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执炬-初》不乘江舟

13、突破

　　“……师父，空饵垂钓只有傻子鱼才会上钩。”夙星不由提醒道。

　　“愿者上钩。”谢越晨说，“有的选择看起来莽撞，但并不傻。”

　　“关于我的脸，给你一个问问题的机会，不许耍赖，也不许不要。”

　　“是受伤了所以需要遮挡吗？”夙星毫不犹豫。

　　谢越晨：“不是。”

　　“好了。”既然不是面部有损的话，那就只能是某种原因驱使下令谢越晨做出的选择，这样的情况不是现在的夙星能够插手进去的，她即使想管、也一样是有心无力。

　　既然如此，那点到这里就足够了。

　　在外门当惯了修炼进展飞快的大师姐，这才入了内门多久，就接连撞上了好几回因为修为不够不能参与的情况。

　　夙星蹙眉不语。

　　“就这样，还以为你要问问你师父我长得好不好看呢。”谢越晨说着期待落空的话，语调里却没有多少失望的意思，反而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

　　夙星深感自己在这方面上的免疫力简直与日俱增，现在一听这类似的话居然已经没太多感触了。

　　“又不可能不好看。”她小小声嘟囔。

　　啧。

　　“就是不好看也没可能给你再换个师父了。”谢越晨开始空口无凭地污蔑曲解她话中的意思，“没有办法，不然我给你定个目标吧。”

　　“嗯？”夙星不认为自己还有什么特殊的目标好定，不禁抬头看他。

　　“等你到了灵语境，我给你看一看我的脸怎么样？”谢越晨提议。

　　夙星：“……这是奖励吗？”

　　“肯定不是，这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彩头而已，我从十五开始在脸上用幻术，到现在还活着见过我的脸的人，应该只剩下十来号人了。”谢越晨数了数，“正式和你约定一回，如何，要不要答应？”

　　十五，别说是灵语境了，到离生境也够呛，而且处在一个长开了但没完全长开的阶段，谢越晨现下真实的面容如何，恐怕除了他自己，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那这的确是奖励。”夙星一本正经，“独一无二的。”

　　“……可以，就看你什么时候能挣到了。”谢越晨声线压紧，略有几分不自然地转过身去，“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了。”

　　谈话本来就该结束了，即使谢越晨突兀地从中将之切掉，夙星也还没忘记她本来只是打算过来说下情况。

　　尽管心下奇怪，但夙星还是自然而然地摸回了自己的小院。

　　谢越晨说过，她只要感觉到要突破了，想闭关可以随时闭关，左右就是这两个月的事，不必跑过来请示他，而内门的心法不必在意缺不缺课，只要想去的时候去听几回就好了。

　　夙星无比怀疑这句话中后半部分掺杂的水分。

　　她自从被通知去上课以后是一节课也没落下，现在自然也没有懈怠的道理，老老实实把假条给写了，托仙鹤帮她明天送给讲课的前辈。

　　将刻着“闭关中，勿扰”的牌子往门外一挂，夙星开始了长达两个星期的闭关生涯。

　　所谓破风境，讲究的是心境与修为的融合，从而带动肉身真正开始接纳灵力，提升强度，破风境开始才能够斩破罡风、御剑飞行的关键就在这里。

　　夙星先前的欠缺在心境上，才迟迟徘徊在门槛外不得出。

　　时间日长，她有自信照样能够突破这一境界，可内门的心法却起到了远超乎她想象的辅助作用。

　　她闭上眼，想起的是乘着无霜从门派上空掠过的那短暂的瞬间。

　　群峰耸立，云雾缭绕，微凉的风拂过肌肤泛起的阵阵凉意。

　　那其实才过去没有多久，却成了一种近乎预示的作用。

　　未曾目睹过的景象，未曾经历过的人生，如今一切唾手可及。

　　夙星抬起手，只觉她的指尖犹如刀尖般，在半空中割出一小道破碎的裂痕，令她微微一愣。

　　这是她先前绝对无法做到的事。

　　浑身上下的灵力被一步步地慢慢抽干，夙星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哪怕因为灵力枯竭而渐渐引发身体的不适也全然不顾。

　　对空间造成伤害不是到了破风境就一定可以获得的能力，方才那应当也不是意外，更像是在破境途中必然经历的一次突破。

　　夙星想努力记住那种力量带来的感觉。

　　哪怕只能短暂地掌握它，之后就要与其“分道扬镳”，夙星也想抓牢这珍贵的一瞬间。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她又重新捕捉到了那一缕玄妙的感觉，试着将面前的空间划出的口子变大了些，成功达到了目的。

　　这似乎和师父能够在上京城和栖梧峰之间来去自如使用的法子有一定共同之处，只不过她是只能艰难无比地割出这一条裂缝，而谢越晨能再带个人不说，还是秒发。

　　夙星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一个是条件不允许，一个是她运转心法的同时，境界只会愈发圆融，已经不得不到潜心突破的时候了。

　　……

　　夙星睁开紧闭已久的双眼，眼中有银光一闪。

　　时机已到。

　　她平摊在地面上的衣摆连同长发一道无风自动。

　　破境晋升本身所需的灵力要求高到令人难以想象，疯狂吸收着栖梧峰上飘荡着的灵力。

　　这动静毫不设防地传到了附近，本就对这边多有关照的谢玄被惊动，猜到是夙星的境界终于又要往上再动一动了。

　　“去，把栖梧峰上的法阵开一开，谢越晨自己当年突破破风境悄悄的，最后只差没把三座峰头的灵力给直接吸光，现在这明显是把徒弟也给带跑了。”

　　谢玄扭头，怒气冲冲地吩咐首徒杨音尘去办事。

　　有人破境不是罕见的事，但有人破境却闹出了奇大无比的动静就是罕见的事了，大家凑在一起合计一遍，和谢越晨的名字对上号以后又讳莫如深地四散开来。

　　谢玄控制及时，夙星这一波抢灵力没有分走其他人的那一杯羹，是以谁也不愿意说得罪人的话，从而和谢越晨对上。

　　夙星境界稳定圆满，出关后发现师父不在，又四处打听了一阵，发现自己闭关时的那一阵感觉还真没错，她是的的确确卷跑了不少灵力，只好去主峰找了白轻竹。

　　“问题不大，毕竟你没有实际闹出什么乱子，就是真的被你吸走了几天的灵气，那帮人也不能说什么。”白轻竹听她是为了这事来的满脸写着轻松。

　　“这一条没有写进门规，但大家默认是晋升要紧，只要不伤天害命，都是你更有理，对啦，还没恭喜你升破风。”

　　夙星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来了主峰，那还是要拜会一下掌门谢玄。

　　一进去是惯例的流程，先是夸赞她年轻有为，在十五岁生日到来以前就成功破境，跨过了第一道门槛，再是勉励她继续努力，不要懈怠，争取早日突破下一个境界。

　　最后。

　　“谢越晨呢。”谢玄给了个不同寻常的转折。

　　夙星与他面面相觑。

　　她编不出来一个合适的借口，毕竟她已经“自闭”了大半个月，外面的情况究竟如何也不清楚，给太过拙劣的说法还容易被拆穿。

　　谢玄看起来很想把谢越晨抓回来狠狠地揍一顿。

　　“师父有自己的事要忙。”夙星最后给了一个万能的回答，“他忘了提醒我早做准备也不奇怪。”

　　这回答已经给对面递了台阶下，可惜谢玄拒绝了：“他能忙着什么，连亲传弟子也不知道要告诉一声？突破破风境哪怕境界不算高，对你来说也是一等一的大事了，他居然也不在。”

　　夙星立马懂了，这或许是和别的门派又起了什么摩擦，而谢越晨作为一位没有在闭关的活泼乱跳的证道者，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杀伤力极大的武器，谁也不能轻忽怠慢。

　　不然以谢玄待谢越晨的表面刻薄实则亲厚，没必要把她留在这里训谢越晨，无非是希望她能够多拦着自己师父一些。

　　甚至连这希望也是有气无力的，有一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不管不顾的味道。

　　约莫是自己一昧地讲下去也没意思，谢玄很快露出送客的意思，夙星从善如流地退下，而白轻竹出来送她，顺带再问起她的意向。

　　这次夙星答应下来，她也就介绍起了此行的同伴。

　　“居然全是掌门的弟子吗？”这样看来，作为门派中唯二有名有姓的谢家人，谢玄的弟子吃满了四个名额，需要第五个时会惦记上她也并不奇怪。

　　“对，优点是对彼此之间知根知底。”白轻竹嘿嘿一笑，“哪怕有人垮了，其他人也可以自然而然地接替那人，没有几句怨言。”

　　“从而保证整体不散？”夙星忍不住接话。

　　“不，从而保证整支队伍情绪稳定、精神正常。”白轻竹说。

　　这一点好像还挺重要的，但想到师父和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不熟的骂，熟的骂得更快，夙星就莫名不是很相信。

　　但非得要说的话，熟了之后不好指责的类型也一样存在。

　　“那挺好的，至少作为修为最低的人，我就没那么大的心理压力。”夙星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我们肯定会保护好小师妹的！”白轻竹做出保证。

　　谢玄高了谢越晨一辈，这其实又是在乱叫，但小师妹这称呼就亲近不少。

　　夙星不由莞尔，她还是先收拾收拾远行所需的包裹吧。

　　回去以后，明显是又出了趟远门的谢越晨来找了她，说是下月要为夙星举办生日宴，顺带庆祝她晋升破风境。

　　“在上京城办，林家？”夙星想起数日前救下的萧青黛，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有林家的照拂应当是衣食无忧，但心理上的创伤并不那么好治愈。

　　“我没有问题，但我答应了轻竹师姐，要跟她的小队出去做一项乙级任务。”夙星缺少实战经验，不清楚其中大概要花上多久。

　　“够了，不够也得够。”谢越晨一听是乙级任务，陪同者还是谢玄门下那徒弟四件套，立马一口答应下来。

　　夙星并没有“不够也得够”的自信，正想着难道师父打算到时候给她来一个神降打击，帮忙把任务解决时，谢越晨语出惊人：“乙级需要花掉一个月，我回头和谢玄说，让他把他门下那四个全关起来修炼，还是不要出去丢人现眼的好。”

　　夙星：“……？”

　　“没有这一回事，只是乙级而已，肯定来得及，到时候我直接去上京也行。”夙星坦然无比，是前所未有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