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物语》黑色猫猫团

64、似乎如旧的日常

　　麻雀在飞。

　　真的！麻雀在飞！纵使是在这干燥抑郁的夏。

　　烦躁的虫声在柏油路上回旋，而那圆滚滚如苍蝇般的玩意儿还在成群结队地飞！

　　黑压压的一小片中，一个深色的圆点停在大厦的顶部，随后一个，两个，三个……乌泱泱的一片，整齐划一，都停在了上面。

　　炎热的高温让空气扭曲，暴露在阳光下的人造物热得可以烫个荷包蛋。

　　伊势谷俊男往那些讨厌的麻雀们瞅了一眼。他避开巡逻的人，把已经变成电锯的手藏在特制的服装里，躲在会议厅的门后。

　　门的另一头传来那些所谓“大人物”的议论声。

　　“……人类的本质就是远离痛苦靠近愉悦，在痛苦和愉悦之间反复循环。只要能把痛苦拿掉，那就是改变了世界，从此就有赚不完的钱，而且……”

　　不得不说，每当这种时候，伊势谷总会认为和那些家伙成为同伙勉强算得上是一个不差的主意。毕竟如果没有结界师提供那屏蔽所谓科技探查的「结界」和事后逃跑的「门」，他的几次“暗杀”可能也不会顺利。

　　当然，某个怂蛋提供的地址也勉强出了一点力。

　　缠着咒符的数根橛子被打下，结界隔绝了外界。伊势谷把电锯从制服下露出。连接着血肉的电锯疯狂转动，竖着劈下。

　　首先是什么东西被打破的声音。

　　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电锯旋转的啸叫声，固体和液体飞溅的声音……以及临死动物的哀嚎惨叫。

　　一对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况。那只动物抬起头去，看向刻着符文的监控摄像头。他们试图呼救，但……

　　很快，很多对眼睛失去了生机。最后，那些无神的眼倒映出了无数破裂的室内摆设。

　　忽然，上方突然传出了新的声音。

　　诅咒师的嘴角缓缓裂开，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他把电锯猛地插进墙里，两只脚一起用力迅速顺着墙壁向上爬去，爬到了隐藏的暗室里。

　　随后，几声枪声从上方的暗室里传来，却被淹没在电锯的轰鸣声里。

　　“……你想要什么……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话语中断。

　　“哈哈！哈哈哈……这样吗？不过——你们杀的更多，只是没人看见而已。”

　　伊势谷踩在了动物的残肢上。他可不会被这种动物骗。它们骗了他很久，所以他不能容忍它们继续骗下去了。

　　诅咒师转身，跳下来，落在了会议厅里唯一还算完好的雕花木桌上。

　　伊势谷看着四周支离破碎的动物，忽然想到了那苍蝇堆似的麻雀群。

　　叽叽喳喳。一个动物圆滚滚的头颅就倚在木桌边。叽叽喳喳。那只圆滚滚的麻雀之前就在叽叽喳喳。

　　也许该用网兜兜一下，就像小时候一样。可惜没有网兜，而且……

　　——“怪物”要来了！

　　四周的结界不稳固起来，门口处的结界泛着涟漪。伊势谷急忙用电锯在墙上划出个圈，咒力涌动，得到了熟悉的回应。「门」即将完成构建，结界师还是给力的。

　　但是，之前破开的门外，一对苍蓝若天空的眼睛突然浮现。

　　“找到你了。”

　　此刻，「门」还没有完成。

　　＊

　　平静，安详，漆黑一片。

　　特种玻璃缸里盛放着一只可爱的脑子。漂亮的白牙齿一动不动。缸里的营养液富含多种营养物质，一根根气根扎进大脑，链接着一台极其复杂的机械。

　　好热。

　　玻璃缸不知道什么时候营养液的温度忽然上升到了这样的一个值。那个可怜的小东西——粉红的色泽被熬成了可怕的泛白。

　　这让玻璃缸感觉自己很没用，根本没有尽到该有的职责，没有好好地把这可怜孩子养大。

　　明明它也得到了很多，比如说知识，比如说雏形，比如说……

　　真是太可惜了。毕竟这样，玻璃缸就没用了。已经没用的东西会被怎样处理呢。玻璃缸不知道，但它觉得无所谓。因为它只是玻璃缸而已。昨天过来的大白很可爱，但也仅仅如此。

　　——废品依旧要被处理，这是它最后的意义。

　　“咔嚓咔嚓。”

　　看，不是嘛。现在不就裂开……了。

　　警报声响起，五颜六色的警示灯亮起。碎裂的玻璃撒在地上，黑色的凶.器也躺在地上，寒光闪闪。营养液从破开的口子涌出，扩大了创口。忽然，霞蔚云蒸。不知何处吹出了销毁失败品的毒气，一切都在腐朽成灰。

　　灰烬忽然爆出一阵强光，世界在强光中震动，然后一切回归现实……

　　清风拂过窗帘，窗外传来阵阵蝉鸣，趴在桌上的夏油杰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一套特制的笔墨纸砚。几张完成了的咒符还放在一边，墨迹已干。

　　虽说是“闭门思过”，但实际上感觉更像是一种很奇怪的假期。就是待在高专里，不出门，也不接任务。

　　禅院家可能不一样。据说会把人丢进一个饲养无数低级咒灵的房间——不过，这个禅院家的惩罚听上去就非常没有存在意义的样子，似乎十分没用。

　　最近，夏油杰捡起了一些课程，开始练习画符。学习进度喜人。不过，自从他告别雨声后，却有了一些新的小问题。

　　他揉了揉头，感觉前些日子的烦恼都被清空了。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应该是忘了什么不重要又不想回忆的东西。

　　虽然不是一个大问题，但还算是一个小问题。

　　夏油杰在桌上铺上毛毡，从一旁的那叠画符用的泥金纸上取来一张，压上镇尺。毛笔在龟形砚里蘸了点墨水。这墨水也算是隔宿之墨了，墨色又黑了点。但画符不用计较太多。

　　毕竟咒符，最重要的是咒力的流转，写的内容反倒成了次要的。

　　很快，赤黄色的纸上爬上了符文，成为了咒符。夏油杰把毛笔放在笔架上。几只咒灵把咒符和镇尺小心地放在一边，并卷起了毛毡。

　　夏油杰懒散地趴在桌上，盯着那龟形砚看了好一会。然后他猛地直起身，抽出右手。食指转了一圈，变成一把尖刀，又转了一圈，刀尖长出了一截毛笔头。

　　“「无为转变」意外地好用。雨停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领域啊，要么同样展开领域进行对抗，要么拿咒术抵挡，要么逃出领域……据说新阴流的「简易领域」和悟说过的什么「落花之情」也有效果……”

　　他叹了口气，把食指变回原样，继续趴在桌上。

　　“当时我选择的应该是‘逃出领域’，但后来……罢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纠结也没有意义了。”

　　电话铃声响起。

　　夏油杰发了一会呆，然后起身拿起正在充电的新手机，看了下来电人，心情好了一点。

　　“悟，最近感觉怎么样？不过，你那边好像有点吵。”

　　确实。有很多匆忙的脚步声，什么东西扑腾的声音，还有很多东西被拖走的声音。

　　“放心啦，只是没有手脚的虫子在地上爬而已。杰不用在意啦~”

　　对面的声音依旧充满青春活力。

　　两个人简单聊了一会，讨论了一下最近的事。

　　五条悟骄傲地描述了他如何找到并消灭了三个K，祓除了那个特级咒灵。刚才还捞了一把“非常弱鸡的歌姬”。现在他正在解决一些特别恶劣的诅咒师——那些烂橘子还要“一只活的”，打破缺口。接下来，他就要去把星浆体转移到高专，“到时候就给杰看下”。

　　“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社畜了呢，悟。”

　　“才没有！”对面迅速传来反驳。

　　夏油杰笑了笑，简略讲述了最新调服的那个聪明得和人类一样的咒灵真人，还有他最近遇到的……

　　总体来讲，日常应该还称得上平淡无奇，除了前些日子的记忆呈现奇怪的片段化。不过，夏油杰自认自己不是个记忆很好的人，那么遗忘掉那些如吃饭喝水之类的重复记忆也是理所应当的。

　　“感觉忘了很多细节。悟，前些天我们聚过吧，那时候我是怎样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杰还是好好休息吧。”

　　“这样啊。”

　　夏油杰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随后他们又聊到了死掉的高层木村六田。据说，当初图谋长生复活的家伙就是他。

　　木村死得贼惨，而硝子的「反转术式」竟对他一点用也没有。据内部消息，临死前，木村的身体变得畸形——他最后是被自己头上增生的弯曲鹿角捅穿了脑壳死亡的。而这样死得特别猎奇的还不止他一个，只是唯有他一个是高层。

　　而前些日子木村还策划去北海道札幌演讲。当然，现在肯定是去不成了。

　　于是，他们接着把话题跳转到了札幌的凉面和黄油土豆。随后聊到了世界第一喜欢黄油土豆的歌手松山千春，和世界上第二喜欢黄油土豆的咒术师五条悟。

　　“没想到……悟竟然承认了别人超越了你，成为了世界第一。”

　　“毕竟是黄油土豆啊。若是论起喜欢喜九福来，一百个松山千春也比不上老子。”

　　等到电话挂断，夏油杰看了一眼时间，猛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聊了很久。

　　“也许也该在校园里逛一下？”

　　夏油杰望向窗边。

　　天色澄澈如水。屋前林木葱青照眼，欣欣向荣。一群乌鸦在遥远的天际飞过，其中零星几只脱离了队伍。

　　一只乌鸦停留在了树木的枝干上，轻巧地几个小跳，随后停下来捉虫。

　　乌鸦仰起头，似乎吃掉了什么东西。

　　夏油杰远远地盯着这只乌鸦看了良久，忽然对着自己说道：“话说，小动物也有灵魂吧？虽然比人类微弱一点……那是不是可以尝试着「无为转变」一下？”

　　“呱！”

　　那只乌鸦似乎发现了什么，一下子飞走了，离开了视线。

　　“算了。还是先出去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