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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介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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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袍女人走在前面,房外正是那一片广场,广场没有一个人,周围是一圈铁网,网外是一片浓郁的杨树,郁郁葱葱,组成连绵的树林,不见边缘。
女人步履略快,不一会儿就带着众人就穿过广场,到达一个青石平顶房前,门是开着的,里面的空间非常大,大概可以容纳三四百人同时用餐。
冯涧桥打量了一眼食堂的环境,没有打饭的阿姨或者师傅,饭菜是已经摆好的,刚好够他们八人,很普通的食堂基础伙食,看上去倒是不错的样子。
“各位可以入座开始就餐了。吃完饭后就可以开始工作了,午饭十二点,晚饭晚上六点,请各位不要错过。最后,学校晚上八点以后施行宵禁,请各位不要乱跑给学校秩序造成混乱。”
长袍女人看着他们,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完话就走出了食堂。
冯涧桥转身看了眼窗外,不出意外的,女人一下就没影了。
他找了个最靠外的位子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思索了几秒,就慢慢吃了起来。
褚涉也同时坐在他的对面,拿起了筷子。
众人看着这俩人毫无避讳吃饭的样子,由于两人实在淡定,气质典雅,仿佛就像来品尝高级料理。
“那个,你俩不怕里面有毒吗?”曲京玉看着俩人愣住了,凑过来问道。
褚涉喝了口水,抬头:“嗯?是吗?”
众人:“……”
褚涉冲对面正安心吃饭的人问道:“你觉得里面有毒吗?”
冯涧桥听下筷子,咽下口中得食物,尝不出多好吃。
经过昨日紧张的睡不着从而进行辗转反侧深思熟虑后,后者现在开始奉行生死有命的人生哲学,心里也不再有所畏惧,遂抬头回答:“毒死总比饿死强。”
其实冯涧桥是吃了一口后才反应过来好像不太对的,只是他太饿了,像好几天没吃过饭,没喝过水一样,感觉莫名其妙的。
不过他又不怕死,吃都吃了。
冯涧桥说完话后就剥起了鸡蛋,他的手指纤长且白净,阳光下照出光晕的轮廓,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整体的美感不会使人注意到他的指缝间藏着的一道凸起狰狞疤痕。
褚涉看着,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点头说是。
其他部分人抱着怀疑地态度盯着两人半晌,直到确认确实没什么事后才纷纷坐下开始吃饭,当然也有些人只是静静看着表示拒绝。
冯涧桥吃的非常快,吃好后就起身离开餐桌了,他刚才注意到这个食堂外面不远处就是早起看到的那个爱神池塘,如果没记错的话,早上看到的时候丘比特之箭是冲着他们住的宿舍的,然后进来的时候位置似乎有些变动?
他需要去确认一下。
“吃饱了吗?”褚涉见他吃完,也起身跟出来了。
冯涧桥点点头,盯着爱神雕塑,弓箭此时指向了他们身后的食堂。
这里的天气倒是很好,阳光照在上面度出一片圣洁。池塘的围石约半人高,里面的水倒是很浅,清澈见底。
褚涉走过来,同他一起站在池塘外,静静地看着水底的女尸。
“是昨天跑出去的那个女生。”冯涧桥说,神色平静异常。
“嗯。”褚涉应道,声音听不出起伏。
尸体已经隐隐呈现泡发的趋势,胸口上有个手腕粗的洞,眼神突兀成爆裂状满是惊恐。
“怎么死的?”冯涧桥问道,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旁边的人注视着他的侧脸,同样平静:“你想知道答案?”
“你们在看什么?”有人没吃饭,发现两人出来了,就一同跟着出来寻找他俩,看到池子里的尸体时几乎在一瞬间失了声。
其他人陆续跑出来,曲京玉跟两人还算能说得上话,凑了过来:“发生什么——”
褚涉扬扬下巴指向池塘。
“妈呀!”
众人发现是池子里泡着得是昨天跑出去的那个女生。
没有太过骚乱,大家似乎很快接受了这个事情,开始七嘴八舌得议论了起来,诡异的气氛在这池子旁泛延开来。
曲京玉受到了惊吓,捋了捋舌头:“她,她死了?她,她怎么死的?”
没有人回答她,鉴于尸体的可怖形象,有几个人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身上有个洞,嗯……一点血也没有。”人群里忽然有个男生说道,是昨天被女生抓住的男生。冯涧桥早就注意到了他,此人也同样很冷静,脸上一点起伏也没有。
这个男生叫武原。
武原从食堂里找出刚才吃饭的筷子,探身去戳了戳尸体,女生身上还是昨天进来时的半袖,除了洞口一圈有些黑色血迹,整个池塘的水还是那么清澈,没有其他的污迹。
在圣洁的雕塑之下,一丝污垢都不存在,圣洁便显得吊诡。
冯涧桥看了一会儿出声问道:“这个尸体要怎么办?”
“你这问题倒很有意思,通常情况不用怎么办,这个世界里死掉的尸体在我们所有人都完成任务,或者都死了后会自动被清扫的。”褚涉回答道。
清扫?冯涧桥支着胳膊摸了摸下巴,思考着这真的不是什么玄幻末世吗?
殊不知,他这幅淡定的模样在旁人眼里已经意味不同了。
他看了眼身旁的褚涉,这人周围围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姑娘们也没说话,似乎是站在这里有些安全感。
褚涉脸上是有些散漫的笑,目光直视着前方,纤长的睫毛覆着一层光,盖住深不可测的眸子,像是个很厉害的人?
只是冯涧桥不知为何总感觉这样子,似乎有些熟悉?他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抛去了这种错觉,他返身走回了食堂去取相机包。
褚涉的眼睛余光一直跟着他的身影,有些探究和深思。
冯涧桥拿回来了两个尼龙包,递给了褚涉一个。
“呀,谢谢了。”褚涉接过了包,语调有几分调笑的节奏。
此时,长袍女人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食堂门口,不过这回她身旁还有昨日两个带神父和老师上楼的修女。
“马上要九点了,老师们请准备给孩子们上课去吧。”女人停顿了一下转身看向武原和小威,“神父请准备去教堂服务于神道吧。”
两个修女跨出一步,看了眼被点到的人,便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众人旋即理会了此番点名的意思,虽有余悸,却没空再理会池子里的变故,各自跟着走了上去。
待人陆陆续续走远后,长袍女人转身看着冯涧桥,说道:“记者先生,明日主教将会来到,届时晚上将会有唱诗演出,请记者先生做好准备,主教希望此次拍摄能有良好的宣传效果。除了拍摄宣传册,还需要对学校的背景事迹做介绍加在宣传册上,麻烦记者先生了。”
话罢,长袍女人脑袋突然动了一下转向褚涉,像是需要润油的生锈转轴,接着又以一种极其机械的动作方式缓慢转过来了身体,过了一会儿,忽然快速消失在食堂的墙后。
冯涧桥看着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又看了看褚涉,后者眼睛盯着长袍女人,神色严肃,倒是第一次看他如此神情。
“诶太吓人了。”见女人消失,褚涉突然出声长舒一口气,神情又换成平日的散漫,与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无人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尖上,略有发黑的污渍。
冯涧桥若有所思地看着修女消失的方向,顺口说道:“可能是看上你了?”
“那可不行,我可不喜欢死人。”褚涉立马反驳,“还是个修女。”
冯涧桥耸耸肩:“这女的就这么走了?她看起来有点儿不正常。”
褚涉:“她是发卡非玩家控制角色,也就是我们常说得npc。她的主要工作就是给进来的玩家发角色卡。每一个世界的角色确定有时候进来前就知道,有时候是写在卡片上,玩家自己摸到什么算什么,有的就像这个是由一个npc告知。通常这些npc发完角色卡,讲解完任务后就会消失。”
冯涧桥听着云里雾里,迟疑道:“你都经历过?”
“嗯,npc发卡通常都代表着这个世界有隐藏角色任务,也是难度比较高的一种世界线。”
“这些规则是所有人都知道吗?”冯涧桥接着问道。
“不一定。”褚涉回答道,“进入的世界多起来,就会越了解这里的规则。”
冯涧桥:“什么叫难度比较高的世界线?”
“就是相比于其他世界线会更困难,更容易死。”褚涉顿了一下,似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说,“如果能顺利出去的话,运气可能也会更好一些。”
冯涧桥觉得昨天出门的时候自己应该看看这段时间是不是流年不利,他将相机尼龙包背挎在身上:“好吧,现在看来我只是单纯的不幸。”
褚涉轻笑了一声:“确实。走吧,我们该去看看这个学校了。”
学校的广场并不算大,经过指示牌说明,冯涧桥大致明白了这里的布局。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食堂正对着宿舍,宿舍的左手边是一个大教堂,估计明日的宣传晚会应该就在那里召开,也正是刚才武原和小威离开的方向。
食堂的右边似乎是个办公楼,有三层高,周围种满了过楼高的槐树,遮住了阳光,暗沉的朱漆透露着一丝阴森。
除了这几栋建筑外,最大的教学楼有四层高,在办公楼与广场相对的位置,离宿舍倒是有段距离。
整个孤儿院被隔离在一片高大的杨树林里,除了日照阳光,绿影交错,世界安静得像一片坟墓。
“铛~铛~铛~”忽然,教堂上的钟声从远处传来,充满整个校园,时针分针呈一个直角,刚好到九点整。
“这钟还会提醒呢。”两人都盯着教堂的圆钟,直到声音结束,褚涉调侃了一句。
上课铃吗?冯涧桥觉得有些奇怪,这个钟看起来不像是上课铃声,放在这诡异的地方,倒像是墓葬晚钟,有种高级的哀默感。
“我们从哪开始参观?”他问道。
“你想从哪开始?”褚涉反问道。
冯涧桥心想他哪敢随便走动,说道:“听你的吧。”
“现在时间还早,先去教学楼吧,怎么说也是个学校,到现在也没看到学生也太奇怪了。”褚涉单手提上相机包提议道,抬腿往食堂对角线的方向走去。
冯涧桥跟了上去,两人穿过广场,站在教学楼前,楼门是个有些脏的玻璃门,斑驳模糊的水印模糊了往里照射的光线。
推门进入里面是石板大厅,四个角落摆着四盆等人高的植物。褚涉推开门,走了进去。大厅的正中央墙上挂着耶稣的圣像,左手楼道旁是往二层的楼梯。
“往哪边?”他转头看着身旁的人。
冯涧桥看着右手边的楼道,这是常见的单侧教学楼,只有一边有教室,另外一侧是窗户,思索了半晌,说道:“如果没什么事要做的话,哪边儿有厕所就往哪儿吧,我早上汤喝多了。”
凭借他极佳的视力看到这边楼道尽头是个女厕的标志,于是抬腿往左手边的楼道走去。
褚涉笑了一声:“你不会是直肠子吧?”
冯涧桥瞥了他一眼:“我小的谢谢。”
两人人高腿长,不一会儿就到了楼道尽头,不过不幸的是门被锁上了。
“怎么,去二楼?”褚涉问道。
冯涧桥转了转门把手,点点头。
然而刚转过身,他就听到一阵非常细微的哭声。他又转过身贴在门上听了听,确认里面的确有个人在哭,他指了指里面,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有人。”
褚涉站着没动,他拍了拍冯涧桥的肩膀,慢慢往后退,小声说:“去二楼吧。”
“为什么?”冯涧桥问。
“好奇害死猫。”褚涉说道,“不属于我们的任务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冯涧桥没听懂:“什么意思?别人的任务吗?”
“对,角色不一样,任务就有可能不同,也有可能相同,这都不一定。插手别人的任务会有很多不确定性,搞不好还会弄砸自己的事情。”褚涉解释道。
“好的,我知道了。”冯涧桥点了点头。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个哭声应该是其中一个老师的任务。”褚涉接着说道,里面很明显是一个小孩子的哭声。
“谁的?”冯涧桥惊讶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从金棺进入的人很少会把自己任务详细介绍给别人,搞不好很容易就会被弄死在棺材的世界线里。”
冯涧桥愣了一下:“这个地方,还可以杀人吗?”
“可以也不可以,”褚涉回答道,“理论上当然是不可以的,下场是会非常惨的。但世界里充满危险,若是能巧妙利用npc和剧情,被世界杀死得话只能算是玩家自己’意外死亡’。”
听起来像是个没有法律秩序的世界,冯涧桥不理解:“有什么好处吗?”
“一般不是什么特殊爱好的话是没有的,不过通过一些特殊的方法是可以将死者现实生活里的一切拿走的。比如金钱,运气,或者生命什么的。”褚涉回答道。
特殊爱好?冯涧桥感到不可思议,自己似乎还没完全接受眼前所听到见到的一切:“生命?这人在这里死了那现实世界里不是也死了吗?”
褚涉点点头:“是的,但通过一些方法拿走他的命,可以续命什么的,你倒也不用关心这些,反正离开这里一切也就与你无关了。”
听起来是相当有利可图,尽管有些超现实,但了解了规则后却并不难理解。
冯涧桥忽然想到:“嗯,那你为什么给我看你的任务呢。”
眼前人漂亮的丹凤眼露出一种审视的味道,却看得褚涉愣了一下,但旋即后者便笑着掩盖过去了:“我们又不是一路玩家,我给你看了,我也看到你的了,反正都一样,扯平了。”
冯涧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倒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却同时也在此留了个心眼,他没在追问这个事情:“好吧,倒是谢谢你没骗我。对了,刚才你说得那些特殊的方法是什么?”
“介质吧,以血为媒,建立契约。”褚涉回答道,恰不知何处的微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掠过他的唇旁,几个字从他口中而出,前音低沉,尾音消散在风中,飘渺又清冷。
冯涧桥微微一愣,好似有个模糊的景象从眼前闪过,快得令他无法把握。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里的一切都太超出想象了:“这些事情是你们这些人都知道吗?”
对面的人点头说:“正常人多少都会了解一些吧,第一次进棺之前我们会签订一个契约,上面会有一些规则和说明。”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