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物语》黑色猫猫团

84、幻妖和山贼

　　夜色漆黑，无月的天穹仅仅落下稀疏的星光。白壶与白布在野地上飘摇，阵阵歌声与喝声似乎还徜徉在群山之间。

　　在篝火旁留一只咒灵定位。

　　随后，旅人踏过曲折的小路，越过漆黑的丛林，避开猫头鹰和蝙蝠的窥探，顺着咒灵之前走过的路径，正隐蔽地前往战斗的中心。

　　漆黑的绒球在地上滚了一圈。

　　“咳……我一定要……咳咳……”

　　被壶再次击退的独眼已经显露出颓势。他的肌肉因为领域的「虚弱」而萎缩，他的体型似乎和开始时比小了一些，他那挥舞金刚杵的动作也愈发迟钝。

　　“饿……”“义兴师父……”“水……幻妖…不在…”

　　倒在地上的人少了几个。毕竟，咒灵的攻击也不是只针对独眼，只能说是独眼承担了咒灵的最大火力而已。

　　现在，他们更像骷髅了，完全一副皮包骨的可悲模样。

　　“豆腐……不、别……跑……”

　　绒球在这些可怜鬼身边挪了挪，藏进了地上散落的斗笠里面。

　　独眼在这场消耗战中已然落入了下风。如果继续耗下去，死的肯定不是唱歌的壶咒灵，而是这位领头的独眼。

　　正在赶路的夏油杰做出如此判断。

　　他拨开身前的几根挡路的树枝，正打算赶上前去加入狩猎。只是月黑风高，星光黯淡，路径难辨。而先前的绒球会飘，体型也小，故绒球咒灵能轻易钻过去的地方，咒灵操使可能需要花点力气。

　　“你是否没有好主人？可怜的旅人，又饥又……”

　　咒灵的歌声从远处流畅地传来，比刚开始的时候响亮了一些。

　　那位处于颓势的独眼忽然停下了攻势，本就被削弱过的速度一下子降了下来。他挥舞金刚杵击碎了那更为绵密的攻击，对着倒在他脚边的人叹了口气。

　　“不愧是幻妖，想必她早就料到了现在发生的事。可我们还是必须……好在「因」已经种下。”

　　如此说着，独眼从怀里掏出一个黑盒。

　　“…义兴…师父……不能…制服…幻妖需要……”

　　地上躺的已经没力气动弹的家伙忽然又有了力气，回光返照般向独眼伸出了手，但立刻由于虚弱过度的身体而几乎要断了气。

　　咒灵的下一波攻击再次袭来。

　　“……人，又饥又渴倒地……”

　　几根绒毛伸出了斗笠。一道金色的光柱笼罩了独眼，一闪而逝。旅人加快了步伐，不只是从咒灵那边，他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光柱。

　　同时，原本伤痕累累的独眼瞬间康复，肌肉吹气般重新鼓了回来。只是那个黑盒不见了。而独眼身上闪着金色的光膜，似乎还暂时抵挡了领域的侵蚀。

　　这家伙看上去似乎被强化了，然后就又上了。但地上一个个饥瘦的饿者不知为何徒劳伸手，可能是要去阻拦他的好队友。

　　咒灵操使已经摸到了咒灵领域的边。

　　就在夏油杰想象着自己如何像孙悟空越过水帘洞般穿越那层水幕，然后愉快地收割残血，抢个人头，顺带比较梦里咒灵和普通咒灵的不同。

　　显然，这个会唱歌又会领域的壶咒灵多才多艺，很新奇。咒灵对面，那脸上只有一只眼的金刚杵领头也很新奇，可说是天生异象、骨骼清奇。

　　当然了，如果这人也是个咒灵就更妙了。那就是一箭双雕，快乐加倍。

　　可惜，这领域的壁好像还带点筛选机制。夏油杰使劲捶打边界。黯淡星光下，咒力在接触的部位荡起了波纹，却始终破不了、也进不了。

　　“轰——！”

　　咒灵操使只能眼睁睁看着。独眼打破了与咒灵的那一段距离，加持过了的金刚杵轰然砸在裂开了无数黑色小缝的壶上。

　　随后即是一阵暴风雨般的连击。

　　攻击者第一次找回了他应有的力度与速度，然后把怒火毫不留情地浇灌在这多才多艺的咒灵身上。

　　“……可、可怜的旅、旅人——”

　　咒灵带着怜悯的歌声第一次变得磕磕绊绊。壶被狂暴的打击击碎，白玉般的质地被撕裂成碎屑。咒灵的领域顿时如雪花般飘散于空中。

　　夏油杰向前踉跄了几步，随后立即稳住了身子跑了几步。在加了一个用来隐蔽的结界后，他看着那酣战正兴的人，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去捡残血了。

　　只见那白玉壶破裂后，里面浮现出一个木乃伊般的小小枯瘦人影。而这黑黢黢的人影就被独眼一套丝滑小连招打到天上，吊起来捶。

　　“可怜、可、可怜……”

　　咒灵吐出几个变了调的歌词，然后干净利落地没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更别提咒灵玉了。

　　“义兴……幻妖……快……”“呃……”“……哈…呜…”

　　地上的人还保持原样，像骷髅一般枯瘦。很多人逐渐只能发出不成字句的呜咽。

　　咒灵被打败了，但创伤没有修复。而那个黑盒所带来的光柱只笼罩了一人。这个选定的人打败了咒灵，但似乎对于如何解救同胞毫无办法。

　　所以这位独眼，在获得胜利后并没有停下了细细品味胜利的滋味。

　　实际上，他一落地就喘着气奔到了木笼车。那木笼里是空的。独眼抚上了那缠着无数咒符的栏杆，身上金色的光膜泛起一阵涟漪。

　　夏油杰拿开散落在地上的斗笠，露出了下面的绒球咒灵，把它用术式“重置”了一下。咒灵再次漂了起来，咒力磨去了绒毛身上的污物。

　　旅人抱着咒灵，看着独眼转过身，对着倒在地上的人们发誓——阿弥陀佛，他一定会完成他们一行的使命，抓回幻妖。

　　周围还是一派严寒的夜景，黯淡的星光隐约照在这片狼藉的土地上。

　　旅人继续打发那只咒灵，让绒球跟上那离去的领头。虽然对于那所谓的“幻妖”很是在意，但他眼下总算真实地进入了事故发生点。

　　夏油杰蹲下身。结界解除了，独眼也已经奔上路。旅人低头看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人，确实是“又饥又渴倒地昏”。

　　这人已经合上了眼，饿昏了过去。

　　附近没有食粮，山野里有的只是不易消化的野兽。晚上的天也是冷得很，山顶都积着雪。他们的命运似乎已经有了定数。

　　如果家入硝子在这里就好了。她可以用「反转术式」对这些可怜人进行医治，让他们脱离这种折磨人的「虚弱」。

　　那只被独眼祓除的咒灵，领域的效果不是「虚弱」的诅咒，而似乎是「使虚弱」的诅咒。

　　一点点抽干人的精气，让这些弱者一步步拖进无法挽回的饥饿地狱。

　　这虚弱可能还是追溯到灵魂的，这使得「诅咒」会直接从绒球咒灵传递到领域外的夏油杰，也使得利用「无为转变」进行的治愈变得困难。

　　独眼已经奔到了一处峡谷，跟在后面的绒球看见了路上被山贼剥光了的死者，还有一些凌乱的脚印。

　　“幻妖……诱惑……”

　　呼啸的风卷走了独眼的字段。他速度很快，已经开始攀登上险峻的山路，咒灵飘在后头。黑暗的世界里很难认出前路，他的心里却好像有着罗盘。

　　“……”

　　都说命比纸薄。如果把人的灵魂比作一张纸，对其进行改造就好比去拿这张纸折一只千纸鹤。

　　而眼下这张纸已经十分“虚弱”，生生脆成了薯片。把这人治好，难度也变成了用薯片去折一只千纸鹤。

　　而薯片碎了，这灵魂也就碎了。

　　经过一番尝试，制造大量薯片渣的同时，旅人也总算放下了某个念头。

　　夏油杰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那么一句“真的对不起，我学艺不精，告辞”，然后鞠躬什么的。

　　但也无法挽回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没有遭大罪，「无为转变」只有一瞬间，没有给他们糟糕的人生带来更多的苦痛。

　　倒是身上的寒冷倒是可以挽回一下。

　　于是旅人披上了新获得的斗篷，感觉这寒冷的梦也总算是温和了些。

　　而咒灵那边也有了新的动静。

　　“这一大片山全是俺的。”

　　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伴随着女子的娇笑。空气中逐渐开始凝滞。

　　夏油杰转移了注意力，打算先暂且把一些糟糕的想法放置一边。

　　那是……「结界」？

　　独眼还是在爬山，身上的金色光膜一闪一闪。

　　绒球加快了漂浮的速度，迅速冲到了前头。随后猛地一撞，撞在了空气墙上。

　　咒灵努力地翻动绒毛，最后总算如没骨头的章鱼般，从腐蚀出的那硬币大小的一个缺口挤了出来。

　　“你就不能再快一点吗？用跑的！”

　　女声从前方传了过来，竟然有种令人窒息的熟悉感。

　　“这处坡道地势这么陡，连俺自己一个人走的时候也没办法跑呢。”又是那个粗声粗气的男声。

　　绒球挤出了结界，在空中几个翻滚，晃晃悠悠地飘了过去。

　　“真看不出，原来你这么窝囊。我竟然嫁给了这么没用的人当老婆。唉——唉——今后我该靠什么来过日子啊。”

　　只见一个粗野的壮汉身上挎着刀，背着一个女人。而壮汉显然就是劫道的山贼。

　　那女人回头看了一眼。星光点亮了她眼角的泪痣。旅人僵住了，咒灵也随之一动不动。

　　“胡说什么呢。不过就区区一条坡道嘛。”

　　山贼一下子加快了步伐，瞬间没了影子。

　　只是血一滴滴从山贼的刀上滴落。一滴又一滴，隔着很远，坚定而缓慢地落下。

　　“怎会如此？！”

　　夏油杰立刻拔腿追了上去，抛下了野地里的一片干尸。绒球咒灵也迅速追踪起了血的气息。

　　那个女人……

　　和家入硝子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