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不望春山

2、番外

　　番外一 后记
　　说来也巧，燕霖也是皇室中人。
　　燕清派人查了好久的族谱才发现，他是文宗的后人，血脉尚在五服之内。燕清本想将人接回皇室，却不成想燕霖单独进宫见了他，只道愿一世跟随卫昭。
　　卫昭所愿，莫有不从。
　　那夜她在闺房看书，忽然想起，便朝窗边唤道：“燕霖。”
　　燕霖立刻出现在她面前，却不进屋，只是恭敬地唤道：“小姐。”
　　“你知道姐夫的意思吧？”
　　“属下知道。”
　　“那你可知这也是我的意思？”
　　“属下亦知。”
　　“你怎么想的？”
　　“小姐所愿，即燕霖所愿。”
　　卫昭不置可否，只说：“那你进来。”
　　燕霖干脆地走进来，卫昭向床榻走去：“来吧。”
　　粉黛驰落，发乱钗脱。
　　燃烛天明。
　　很快，卫昭有了身孕。
　　九月后，诞下一女。
　　自此她和燕霖搬入宫中，教养皇太女。
　　取名燕晷，小名千秋。
　　千秋五岁时，卫昭再次决定怀孕，
　　对于皇家来说，一个孩子毕竟不保险。
　　第二个孩子也是女郎。
　　取名燕洄，小名长安。
　　千秋十八岁时即位，燕清退位，隐居不出。
　　问他，只道“我十八岁已经听政六年，辅政三年，千秋为何不行？”
　　女帝颔首，四平八稳地接过了江山。
　　一个崭新的时代，就此开启。
　　番外二卫平的回忆
　　女帝即位一年后，朝堂安稳。
　　卫泱走得利落。
　　彼时齐境已定，四海太平，新式技术都交给了女帝和长安，故而她走得无牵无挂，被发现时，脸上还有一丝笑意。
　　像是期待已久。
　　葬礼上，所有人都来了。卫均，卫平和卫风与女帝，燕清，燕洄站在最前方，卫平看着棺椁，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
　　那时镇国公府人丁不丰，周老夫人孀居兰苑多年未出。卫昭的爹娘叔父母战死，姨娘上不得台面，府上主事的担子便落在了卫昭身上。
　　她担心自己事务繁忙顾不上几个孩子，反令国公府家宅不宁，于是定下了每日晚间与弟弟们共食的规矩。
　　收效不错。
　　几个哥儿的发展方向燕清是知道的，卫昭就是当着他的面询问弟弟们的意愿后才当场敲定。
　　后来燕清问过卫昭为何这么做，卫昭笑了一下，只说：
　　她低头一笑：“殿下，国公府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她直视着燕清的眼：“无论何时，无论当家的是谁，这句话永远有效。”
　　燕清看着她的眼睛，那里跳动着他从未见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那天罗姨娘闹事，卫平早已知晓，晚上看见姐姐过来还是有些发怵，卫均等人见了卫昭，俱是站起行礼：“阿姐。”
　　卫昭上前几步：“怎么不去屋里坐着？”
　　最小的卫风鼻尖冻得通红，却弯着眼笑：“外面的雪漂亮。”
　　卫昭揉了揉他的头，率先进了堂屋。
　　晚膳已经摆好了，今天算是家宴，也没那么多规矩，几人便围着桌子坐下来。
　　宴上言笑晏晏，几个孩子说着今日学堂的趣事，卫昭支颐听着，平素冷淡的面容多了一丝柔和。
　　直到——
　　“平儿，姨娘一事，你可知晓了？”
　　她冷不丁问道。
　　卫平显然没想到卫昭会在这个时间问他，愣了一下：“回阿姐，我都知晓了。”
　　几个孩子都安静下来，卫均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卫风抿唇，乌黑的眼睛左看看二兄右看看三兄，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显得忧心忡忡。
　　看着卫平有些不安的眼睛，卫昭放缓了语气：“罗姨娘毕竟是你生母，阿姐想问问你，作何打算？”
　　卫平没有丝毫犹豫：“平儿从没有觊觎世子之位的想法，均弟是嫡出，平时课业也在我之上，世子之位名副其实。且长姐是镇国公，世子人选也该由长姐长兄决定，实非姨娘能插手。此番是姨娘糊涂，自当按规处置。”
　　卫风看了一眼兄长，小声说：“风儿也没有这样的想法。”甭管他有没有争夺世子的能力，先把态表了。
　　卫均却是笑起来：“阿姐别吓平兄和风弟了。”
　　卫昭无奈，扫视了一圈兄弟三人，只道：“世子是谁并不重要，阿姐也盼着你们能兄弟同心。均儿和风儿自没有什么好说的，平儿，我不是要针对罗姨娘，而是不能由着她教唆你们兄弟阋墙，你可明白？”
　　卫平的眼眶倏忽红了，姨娘和阿姐都待他很好很好，好到如今他只是想到二人任何一个失望的眼神，都心如刀绞。
　　“我明白。”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见卫风打了个哈欠，卫均才止住话头：“时候不早了，阿姐，我们先去休息了。”
　　卫昭点头：“也好，平儿留一下。”
　　卫均领着卫风走出门，外面下着雪，他打了一把伞，伞面斜斜地靠着卫风那边，依稀能听到他的话：
　　“回房间再睡。”
　　屋里只剩下了姐弟二人。
　　卫昭看着弟弟有些难过的脸，柔声说道：“我知道夹在姨娘和均儿、姐姐中间让你很难受，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些委屈？”
　　卫平忍着落泪的冲动：“是。”
　　卫昭坐在椅子上，卫平站在她身边，她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卫平已经比坐着的她高了。
　　她摸了摸弟弟的脸：“姐姐总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一直像现在一样。”
　　卫平看着阿姐疲惫的眼，心像被重重掐了一把：“我知道的，姐姐。”
　　屋里灯火昏黄，他一向冷静自持的姐姐眉眼很温柔，脸庞被暖融融的蜡烛照得很宁和，屋外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
　　如今卫平依然能想起这个夜晚，他的姐姐声音很轻，却又那么坚定：
　　“姐姐和弟弟们都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们。”
　　卫平郑重点头。
　　像是许了一生的诺言。
　　番外三遗书
　　蔡乾后来找到卫昭，给她递了两封遗书，燕清也有两封，都是卫泱和卫瑾留下来的。
　　燕清在椒房殿拆开了信。
　　先是卫瑾的。
　　“姐夫：
　　这封信到你手里，我便已为国战死。若阿姐幸活于世，切莫辜负她。若阿姐与我一道战死，烦请照顾好阿昭。
　　不胜感激。
　　卫瑾敬上。”
　　燕清低头一笑，小心收拾好卫瑾的遗书，打开了另一封。
　　“吾爱：
　　如你见此信，我当已辞别人世。切莫悲痛至伤身，为将者，死于山河，是吾等应有之义。
　　我心甘情愿。
　　我知你必定悲痛难言，然人要向前看，我死后，如遇喜欢之人，你自可再娶，我亦欢喜。
　　然则阿昭年幼体弱，万望替我照顾好她。
　　我数万将士牺牲殆尽，而前途难料，若有幸生还，便补了与你的洞房花烛，若我战死，他日你登临御座，见我大国泱泱，便是我来看你了。
　　妻卫泱绝笔。”
　　燕清环顾着椒房殿。
　　自他登基那一日起椒房殿就落了锁，谁也不能进。
　　他用一年时间将这里变成了整个大燕。
　　北疆的雪原，江南的小桥流水，岭南的葱郁林木……他凿出了一个大国泱泱。
　　便每日，都与卫泱同在。
　　卫昭先打开了阿姐的信。
　　“……
　　我和阿瑾都知你生来有异，于兵家之道生而知之，然你不愿展露锋芒，似是心灰意冷。从前倒也无妨，有我们在便无需担忧，可如今我战死，阿瑾不知是否存活于世，切记自立自强，莫要被人欺负了去。
　　……
　　我已战死，若燕清有新爱之人，不要拦他。
　　我虽难过，亦不愿他被往事牵绊，为情所扰。
　　盼他欢喜。
　　……
　　泱此一生，于国一道，可称无愧。
　　九泉之下，无憾矣。”
　　卫昭在心里悄悄回答她：
　　“没有的阿姐，我过得很好。”
　　“姐夫现在还未娶呢，估摸着是要孤独终老了。不过你也别觉得他寂寞，他才不呢，千秋小时候还勉强算是乖巧，后来长安来了，我撂挑子不干，你是没见他有多头疼。”
　　“好歹曾经也是一国陛下呢，被一个小姑娘气得叫太医，我说，皇伯伯和皇伯母在下面也得笑他。”
　　“我知道啊，阿姐阿兄是战神，是英雄。从来都知道的。”
　　“我就是有点想你们。”
　　“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