,鼻头有些泛红。王晓明记得自己只是偶尔在吃饭的时候见过这个人几次,却不记得他的名字。人家对他这么好,他却连名字都记不住,他觉得有些羞愧。
“谢谢您……”他小声说道。
“哈哈哈,你这小崽子,喊人还用敬称,怪不得被俺家小姐看上了!”他笑着拍了拍王晓明的后背,拍得他往前踉跄了两步,“我叫汉斯,这儿的大家都喊我老汉。得嘞,快进去吧,再守下去你都要冻成冰块儿了!”
王晓明险些呛了一口唾沫,汉斯可能不知道老汉除了老汉斯还有别的意思,但是这个词听在他耳朵里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但他还是很庆幸能和汉斯换班的。他一边往锅炉里仍干柴,确保火焰不要灭掉,断了屋里的供暖,一边搓着冻得冰冷的双手。这些天混在仆人中间他也听到了不少八卦,比如谁家的老婆出轨了,或者谁家的孩子生病了,这些家长里短的闲话他在家乡也没少听。尤其是当妈妈非要带着他一起去麻将桌上的时候。
妈妈对待麻将非常认真,不对,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她对在麻将桌上赢钱非常认真,却总是输得精光。她带王晓明去打麻将,是为了让他帮忙作弊,看别人桌上的牌,记下谁把哪张牌放在了哪。牌桌上的人说话更是嘴无遮拦,各种低级黄色笑话张口就来。王晓明听不惯这些,而且每次他去都会被拿来开玩笑。邻居家的大伯用指甲缝里塞了灰的手捏他的脸和大腿,捏出一道道通红的印子。妈妈只是抽着烟,好像看戏一样看着他。她说话的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十分陌生,她大声扯着嗓子,好像想让自己融入牌桌上的环境,她刻意地把自己的语言变得粗俗,放肆地大笑,这一切都让王晓明感到窒息。
所以他不想去妈妈的牌桌,不想在学校被人欺负之后还要面对邻里的嘲笑,于是他羞愧地低下头去,一言不发。但他最害怕的,其实是看到那样陌生的妈妈。
他想起有天妈妈赢了不少钱,心情很好,想要带他去吃家门口的一家烧烤店。那也是一个冬天,但他家乡的冬天没有这么冷。他坐在烧烤店里,幸福又无知地吃着难得的美食,看到其他桌上的一家人说说笑笑,突然有些向往,于是问出了那句无知的蠢话。
他说,下次我们是不是可以和爸爸一起来?
但是话刚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因为妈妈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阴沉又冰冷,她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燃烧的怒火以冰冷的形式爆发,滋滋冒着气泡的啤酒淋在他的头上、毛衣上,王晓明只能呆呆地看着她走远的身影,过了一会儿才急切地想道:妈妈走了,他没钱付给烧烤店的老板。
那天后来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回家的时候身上湿乎乎地,鼻尖还有一股啤酒淡淡的苦味和麦香。好在冬天不是很冷,他没有生病。
同样的话题也频繁地出现在了库里家的下人口中。
他们都说,今年的冬天异常地暖和,所以过起来比往年更轻松。这些都是多亏了库里爵士。要不是有库里爵士推广的新型火炉,还不知道今年又会死多少人。
王晓明并不知道米诺斯往年的气候如何,但他实在没有感受到“温暖”。不如说,他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冷过!他再次把手凑近跃动的火苗,终于感到僵硬渐渐褪去。温暖的室内让他想起了许多曾经的回忆,比如洒满夕阳的教室,热气蒸腾的烤肉店,这些都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快乐的瞬间。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耳旁想起了比噼啪作响的柴火声更加低沉的声音。低沉得就像是大地的轰鸣,紧接着,挂在锅炉边的铁器也开始震颤,发出碰撞的叮当声。远处,好像有人发出了一声大喊。声音被白雪淹没,听得并不真切。但是很快,这样的喊声就交织成了此起彼伏的乐章。
“砰!”的一声,锅炉房的门被一个人推开了。是和他换了班的老汉斯。他的鼻头依旧通红,但是脸上却没了适才的从容。他几乎是绝望地冲他喊着,他口中的话语和背后无数人的尖叫与喊声融在了一起。
他说:“雪崩了!”
*
床铺上,光裸着上半身的少女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鲨鱼玩偶。
她似乎是做了噩梦,眉头紧紧地锁起,甚至连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好像觉得冷一样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不久前胜利的快感很快就被无聊和无奈取代,前任魔王·现任宜家鲨鱼的鲨鲨挣扎着从少女的怀抱里钻出,看到她那副可怜的模样很想叹气,堂堂魔王居然会露出这样一副悲惨的样子,实在不堪入目!
但鲨鲨还是努力用它的棉花鱼鳍揪起被她踢到一边的被子,盖到了她的身上。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这个新任魔王的法术和心态。如果它没有失去大部分的记忆和能力,也许它还能帮上忙,但现在它也只有看着干着急的份。
它希望她能明白,至少先除掉勇者总是没错的。因为如果勇者不被除掉,就算逃出了封印,他们也还会面临第二次败北。魔王总会被勇者击败,这是预言中写定的结局。
现在它最大的希望就是她。
她拥有强大的魔法,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运用。它失去了有关魔法的知识,而她也是一头雾水。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就在她的睡梦中。
小爱写文的时候总是喜欢抱着它,所以它看得十分清楚。她分明是在睡梦中突破了封印的限制,去到了真实世界中。虽然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但这是他们手中最大的筹码。
恰在这时,睡梦中的少女再次发出一声呜咽,抱紧了裹在身上的被子。
鲨鲨不禁想道:她这次又梦到了什么呢?
*
这次她又变成了一只猫。
雪白的皮毛,冰蓝的眼睛,是那只名叫“雪花”的猫,她还有印象。似乎只要她一来到这个地方就会变成猫咪。在睡梦中醒来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你会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也许她并没有变成魔王,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是只名叫雪花的雪地猫。
她的听觉和嗅觉都被无限放大,以至于她醒来的时候被一种惊恐的情绪笼罩了。动物的本能告诉她一场灾难即将来临,而房间里那个竖着麻花辫的少女还对此一无所觉。她的桌子上点着油灯,正在聚精会神地摆弄着什么东西。小爱焦急地冲她发出“喵喵”的叫声,却被她一一无视。“现在没空陪你玩,雪花。”少女严肃地说道,“我必须弄明白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刚刚被焦虑淹没的大脑中出现了其他的情绪,不属于雪花,而是属于小爱的情绪。她好奇地探过头去,发现麻花辫少女的桌上俨然躺着一部被她拆开的手机。手机的零件都摊开摆在一只木盒里,螺丝钉、显示屏、电路板……被拆得七零八碎。
但是还不待她出声制止或表达惋惜,刚才雪花感应到的那场灾难就到来了。房间忽然震颤起来,伊蒂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差点掉在地上的液晶屏幕。“地震吗?”她喃喃地将手机碎片收回木盒,盖上盖子,然后站了起来。“雪花,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找人。”
「不对!不能往那边去!」
小爱冲她大喊道,但是她的喊声并不能传达到对方的耳中。伊蒂斯走向门口,作势要打开门,一阵巨大的震颤让她双腿发软,沉重的书柜倒下,几乎要砸倒她的身上!
「不行!不能让她被砸到!」
小爱急切地想道,但是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于是干脆跳到了少女和书柜的中间。
“砰!”的一声,书柜倒在了地上,挡住了唯一的出口。
“雪花!”伊蒂斯撕心裂肺地地喊道,刚才最后的一瞬间她分明看到雪花铺到了她和书柜中间,她顺势向后退了两步,将将避开砸下来的沉重木柜。但是雪花呢?!它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中压!它会死的!
她感觉到自己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双手疯了一般拨开散落在地的书籍,却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微弱的“喵”声。
伊蒂斯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发现雪花正站在那里,歪头看着她,蓝色的眼中映出无辜,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诶……?”
一瞬间,向来自诩聪明绝顶的贵族小姐被困惑塞满了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