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世纪钓金龟婿》麦米晶子

15、第 15 章

　　淡紫色的天空、熊熊燃烧的海岸线和灼烧的高温，被从东北方向吹来的风拂过，也让大团轻盈的云像海浪一样奔跑，云游出了咖啡的海洋，向西南方向飘去。

　　这样的组合，很突然地激发起爱德华奇怪的好奇心。

　　湿漉漉的晚风带来了迷路的雨，他们被困在暴风雨中，看着那团云撞上了迷雾里的陡然凸显的黑色山脉。

　　爱德华停了一瞬，他感觉这是他遇见的独一无二、绝无竟有的场面，因为远处硕大的鲸一跃而上，先是一道水雾，然后才是它硕大的背鳍。

　　爱德华看的如痴如醉，脑海里不停地弹起比赛时的那一支曲子，脚上的肌肉随着节奏轻敲船板。

　　南希则不以为然，把桅杆上的船帆撑开，拨动船舵，向着灯塔的方向前进。

　　“你不多看一会儿吗？”南希问着继续埋头收拾东西的爱德华。

　　“不了，我想这对于现在的我已经足够了。不过，等我回去之后得好好地用钢琴练习一下，但是——”爱德华看着桶里几乎奄奄一息的小鱼，“在此之前，我们有理由吃一顿好的。”

　　南希犹豫了一会儿。

　　她没有刻意掩饰，因此爱德华很快就说：“比如今天菜单上的烤火鸡配酸红莓果酱、葡萄酒果冻和美式冰激凌。”

　　南希听到他提起的美式冰激凌，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家伙原来也是二等舱的乘客，便很高兴地同意他的提议。

　　“当然。”南希接着说道，“不过你得等我把这些东西还回去才行。”

　　“嘿！这就用不着你了。”爱德华笑得仿佛在说笑话，“还有我呢？你也不想就这样去餐厅吧。”

　　南希心里有些不服气，可是叫爱德华那双充满善意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好吧！但是你得承认，你整理渔具的水平不如我，你来这里掌舵，我去把那些东西收拾一下。”

　　“用不着！”爱德华说，“船上会有人来收拾的，我只需要把这些东西塞进尼龙网里就可以了。”

　　爱德华说的一点也不错，两个梳理着平头，脸蛋干干净净的年轻侍者一看见他们上船，马上就快步走过来，接管了他们的小艇。

　　“收获还不错嘛！”稍微年轻一点的侍者提着厚铁皮桶，掂了掂鱼的重量，“也许，你们想要来一点油煎过的带骨凤尾鱼，配有黄油烤过的面包片、帕尔马奶酪、几滴柠檬汁，还有一杯热乎乎的茶驱赶疲惫吗？”

　　“这是只属于今天的福利哦！”侍者冲他们眨了眨眼睛，“因为今天有人带回来了几百磅的鱼才有的特别彩蛋。”

　　“是嘛。”南希干巴巴地开口，那种酸涩的苦楚似乎顺着胃管涌上喉咙，差点要穿过咬紧的牙齿涌出。

　　她想大声说，去你的福利，我一点儿也不稀罕！！！

　　在她控制不了自己之前，爱德华先回复：“比起美味的鱼肉，休息才是我们更想要的。”

　　“当然。”侍者露出理解的神情，“不过得有一个人和我一块儿去登记一下。至于这位女士，需要我们为您带路吗？”

　　“多谢，不过我还记得路。”南希说完，扭头对爱德华说，“别忘记你的烤火鸡、葡萄酒果冻和冰激凌。”

　　“放心，我一定牢牢记得。”

　　侍者们瞥了他一眼，带着他左转右绕进了一个地方，爱德华油然而生出一种恐惧。

　　爱德华皱起眉头，耸起肩膀，试图开口询问，“这是要去哪儿？这可不是我记忆中地方。”

　　后面的侍者冷冰冰地回复：“您记错了。”

　　排山倒海般的不祥预感扑面而来，爱德华丢下东西就想回头甩开他们，被侍者毫不留情地拿下：“请您安静一点，约翰尼少爷想找您聊聊天。”

　　爱德华瞪了他们一眼，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

　　“请走吧。”这句话，侍者是拿意大利语说的，带有一股浓浓的乡下人口音。

　　约翰尼个子很高，因为皮质软沙发上能看见他露出的一整个脑袋，他长着非常浓密的卷发，包括胡须也是这样，但当你看着两片厚欲的□□和端正的大眼，你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傻乎乎的大个子，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可以送任何人到加勒比的海底去睡觉。

　　那张厚实□□的嘴唇吐出烟嘴，十分优雅地冲爱德华打招呼，“你好像特别不想在这里看见我。”

　　爱德华轻哼一声作为回复。

　　“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如果不是我，你恐怕也没法从太子港上这艘船。”

　　“你这是什么意思？”

　　约翰尼站起来，接着一拳打在他肚子上。老实说，爱德华一直在等着这一拳，此刻他的担忧才烟消云散。

　　“首先，你得冷静下来。像个里诺艾家族的男人一样。”那张□□的厚唇冲着爱德华冷笑，非常阴沉地说道，“比起一个弹钢琴的文艺青年，我想姑父更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儿子。”

　　“姑父对你，还是太仁慈了。”约翰尼露出嘲讽的笑容，递给他一杯黄澄澄的利口酒。

　　爱德华直截了当地说：“是你吗？”

　　自从革命以来，海地的糖料种植园陆陆续续搬离，取而代之的是充满瓦砾和灰尘的墓地。曾经的殖民地财富加速逃离这片土地，尤其是当新大陆的居民意识到甘蔗种植园和榨糖厂的存在，就像一把不断切开他们血管的匕首，只要存在一日，他们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向蔗糖。

　　每吃一磅糖，就等于吸食两盎司的人血。

　　里诺艾家族原本是靠蔗糖生意起家的，用蔗糖换取了家族地位和财富，等到了布鲁克·里艾诺掌权的时候，家族已经用换来的一个个金路易买下了长岛的大宅，定居在美国。

　　掌管里诺艾生意的人，个个眼光独到，投机事业从来没有失败过一次。无论是最早的创始人通过娶了一个法国太太拿到护照，揣着五百金路易乘坐贩卖黑奴的船到拉丁美洲；还是果断地搬到美国来做生意，躲避来着白人的种族屠杀；他们从来没有失败过一次。

　　布鲁克·里诺艾让大儿子娶了来自一个古老意大利家族的女儿，小儿子则同新兴的美国家族结婚，唯一的例外是他的小女儿。

　　她嫁给了一位充满浪漫情调的手风琴艺术家，姑且叫他艺术家吧，毕竟他可不愿意别人用其它头衔称呼他。

　　唯一能让这位老爷子满意的，无非也就是他的血统。

　　老爷子送给他女婿一份厚礼，送了他一张支票，让他跟着海军到太子港去做生意。看乐谱的脑子毕竟不是生意人的头脑，这位纯正血统的女婿很快就灰溜溜地回来，从此不再染指任何事务。

　　爱德华就是在太子港出生的，做为少见的白人小孩，受到了非比寻常的溺爱，小天使般的面孔和笨拙不失善意的举止，令他的外祖父非常担忧。

　　“你怎么把他教成这样。”他的外祖父这样问他母亲，“你把他害惨了，你明白了。”

　　“这里不需要没有勇气只有善意的蠢蛋。”他外祖父这样说，把爱德华留下来亲自教育他，直到他发现爱德华和他那个傻瓜父亲一样，既软又怂。

　　“算了，让他玩去吧，家族里的事还有约翰尼呢。”布鲁克·里诺艾这样说。

　　爱德华想去学音乐，一向温和的父亲义正言辞地反对，他太知道音乐对他来说什么用处也没派上，除了吸引到自己的妻子，否则自己恐怕还得计较以后的日子。

　　他宁愿爱德华去学一门技术，去念书，拿到文凭以后回家族里做事。

　　可是某种的力量给了爱德华勇气，他逃跑了。

　　当然，也有某些人插手了。

　　比如，约翰尼·里诺艾。

　　“我已经告诉了姑妈，太子港不是什么能继续待下去的地方。”约翰尼耸耸肩，“你出来了刚好，和我一块回去吧。”

　　“我不。”爱德华嘀咕几句，拒绝了他。

　　“可以。”约翰尼也不生气，“只要你愿意从今天开始，你账户上所有的存款和你偷偷携带的支票全部失效。”

　　“你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约翰尼舌尖抵着上颚，爆发一阵剧烈的笑意，“我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罢了。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爱德华警惕地看着他。

　　“你们那个可笑的比赛，输了对吧。”

　　爱德华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我们是输了，别人胜利了。”

　　“不不不。”约翰尼伸出食指，摇了几下，“正是因为你们的失败，所以别人才胜利了，你明白吗？不然你为什么一直拿着这个箱子，我亲爱的弟弟。”

　　爱德华把手攥得发白。

　　“只要失败了，就意味着别人胜利。”约翰尼这样说，“所以我决定送你们一份礼物，毕竟不是谁都知道这个真相的。比如说，你的搭档？”

　　“我知道这不公平，但是……”爱德华像是被掏空了什么。

　　“你还是不明白，这样的不公平是非常合理的。”约翰尼用冷漠几乎冷血的口吻说道，“问题在于，你有没有冲破它的勇气和决心，你得像一个男人一样，而不是永远躲在妈妈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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