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座旺阳山》查无此神

83、第 83 章

　　等张旺阳终于吹干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李生明已经用烧开的热水帮他冲好了一杯板蓝根。

　　张旺阳并没有骗韩真，酒店真的有提供免费的板蓝根给他，是在他去前台借充电线的时候前台小姑娘给他的，估计是看他顶着一脑袋的雨水来回跑动，怕他病倒在人家酒店里才给的吧。

　　李生明听到张旺阳从浴室里出来的动静后转身把泡好的板蓝根递过去，看着张旺阳喝完，然后才出声问他，说话间眼眸中自然带出一抹担忧的神色来，“脸怎么红了？不会是真的感冒了吧？”

　　“怎么可能，我体格好着呢，”张旺阳趁热把板蓝根灌下去，之后就拿着泡过药的杯子去浴室里冲洗干净，隔着浴室的门继续和李生明聊天，“哪有人吹上十分钟的头发不会脸红的，我这纯粹是热的。”

　　李生明勾了勾唇角认可了张旺阳的说法，在张旺阳从浴室里出来后便拉开了他身边的另一把椅子，抬了抬下巴示意张旺阳坐过来，和他一起分析那份《旅游线路问题总结报告》。

　　张旺阳挨着李生明坐下，先是认认真真地把那份混合着李生明的智慧和心血的报告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然后眼睛亮亮地指着电脑屏幕问李生明，“大学生要写的毕业论文是不是就是这样的？要在所有的问题前面标上数字一二三，然后再在问题的后面给出来解决方案？”

　　“比这个复杂多了，写论文的时候大标题小标题要用不同的字号显示，还得加黑字体，就连标注问题的数字样式都有要求，大括号中括号小括号你就写吧，早晚让你脑袋发昏，”李生明移动着鼠标把文档里的光标符号拖拽到最后一行，似心有余悸道，“而且毕业论文的字数也有要求，你看这篇报告的字数够多了吧，但是也才八千多字而已，连毕业论文的零头都到不了。”

　　张旺阳抿紧了嘴巴感到一阵后怕。

　　上学的时候他就挺怵写作文，一篇要求八百字的作文都能让他如坐针毡，先别说八千字也够不上零头的毕业论文了，就是这篇八千字的总结报告都能让他大脑空白成一片。此时此刻他对轻轻松松就能写出这么多字而且还能保持逻辑在线的李生明除了倾佩就是钦佩。

　　李生明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转移到张旺阳的脸上，他那副绷紧神经如临大敌的样子着实逗人，使得李生明一个没忍住就伸出手去大力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然后忍俊不禁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又不让你写，你为难什么。”

　　“对哦，我又不写，”张旺阳倏然睁大了眼睛长吸一口气又快速呼出来，紧跟着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继而尴尬笑道，“不好意思哈哈哈，刚刚想得太投入了都给我吓懵了，瞬间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哈哈哈哈。”

　　李生明偏过头去笑。

　　虽然是有些搞笑但也没那么搞笑吧……

　　随着李生明笑得越畅快，张旺阳只觉得脸皮越来越热，猜测着可能是脸又红了，但这次可不是热的，而是臊的，他觉得李生明大概是在嘲笑他。

　　不过无所谓，他也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挺可笑的，不赖人家李生明，张旺阳讪讪地揉了一把脸缓解尴尬。

　　笑过之后切入正题。

　　李生明指着电脑屏幕问张旺阳看完这篇《问题总结报告》的看法，张旺阳沉思过后心悦诚服着说，“我觉得每一条都很对，都可以落实，就比如给村子里愿意做接待工作的村民发放统一的衣服和工牌这一条，其实我也想过的，但没你想得全面，而且，可能决定这么做的理由和你写出来的也不太一样。”

　　说到这里时张旺阳揉了揉鼻子，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你的理由是衣服统一并佩戴工牌方便管理，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互相扯皮的事情发生，而且也容易把他们和普通村民做区分，好让游客们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可以更好地服务他们的人。”

　　“可是我之所以想这么做的原因却是因为村民们的衣服太破败了，我觉得会降低部分游客的观赏欲，即使那是一套在村民们看来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穿的新衣服。”

　　“但落后就是落后，贫穷就是贫穷，村民们的消费能力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这一点没办法否认。”

　　张旺阳的朋友圈里早就有来过这里旅游的游客们晒出来的照片。

　　那些照片的背景里或多或少都有穿梭在其中的村民们的影子。

　　村民们因为有人来这里旅游而开心雀跃，他们的脸上始终洋溢着明快的充满着好奇与希望的笑容，但是和游客们的穿着打扮相比，他们就像是依然生活在五六十年代还未走到二十一世纪来的人。

　　他们能融入到自然中去却融入不到游客里去，准确来说是融入不到这个日新月异的新生活中去，照片上那份浓重的历史割裂感让张旺阳心酸，更让他难过。

　　他想带领村民们一起迈入崭新的生活。

　　但显然光靠他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他做不到。

　　但如果有了李生明所在的酒店的带领和资助，这个梦想应该很快就能实现了，张旺阳对此有着很足的信心，所以他再次目光灼灼地看向李生明。

　　李生明就像是一枚从未熄灭过的火种，轻轻松松就点燃了张旺阳心底的希望之火。

　　在张旺阳的注视下，李生明嘴角的笑意蔓延开来，并对着张旺阳点头，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张旺阳又伸手指向下一个地方，“你写的这个方案也带给我很大的启发，咱们可不可以这么考虑，就是在我们村子里搭建一处农家乐小院出来，然后再找几个厨艺不错的村民负责炒菜做饭，这样的话游客们就可以选择在我们那里吃午饭，吃完午饭之后他们还可以继续再玩一会儿。”

　　“他们多了游玩的时间，酒店这边省了一顿午饭的花销，是不是能行？”张旺阳犹豫着问李生明。他不知道酒店这边的具体规划，所以不敢把这个提议说得太绝对。

　　“你先分析一下这个方案行得通的原因。”李生明笑着点头，示意张旺阳继续往下说。

　　“现在不是都在追求亲近大自然嘛，我是觉得在我们村子里吃饭的感觉和幕天席地差不多，那不就是游客们所追求的终极享乐？在我们那里吃饭的感觉总比憋在餐厅里吃饭的感觉强很多吧，我猜那些游客们应该会喜欢的，即使我们给出来的饭菜是明码标价的而酒店是免费提供午餐给他们的。”

　　李生明的目光一直锁在张旺阳不断开合的嘴巴上，在张旺阳停下来的瞬间他紧接着又问，“那在你看来行不通的原因有哪些？”

　　张旺阳努着嘴巴想了一会儿，之后叹了一口气，这个原因对他来说有点儿难以启齿，“游客们或许会嫌弃我们那里不卫生吧，蛇鼠蝇虫遍地飞什么的，所以我担心他们会下意识拒绝这个选择，如果所有人都拒绝那还不是最难处理的事情，怕就怕一部分人拒绝一部分人选择，这就难办了。”

　　“总不能还得麻烦司机们大中午的再来回跑一趟吧……”张旺阳陷入了苦恼中。

　　这次张旺阳终于说完了，但李生明的视线却没从他的嘴巴上移开，张旺阳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下意识抬起手背来回蹭了两下嘴巴，疑惑着问李生明，“怎么了？我的嘴上有东西？还是牙齿上有东西？”

　　张旺阳问话的时候李生明显然还未完全回神，竟然还呢喃了一句，“看上去很好亲。”

　　“嗯？很好吃？”

　　由于李生明说话的声音太轻，因此这句话听在张旺阳的耳朵里就有了别样的意思，这也让他立马想起了李生明带给他的那个热气腾腾的肉夹馍，饼子甜香有嚼劲，酱肉软糯咸香味十足，再搭配上剁碎的青椒丁，确实很好吃啊，他都没吃过瘾，于是他顺着话题往下问，“是挺好吃的，你在哪里买的？明天早上还能买得着吗？”

　　李生明答非所问道，“你接过吻吗？”

　　怎么又跳到这里来了？张旺阳一愣，两次被杨彪按着亲吻的画面袭来，他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闷闷不乐着回问李生明，“你问这个干嘛？”

　　或许听出来张旺阳不高兴了，李生明瞬间回神，接着便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上去挺疲惫的样子，“快十一点了我该回去了，明天早上我来上班的时候再给你带两个肉夹馍，还有你刚刚说的那条提议不错，我觉得这份问题报告还可以再完善一下，今天就先到这里，等我弄好之后再来找你商量。”

　　莫名其妙。

　　问题问得莫名其妙，话题转移得莫名其妙，将近五页的报告也才分析了两页不到，哪里就累着了……

　　李生明突然的反复无常让张旺阳更不高兴了。

　　他知道有些男孩子之间会互相问一些很私密的问题，比如你交过几个女朋友啊，你觉得谁谁谁漂不漂亮，你和那谁亲过没，第一次那啥的感觉如何如何……诸如之类，而且他们还会一起看黄片。

　　张旺阳没有这样的朋友，上高中的时候班里的男生也不讨论这些问题，显然韩真更不会和他讨论这些问题。

　　如果李生明是想和他聊这些他还有点儿开心，至少再次证明李生明拿他当朋友，无话不谈的那种，虽然李生明问得那个问题并不在他想讨论的问题之列。

　　然而李生明态度的转变让他不确定李生明是不是想和他讨论这些。

　　他不喜欢那个问题，觉得无聊极了，但他也不想扫李生明的兴，毕竟李生明是唯一一个可能会和他发展成无话不谈的朋友的人。

　　于是张旺阳在李生明收拾笔记本电脑的时候佯装不在意地开口说，“接过啊，像咱们这么大的人没接过的很少吧。”

　　“是吗？”李生明拿着他的笔记本在桌面上磕了两下，然后扭头看向张旺阳，眸光沉沉，“可是我就没接过，所以好奇问问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恶心？恐惧？难过到想哭？

　　“也就那样吧，和吃果冻的感觉差不多，挺没意思的。”张旺阳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

　　他没敢往好的方向去形容，不仅仅因为他没体会过，而是他觉得因为他那句“像咱们这么大的人没接过的很少吧”让李生明不高兴了。

　　或许李生明会觉得他是在炫耀，或者是在嘲笑他吧。

　　天知道他的本意并不是那样的，他也不知道李生明还没接过吻啊……这真的是，麦芒掉进针眼里—也太凑巧了。

　　“可是我看书上说接吻的感觉像溺水呢？”李生明低头轻扯着嘴角问张旺阳，“我该相信谁？”

　　张旺阳一整个被问住了，相信谁？爱相信谁相信谁吧，反正不能相信他，他都是胡说的，但这话怎么好说出口啊……

　　李生明在张旺阳怔愣的时候往前走了一步，停在几乎和张旺阳鼻尖相对的位置，视线下垂依旧锁在张旺阳因为想问题而紧紧抿着的嘴巴上，轻声问他，“要不要试试？”

　　张旺阳猛地后退一步，摇着头说不要，坚持他“挺没意思的”说法。

　　“那好吧，哪天你想试了可以找我，这种事情在大学宿舍里很常见的，试过之后才能发现自己的短板，精益救精之后才能更好地取悦心上人，所以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张旺阳倒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但他觉得李生明在骗他，毕竟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会想接吻，哪有随随便便和别人试这种事情的。

　　但他没上过大学，没办法反驳李生明。

　　总不能去问韩真……

　　这个问题在他这里或许永远不会有答案。

　　在张旺阳蹙眉思考的时候李生明却又忽然噗嗤笑出声，并在张旺阳看过去的瞬间问张旺阳，“有没有被吓到？”

　　“你故意的？”

　　“不然呢，”李生明提着笔记本往门口的方向走，边走便数落张旺阳，“谁让你随随便便就敢开房门的，不知道酒店里最容易出事吗？”

　　“能出什么事？”

　　“塞小广告啊，”李生明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一张小卡片，在张旺阳注意到之后又捡了起来随手扔进垃圾桶里，继续向张旺阳解释，“万一进来的是他们，可不就只是和你接吻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张旺阳都没注意到这张卡片是什么时候塞进来的，而且李生明说的是瓢虫吧？！那不是讲究你情我愿的事情，他又不情愿，谁还能逼着他。

　　张旺阳的身上闪过一阵恶寒，生着气看向李生明，他把他想象成什么人了啊，他怎么会干那种事情！

　　李生明又揉了一把张旺阳的头发，正色道，“我知道你不会干，但防不胜防，万一他们在你开门的瞬间给你闻点儿什么呢，所以一个人住酒店的时候一定要谨慎了再谨慎，在不确定门外站着的究竟是谁时千万不能开门，懂了？”

　　张旺阳讷讷着点头，他明白李生明的意思了，怕他被别人仙人跳。

　　但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说这么一个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问题，真的不是闲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