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记》迟颜

2、移情别爱的命运

　　早上有个会议，是莫氏集团和年氏集团合作后，首次进军S市的房地产市场，决定某块地的竞标。结果10点了不见年笙的到来。年笙的女秘书催了N次之后，在面色越来越冷的莫言面前泫然欲泣。
　　莫言非常不爽。他刚刚复婚，都没时间陪老婆去度二次蜜月，被年笙叮嘱着合作的项目，毕竟这是两个人首次合作房地产。结果那小子居然放他鸽子！手机关机，家里的电话也不接！！
　　叶下弦坐在莫言身边，安抚性的轻拽着他的袖子，他才忍住发火的冲动。说到底他也在担心年笙，年笙是时间概念非常强的人。昨晚又喝了点酒——于是他催着叶下弦给宋锦瑟打了个电话，确定宋锦瑟无事之后驱车去了年笙的公寓。
　　门铃响了很多遍，才听到有动静。然后门开了。
　　莫言看到年笙之后第一反应是想拿手机拍下现在年笙的样子来。而他的确也这么做了。咔嚓一声，年少颓废照就此定格！
　　难得年笙没搭理他，拖拉着拖鞋往客厅走去。
　　反正知道他这个窝的人不多，貌似就莫言一个人。

　　莫言有些受到打击。
　　从有记忆开始，年笙就是一个非常优雅的人。注意，是优雅！小P孩时代，在莫言上树掏鸟窝的时候，年笙永远穿着白衬衫在边上看书，然后淡定的站在树下冒出一句：“莫，你裤子破洞了，露屁股了。”
　　等莫言慌忙从树上下来，摸摸屁股才发现裤子好好的。每每莫言恨得咬牙切齿，可还是一次次被年笙耍。没办法，他最怕莫母的狮子吼：“莫小言，你找死啊，刚换的衣服就脏了！就不能好好跟年笙学！”然后就是莫老的恨铁不成钢，以及年老的自豪。
　　那个时候，大院里的老人们唯一的乐趣就是孙儿们之间的“攀比”，莫老一直处于败北状态，但还是乐此不疲。

　　这么多年来，莫言第一次见到了不修边幅的年笙。
　　年笙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着眼不说话。
　　莫言讥笑：“年少怎么了？有时间在这里装死不如去想想怎么赚钱。”
　　“那多没意思。”年笙嘟囔道。
　　莫言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了。难得一直热衷于赚钱的年少开口说赚钱没意思。
　　彼此沉默了大概10分钟。年笙睁开眼，看着站在那里的莫言到：“宋锦瑟是怎么回事？”他沉吟了一下改口：“或者说是宋默萧的父亲是谁？”
　　莫言冷着脸道：“年少是对宋锦瑟感兴趣呢还是对宋默萧的父亲感兴趣？”
　　“有区别？”年笙皱眉。
　　“事关你的性取向。”莫言继续冷言。
　　“……”年笙无语，“莫少讲的笑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过奖。”
　　“……”
　　“我昨晚一晚上没睡好，脑子里总是想着宋锦瑟。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还是梦到宋锦瑟……”年笙修长的手捂着脸，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无奈。
　　“她是一个未婚妈妈。”莫言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
　　“她昨晚已经说了。” 年笙手抚上额头。昨晚没睡好，头有些疼。
　　“宋青山是她父亲。”电视上正是本市最大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宋氏集团董事长在某一政府活动上剪彩的画面。
　　“哪又怎样？”年笙坐了起来，然后看向电视，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
　　“不怎么样。”莫言笑的很邪恶，“年家足够门当户对。仔细算起来，宋家还有点高攀了。”
　　“莫——”年笙想开口——
　　“可是你别忘了，宋锦瑟有个儿子，而你，有个未婚妻。”莫言啪的摁掉电视，坏心眼的看到了黑屏的电视机上印出来一张铁青的脸。
　　“咔嚓”一声。这张脸再次定格在了莫言的手机上。
　　“如果让媒体看到了一贯被尊称为优雅贵公子的年少这样的一副尊荣，大概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莫言说的一本正经。
　　“你今天很无聊？”年笙端坐着，俊脸已经无比淡然，虽然下巴上还有青色的胡根，头发还乱糟糟的，身上还穿着随意无比的家居服。可是就那么坐在那里，便有一股自然的贵气。
　　“CBD的案子我不管了，你自己搞定。”莫言得寸进尺，“你知道我最讨厌跟政府部门打交道了，而且我刚新婚，你不想让我太冷落我的新婚妻子吧？”莫言扬扬手机，笑的很开心。
　　“可惜你新婚的时候我没参加，只参加了你的复婚宴而已。”论嘴毒，莫言一向不是年笙的对手。说完这句话，年笙便径自去了洗漱间。
　　刮胡子的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男人，居然觉得有些陌生。这个有些狼狈的男人是自己么？这个眼里有着迷茫的男人是自己么？为什么会这么强烈的想去探寻宋锦瑟的事情？明明只是一面之缘而已。为什么她坐在他车上的时候，他会觉得那场景无比的熟悉？
　　想起家里给安排的未婚妻，年笙越发觉得荒唐。就因为自己一直单身导致父亲无比的紧张，居然开始怀疑一直在美国发展的他是不是也打算追随国际潮流，准备出柜。等他刚回国，就忙不迭的把战友的女儿介绍给了她。然后在他和她半生不熟的交往3个月之后就订婚了，仿佛是怕他不肯留香火似的。
　　满腹心事的把自己打理干净，出来后才发现莫言已经走了。茶几上留了一张字条：“年小笙，你的春天来的够晚的！”
　　莫氏独有的狂草，嚣张的让人牙疼。死小子，什么冰山酷男，明明就一痞子！

　　宋锦瑟一早起来，脑袋有些发木。昨晚睡的太沉了。这是6年来睡得最踏实的日子。没有梦，一觉到天明。没有那些狂放的欢乐，放肆的嬉闹，也没有决绝的心疼，以及灭顶的悲哀。是不是很值得纪念？宋锦瑟有些自嘲。然后忙碌着热牛奶，煎鸡蛋，忙着送儿子去S大附小，然后再绕路去S大。
　　金融系研究生毕业的她并没有如父亲的愿去接手父亲的公司，而是考了教师证。目前是S大金融系的副教授，几乎算是最年轻的副教，不过她教的是专业英语。
　　上午10点后有她的课。脑袋发木的结果就是第一节她在神游太虚的状态，全堂课用英语噼哩叭啦说了下来。下课之后才发现全课堂寂静无声，那些天之骄子们全都听呆了。当然不否认，有些人是没听懂，云里雾里晕了。有些人大概是听懂了，却被震撼了。这是当年宋锦瑟读研的时候被导师逼出来的本事。常常走神的她，习惯性逮着关键词开始一篇长篇大论。
　　第二节课宋锦瑟只好说：“下堂课记得交一篇论文，论点就是我上节课论述的问题。这节课，大家可以自由讨论一下。”然后任凭下面学生讨论的热火朝天，她却站在窗台前发呆。
　　校园里，法国梧桐枝繁叶茂，木槿花正开的绚烂，那些粉红点缀在翠绿里，安静。常常的步行道，两边一溜烟儿的浓荫和木槿花，像极了美国那所有名的大学里的景致。
　　宋锦瑟常常想，如果她没有那么早的上学，或者她再笨点根本通不过那所大学的考试，再或者她的父亲不是宋青山，或许她穷极一辈子都不会跟年笙相遇。如此一来，是不是她活的就会更快乐一点？
　　不。她自己在怀疑之后会再否决掉。如果真的没有遇到年笙，她如何能经历那些鲜活热烈？如何能有现在的自己？又如何能平静的守着一个儿子不会抗拒老天的不公平？
　　有得必有失。有的时候你以为你失去了他就失去了整个世界，后来才发现那个失去的世界的背后是另一个值得背负的人生。
　　她，宋锦瑟，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即使现在年笙当她是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