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三梦之欲望之都》一家之猫

44、第六卷 大结局 第一节

　　庭庭深院，我倚窗凝望，蒙蒙细雨飘洒在室外的树枝青草，顺着枝叶流淌，似思绪时断时续，扰得我更添愁情。
　　重重阁楼，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梧桐更兼细雨，点点滴滴。
　　罢罢，我摔开书，站起身子，来回踱步，禁不住的心烦意乱。太阳好了才没几天，这又绵连着几天这样的天气，加上最近拾掇起了几本诗词，应上这景，读来更是凄惶。
　　孩子们在午睡，溥泽去议政未归，我被困在这样的境况益发焦急，也没叫人，只身擎了把油纸伞出了屋子，顺着回廊慢慢走着，尚春寒料峭，又细雨如丝，穿堂风阴冷碜人，满眼的园艺常青和假山浸着雨水也死气沉沉。
　　各处角门边都垂手立着日本仕女，躬身哈腰，一动不动，只有在阻拦我步向不该走的院落时，才横着袖子，抬起白惨惨的脸庞向我露出飘忽的笑意，引得我不由打上一个冷战。
　　不知不觉走到了缉熙楼，仰望着屋厦幢幢，不由叹出了口气，轻扣了扣底层后门，门半天才开了，露出秀儿的脸庞，小丫头面露惊喜：“福晋，是你！”
　　“秀儿，帮我唤苏管家前来可好！”
　　“这。。。”
　　“王爷只是休了我，但见一见苏管家是无妨的。”
　　秀儿想了想，点头去帮我回话，不多时，苏管家过来了，迟疑了一下，仍是恭敬着身段：“齐姑娘。。。”
　　“王爷身子可好？”
　　苏管家看了看我，摇头：“山田医生的诊论姑娘是知道的，近来，王爷竟不大能饮食了。齐姑娘如果没事，就不要随意前来探视了。”说着，左右看了看。
　　听闻王爷病重，我心中一痛，噙着泪说：“我是知道的，但王爷待我不薄，我又怎能忍心。。。”
　　“齐姑娘！”苏管家突然截住了我的话，“姑娘前来探视王爷，只会徒惹王爷生气，就不要久留了。如果姑娘心有愧疚，不妨离的远远的，从此修身养性，积养福德。”
　　我泪眼朦胧中怔了一下，泪珠摇摇欲坠。
　　苏管家叹了口气，掏出个东西递给我：“齐姑娘，照顾好孩子们，好生生活吧。”说罢，晃当一声关了门。
　　我展开手掌，这坠子这么熟悉，勾起了我许多回忆，不由泪如雨下，突然横空伸出个手来，夺去坠子，我一惊，面前不知何时站了几个人。有溥泽，坂桓，金子几个关东军官。
　　金子翻来覆去着那个坠子：“什么东西？”
　　板桓冷笑：“皇帝大人，你的新宠竟有些念旧呢，不知是不是后悔跟了皇帝，想回王爷身边呢。”
　　溥泽板着脸，脸色极不好看，压着嗓子说道：“还不回去！”
　　“。。。我的坠子。。。”
　　金子掂了掂：“瞧不出个名堂。。。”说着，丢回了我。
　　我呼出口气，低头顺眉，非常时期非常忍耐，一路小心回了同德殿。
　　窝在沙发里，拿着坠子，想起自己的身世多少由这个转折了几回，暗自唏嘘，从头上拔下支钗子挑开，里面刻着“怀远”，讶然，原来竟不是我的原物了。
　　这是什么意思？想想，是了，王爷把我除出族谱，但没说把怀远除出族谱，王爷是承认怀远的身分的。眼下只不过是作了场戏给日本人看。王爷继承家族遗志，终身为家族谋求尊华，现在也是寄望在怀远身上的，管家把刻着怀远的坠子给我，不过是提醒我，怀远是苏家的子孙，跟尔齐跟尔福一样有着光复苏家的责任。
　　想起王爷病重前，托付溥泽，善待我和怀远，溥泽向王爷保证说的话：“等回到北平，我一定封齐清封怀远，怀远会光耀门楣，绝不辱没赐苏家世代皇室姓氏的功勋。”
　　想到这儿，我眉头一跳，什么时候把这话忘了，而溥泽的约定又算是什么？
　　孰真孰假？这局中的人都是各有欲望，欲望一样的人，能同心协力，欲望不一样的人，便交戈厮杀。
　　我心里起了怀疑，怔怔发着愣。溥泽走到我旁边我才发现，他坐下关切的说：“刚才我口气重了，你不要怪我。”
　　我摇头：“不过是演给那些人看。”
　　溥泽抚上我手背：“怎么又去缉熙楼了？”
　　“我有些惦记着王爷的病。”
　　“唔，王爷那边不用担心，山田医生一直在帮王爷诊治。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怀远的坠子，不过是落在那边了，我去取的。”
　　“下次如若想取什么东西，还是叫下人去吧，现在我与王爷关系势同水火，你又是关键人物，要站定立场，以后不要去见王爷了。”溥泽板起了脸，义正严辞的，可就是这样，我越发觉得没必要。
　　我突然有些醒悟：“啊，你吃醋了。。。”
　　溥泽不以为然的：“吃醋，怎么可能，我才没有。”
　　我低头咬着唇忍住笑意。上次匆匆出发去密山府，又匆匆回来，王爷一番大脾气发的很是突然，我都没有跟王爷告过别。我跟王爷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王爷照顾我良多，现在王爷又安排了这么多事。垂暮之时我却不能侍奉左右，已经很是愧疚，就连这么些年的照顾，我连感谢的机会都没有了。
　　溥泽捏了我的下巴：“不准再想王爷！”
　　我不甘的剜了他一眼，他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的。
　　溥泽突然咬了我的唇，我轻哼出声：“痛。。。”
　　溥泽放开我：“小惩大戒，以后不许想别的男人。”
　　我又笑了，温驯的偎在溥泽怀里，这男人是喜欢我的。我声如蚊讷的唤，“溥泽。。。”
　　“恩？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儿？”
　　溥泽向我微笑，抚着我的肩膀：“快了，还差股势力的联系人，不会超过半个月了。”
　　我呼出口气，安慰许多：“溥泽，我好想离开这儿，去看你说的樱花雨。”
　　溥泽吻了吻我的额头：“我也是，我也好想跟你住在那样的地方，我可以在家里收些学徒，跟我们的孩子一起教他们画画。院里再种着棵樱花树，微风吹过，地上，画板上，你的肩上，头上，都落满了樱花，那一定很美。小齐。。。”
　　溥泽的吻绵绵密密的深了，我便醉在这样的柔情之中。

　　溥泽对我说不会超过半个月，但还是超过半个月了，我宽慰着自己的耐心，静静等着，守在同德殿里，平素几乎不出去，只陪着怀远子书大龙他们。
　　五月的天慢慢有些热了，怀远晚上踢了被子，稍稍有些咳嗽，晚上咳醒了三回，睡的甚不踏实，我坐在床边，心疼的抚摸稚嫩的脸庞。
　　晴秋引了山田医生来，我客气的跟山田打招呼，让出位置给山田坐下，山田拿出听诊器，又查了查怀远的舌苔，一番诊治后，跟我说：“只是感冒，不是什么大病症。但常生小毛小病，就能表明身体的免疫系统很差。我还是建议去大医院去查看查看的。”
　　我点了点头，记在心里，心想待离开这地方，我一定要带怀远仔细检查身体，又询：“王爷最近如何？”
　　“我不知道。”
　　“呃？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一直在帮王爷诊治吗？”
　　山田眨了眨眼睛：“上次替王爷看过病，我就再没有见过王爷。”
　　“那王爷现在是谁在诊治？”
　　“这个。。。来取药的人一直拿的是我开的药方，如果有其它医生诊治过，应该会根据各个医师的特色调整药方的。”
　　“那就是没有人给王爷诊治了？。。。”
　　“你也知道的，王爷的病只能拖延时日。”山田顿了一顿，“我明白了，这事是我疏忽了，我会跟进王爷的病情，你放心吧。”
　　山田医生留了怀远的方子就走了，我有些呆，溥泽对我说了谎话，为什么？难道只为了安我的心，不让我担心去探视王爷么？也许是这样，也许并不止这样。再加上溥泽对我说的诺言，和向王爷的保证，又让我纠结困顿起来。
　　我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这么多疑起来？也许经历这么多年的事情，我已经长大，再不这么容易轻信别人，甚至对我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的男人。
　　我心里飞快的打算起来，先不管溥泽对我的情意如何，逃出去是势在必行，而现在能依傍的也确实只有溥泽，再者，有分歧的保证是在逃出去之后，只要我逃出去，什么事都可以再作打算。反正，我是不会再回北京王府了，在这种乱世之中，我不能再让怀远担负着莫须有的责任。至于溥泽，我心蓦的一疼，难道他对我真的是假的？
　　一直到晚上，溥泽都没有回来，我守着怀远迷迷糊糊睡着了，一早我去溥泽的寝室，溥泽已经起了，在穿衣服。
　　溥泽见到我很开心：“早啊，小齐，昨天晚上我回来晚了，去看你时，你已经睡着了，就没吵醒你。”
　　自从我跟溥泽有了些进展，就对丫头随侍溥泽穿衣淋浴这种事有些不满，溥泽一边捏我的鼻子，一边笑我醋坛子，却还是很干脆的把丫头全都安排在外室。虽是小事，但他这样听话让我很是窝心。我打趣他：“你是皇帝，完全可以不用听我的话的。”
　　他在我脸上偷了个吻：“小齐的话一定要听，我也觉得那些丫头侍候的不好，不如小齐侍候的好，以后你每天晚上就侍候我脱衣淋浴，每天早上侍候我穿衣洗漱。”
　　我佯怒道：“你想得美，我才不侍候你呢。”
　　溥泽紧紧的揽住我：“我怎么舍得你侍候我。以前你受了这么多苦难，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受一点伤，不受一点难过，你就躲在我的臂弯中，有我为你遮风挡雨。”
　　我抑不住的漾出甜美笑容来。
　　想到这，我一夜的郁结便释去很多。
　　溥泽说：“还没睡上多少时间，就被侍卫官叫醒了，说坂桓大佐找我，我不能跟你吃早饭了。”
　　我上前替替溥泽披上外套，掸清衣服上的褶皱和尘屑。溥泽转过身来对我说：“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事情，不过有事情倒罢了，只是每次要如此妆扮真是别扭极了。”
　　我微微笑了，安抚道：“如此才像你的哥哥溥仪啊。”
　　溥泽扬了扬头：“就是那帮日本人搞鬼。”溥泽说这话时，几分不服，我拍了拍他的手臂：“怎么又这么耐不住性子了，不是说好了再慢慢等等的嘛。”
　　溥泽同意点了点头，抬头对我说：“怀远醒了没，你去看看他，叫他早点起，我回来教他画远山。”
　　我恩了一声，对他说：“赶快去吧。”
　　溥仪轻巧的步子迈出院子，往勤民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