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珂笙（ksen）

6、第6章

　　第六章
　　郑清淮问他：“你不累了？”
　　林叶明说：“在飞机和车上的时候巴不得立刻回去，可此刻酒足饭饱，却觉得这里很舒服，动都不想动。”
　　郑清淮微微一怔，他没有想到林叶明会这么坦率的说话。
　　在他心中，林叶明是那种不肯让人靠近的人，多亲近也会保持礼貌、克制和彬彬有礼，从来不说一句自己在想什么，只说肯或者不肯。
　　他凝视林叶明。
　　地毯是浅灰色的，毛很长，此时林叶明的手指陷在那毛里，只露出一半手背。
　　他说：“是因为这里很温暖，外面很冷，所以不想出去。”
　　林叶明对着他笑一笑：“对，就像下雨天睡在电热毯里，听大雨打在树叶上的噼啪声，会觉得很有安全感。”
　　“你喜欢？”
　　“是，我一直喜欢听那种声音，尤其冬天。”
　　“是啊，把壁炉烧热，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裹一张羊毛毯子，喝威士忌听雨声，然后渐渐睡着。”
　　林叶明听得笑，像个孩子一般对这种琐事津津有味。
　　他说：“还有夏天，狂风大作的时候，树叶响得厉害，可以坐在玻璃门里面喝冰水读小说。”
　　郑清淮点头：“这个时候反而觉得特别安静。”
　　林叶明晶亮的眼眸笑盈盈看着他：“呵，没想到你是这样子的人。”
　　郑清淮突然觉得怔忡不安起来，于是匆匆的说：“我累了，我先上去睡觉了，楼上有四间卧室，都附有蒸汽浴室，你随便用。”
　　林叶明讶异的看他一眼，说：“好。”
　　随即低下头来。
　　郑清淮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下，还是举步上楼去了。
　　楼下很安静，只要壁炉燃烧的声音。
　　林叶明慢慢伸展开四肢，在地毯上躺下去。

　　第二天他们两个清晨起来去码头。
　　林叶明穿着羽绒长大衣，厚厚的羊绒围巾，直围到眼睛下面，还觉得冷的不得了。
　　连郑清淮也不如昨日精神。
　　两人偶尔说几句话，却不知为何，不如昨夜及之前一般自然，似乎从这个早晨开始他们突然发觉对方其实只是陌生人，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
　　所以话题十分空泛乏味，略说两句就不知如何接下去。
　　气氛尴尬。
　　走了一会，看到路边一家小店，尖尖的红顶，在灰紫的天空下仿佛一张油画一般。
　　郑清淮说：“我们去买热咖啡。”
　　“好。”
　　店主是个肥胖的中年妇人，看他们两个走过来，热情招呼。
　　郑清淮说：“两杯热咖啡。”
　　“要大杯的吗？牛奶或者香草？”
　　“牛奶，大杯。你呢？”
　　林叶明说：“一样。”
　　店主说：“要不要尝尝我做的馅饼？刚刚烤好的，还有肉肠。”
　　问是问，一转身已经从后面端了出来。
　　馅饼上有丰富的蘑菇、洋葱、鱼和芝士，烤的非常漂亮，还有刚撒上去的胡椒，香气扑鼻。
　　两人经不起诱惑，果然坐下来吃。
　　真是典型的乡村早餐，店主还端上来几盒各种味道的芝士，并告诉他们什么肉肠最好吃。
　　几乎连寒冷都趋散了。
　　林叶明捧着热咖啡，看郑清淮品尝芝士，他的样子看起来很享受，眼睛微微眯起来。
　　林叶明觉得心跳很快，移不开眼睛。
　　这么迷人，可是这么难伺候。
　　不由的轻轻的说：“昨晚你生气了？”
　　郑清淮抬起头来，温和的说：“怎么会。”
　　“我不该说那么多。”
　　“你别多心，我喜欢听你说话。”
　　又低下头继续吃早餐。
　　林叶明不着痕迹的叹口气，是自己太莽撞了，一见到他就把什么都忘了，竟肆意评价他。
　　可是他也实在难伺候，说错一句话起身便走。
　　过一会，郑清淮吃完了，笑道：“真是完美的早餐。”
　　林叶明说：“我也终于发觉了西式食物原来也有好的。”
　　“嗯，看来以前我们太多偏见。”
　　林叶明看他站起来，便也跟着站起来。
　　郑清淮走了两步，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笑道：“我们今天下午回去。”
　　林叶明怔一怔。
　　郑清淮也没有什么异样的继续往外走。
　　走到堤岸边，一直沉默的林叶明突然说：“再留一晚好吗？”
　　郑清淮有点惊奇的转头：“你还想玩？可米兰那边等着我开会。”
　　林叶明停了一停，低下头小声说：“就一晚，明天一早走。”
　　郑清淮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好。”
　　“谢谢你。”
　　郑清淮伸手帮他拉拉围巾：“冷吗？”
　　林叶明摇摇头：“我喜欢站在这里。”
　　郑清淮说：“海很漂亮，北冰洋尤其美，天空永远是紫灰色的，那么低，仿佛随时落下来。”
　　“会有日出的时候吗？”
　　“有，可是离太阳远一点的地方仍然是紫灰色的，太阳的金光照在水上，会让人想起十四行诗。”
　　“不是应该让人想起游艇香槟吗？”
　　“那应该日落的时候吧？”
　　郑清淮取笑他，微笑的样子十分迷人。
　　林叶明也笑：“是吗？”
　　“当然，还是粉红色的香槟。”
　　林叶明睁大了眼睛：“不会吧。”
　　郑清淮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