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冬忘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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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常升起，城市在雾蒙中苏醒。
新的一天，意味着新的开始，明天来临了，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早餐店前依然人满为患，不隔音的门话语清晰传入耳朵。
不知是谁因为一点小事动了气，抄起桌上的碗砸了过去，砸到某家窗户。
碎裂声压住了争吵，人们往那方向看去。在破碎的洞口中，一位少女拉开窗帘，脸上被划了道口子，她穿着白睡裙，黑发垂在背后，发着诡异的美感。
“谁？”
无人出声，她捡起一片玻璃，朝人群扔了过去。
“啊啊啊！！！这丫头疯了！！！”人群吓地四散分开，只剩一位老头站在原地。
安清弦敲了敲上面也快坠落的玻璃，轻声道：“赔钱。”
她说完这句，老头从兜里颤颤巍巍拿出来两张五十元的纸币，用纸包着，走过去递给了她。
安清弦皱眉，有些嫌弃，“下次请拿干净的过来。”
她拉上窗帘，将纸币塞进盒子里。
那人是街上有名的精神病老头，每天都在游荡，见人就骂，骂不过就砸东西，警察拿他没办法，甚至连他的子女都已经放弃了。
谁见了他都得躲着，偏偏他什么都不怕，就怕一个安清弦。
她这副身子算是废了。
刚到的洗面奶，她还想试试清洁能力，可伤口一碰到水就愈发疼痛，牵拉着手背一起。
安清弦用清水洗完脸，人已经清醒了大半。
洗手盆里面的水有些浑浊，印着她憔悴的脸，一滴一滴清澈水，划过脸庞，染了红，滚落地面。
她抬起头，擦去负面。
临上学前，安清弦还是在脸上贴了创可贴，划痕不长，大概三厘米。
......
她今年在临星市上高三，成绩平平无奇，还不足以考上一所大学。
高一高二学校不强制住校，但到了高三，只要不是倒数前十名，都得住校，安清弦在中游徘徊了两年，自然也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
她拒绝了，用“无父无母”这个理由。
八年前，一场车祸剥夺了她的所有，母亲杨顺本身就有疾病，事故发生后命丧当场，父亲安达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也因大出血死亡。
她那年十岁，正上四年级。
安清弦清楚的记得，老师找她的时候，她还在体育课上和伙伴们高高兴兴地踢球，她踢进去五个，排第一。
当时还不知道死亡的概念，只知道他们躺在床上睡了很久，再也没有醒来。
三个人的家庭，两人走了，剩她一人留在这冰冷的房子。
无人相陪，唯有未知的危险在等待着她。
后面的日子安清弦是怎么熬过来的，不会做饭，不会主动打电话，她几乎过着野兽般的生活。
升上初中，叛逆期的到来让一些男生不知天高地厚，她成了人人的乐子，谣言满天飞，她被囚禁在牢笼里，外面遮了一层布，被打，被骂，都已成为家常便饭。
直到初三分班，安清弦遇到了宋因。
彼时的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过来，在高中部晃悠，浑身散发着冷气，站在人群中非常亮眼，她其实非常讨厌这样的人，因为他看起来很有钱，与她落魄生活相反。
再加上谣言，她自然而然就把他归到了不正道的一方。
可谁又知道，他居然一次又一次的把她从深渊里拉了出来，把她灰扑扑的脸擦干净，告诉她这世上还有幸福。
于是，谣言又多了一条。
“宋因被安清弦包.养。”
这句话无论是谁说出来，都是恶心的。
轰动了班主任，轰动了校长，轰动了家长，在事情轻重上，轻的一方却往往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安清弦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
“安清弦，我们一起生活吧，我做你的哥哥。”
于是，家长被叫到学校里，想象中的风暴并没有来临，反而是一滴滴的眼泪划过眼角。
往后，宋因的父母一直养她到现在，哪怕她成年了，有能力赚钱，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她卡里打钱。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
安清弦在学校门口早餐店买了一杯燕麦粥和一个黄金饼，肉很多，还放了黄瓜丝，一共花了五块钱，她拿出手机扫码付钱。
快七点半，学校门还没有开，大大小小的车堵在街上，行李占据了门前一片空地。
她提着东西朝另一条路走，相对应的，那儿人会少一点。
安清弦这两年也没结交朋友，对于她来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际交往容易浪费精力，反正升入高三会分班，昔日的同学也都变成陌生的脸。
停在一颗梧桐树下，还没待过几分钟，一辆车与她擦肩而过。
真是熟悉的场面，安清弦有些怅然。
第三次见面，时间隔了三年，谢令宁伸出手，对她的表情视若无睹，“很巧啊，我们居然一个高中。”
她没有回应。
他换了校服，身上总算有点少年气息了。
“早饭就吃这个？”谢令宁看向她手里提着的东西。
这般语气，让安清弦有些不舒服，她语气清冽，“谢令宁，你要是想凑近乎，我劝你还是放弃。”
“哦？”他尾音拉的极长，“为什么？”
门开了，人群熙熙攘攘走进去，她的回答被淹没。
“你说什么？”他是真的没听清。
安清弦深吸口气，“没事。”她转身，往学校走去。
......
高三五班，里面没有声音，安静至极。
安清弦踏进去没几步，几抹视线落在她身上，她转身去寻找，却寻不着。
后排座位被坐满了，只剩下靠墙倒数第二排那还有个空位，安清弦也不是好学生，她近乎下意识就走过去。
人满为止，都没人去注意到她。
安清弦扫了一圈教室，只在前排发现三个之前同一班的男生，还都是好学生，和她也无交集。
打了上课铃，一位男人从门口走进来，有些胖，很高，她知道他，曾经是八班的班主任。
男人清了清嗓子，声音雄厚，“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我是胡震。”说完，他走下讲台，靠着第一排的桌子，又道：“先换个座位吧，顺便熟悉熟悉同学。”
果然还是逃不过。
胡震捻起一张纸，问：“许森是谁？”
坐在靠窗第二排的男生举手，“我！”
“嗯..你和最后排的女生换一换，高个去后面坐着。”
......
念到安清弦的名字时，她站起身。
胡震皱眉，摸着下巴，“我知道你，不过...你有多高啊？”
“..175。”
“那你去最后一排吧，女生长这么高啊。”
安清弦点点头，离得近，她回身就能坐到，没引起太大波澜。
她的同桌看起来是个男生，只有黑色书包在，人却不在。
座位调好后，也刚好下课。
......
一上午过去，班级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女生挽着胳膊一起去上厕所，男生扭打在一起。
安清弦从食堂吃完饭回来，她刚打开后门，旁边一位倒着走的女生刚好撞上她。安清弦身子一晃，脸蹭到上方装玻璃的凸起，创可贴被硬生生蹭了下来。
她下意识扶着墙稳住身子，脸传来火辣辣的疼。
女生连忙回头看她，急得口齿不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她再抬头，伤口周围红了一片。
“没事。”安清弦靠着墙站起身，心有余悸，差一点，就差一点，太阳穴就砸到门把手。
女生双手合十，“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吧，真的对不起。”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她捡起地上的创可贴，扔进门后的垃圾桶。
女生还是有点不放心，继开口，“我...”
“安清弦。”
不知从哪冒出来，谢令宁越过女生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反方向走。
他步子很快，安清弦两脚没着过地，跟悬浮一样。
......
医务室有两个，一个在教学楼五楼，一个在后面那栋办公楼，为了躲避一些没必要的事，学生们都会选择绕远路去五楼。
谢令宁踹开医务室的门，里面的医生站起来刚要发火，看清是谁后又坐下来，只道一句，“轻点。”
他没理，把安清弦摁在床上，去旁边柜子上找棉签和碘伏，还把床帘拉上了。
她没说话，垂下头活动手腕，他力气大的很，根本挣脱不开，现在倒好，手腕也红了。
“能不能好好处理伤口？”谢令宁拧开盖子，拿棉签蘸了蘸，顺手勾住她的下巴，向上一抬。
整张脸尽收眼底。
谢令宁呼吸一滞。
几年过去，少女五官更加妖艳，只可惜，她从小到大始终有种消散不了的感觉。
她平静，黑色瞳仁印不上他的面貌，睫毛很长，如黑暗里捕捉不到的蝴蝶。
眼尾细长上挑，眼角下压，典型的狐狸眼，狡诈，带着一丝天生的妩媚。
但更多的，还是冷清。
他情不自禁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你和他长得很像，不过，这是一件不幸的事。”
蝴蝶，飞的太慢，稍微用大一点的网就能罩住，再封口，不出多久，它就会死亡。
“宋因吗？”
谢令宁手中的棉签擦过伤口时，她皱了下眉。
“是的，他为了不让我见到你，可是煞费苦心。”
“谢令宁，我和你有过交集，那才是真正的不幸。”
“那就让不幸再次降临到你身上。”
说到后面，他眼底的讥讽溢了出来，安清弦扭过脸，拿起一旁的创可贴直接走出门。
真是倒霉。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冬忘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