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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血月当空 ...

  •   “咳咳、咳咳咳……”里间又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
      虞怀安凝目望去,便看见闻羡渊抬起掩唇的那只右手手腕上,缠了一层层的白色布条,而那白色布条之上,正隐隐的渗出血迹。

      虞怀安想了想,问凛中要了一瓶上好的伤药,向里间走去。
      “喂,你别打扰先生休息!”李婉清嘴里的话尚未完全脱口,众人便看见,虞怀安竟是动手掀开了门帘,径直便走了进去。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李婉清起身怒道。
      然而,还未等她继续开口,便见得一袭人影一闪,漓火已然伸手拦在了虞怀安的身前,语气不善的道:“你又想对先生做什么?还不出去!”

      李婉清心中窃喜,想着,这虞怀安应在平江那一亩三分地待久了,便以为全天下皆是她父兄的地盘了,真是井底之蛙,都不知道先生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由得她如此任性妄为!
      要知道,平日里不说别人,便是连义父都对先生尊敬有加,不敢擅自越雷池一步,她倒是要看看,这虞怀安今日到底会不会被先生身旁的人给直接丢出去!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以为这位来自平江的小郡主,要吃到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份鳖,就连凛中和东西都忍不住站起身来,准备向闻羡渊告罪之时,却听得里间那位白衣男子轻咳了两声,微微摆了摆手。

      “无妨。”他道。
      “漓火,退下。”闻十一好整以暇的仰在案上,挑眉讥讽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还能当众砍先生一剑不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虞怀安知他是在影射之前冥河之事,反唇相讥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想来也是不会再有什么致命的陷阱等着我去踩。”
      她看向一旁微微依靠在皮毛软垫之上的闻羡渊,挑眉笑道:“你说是吧?先生。”

      “咳咳……郡主说笑了。”闻羡渊面容苍白,唇色如纸:“这存亡道中陷阱密布,在下也难全数勘破,实不敢妄自尊大。”
      “先生这话说的。”虞怀安看着他笑道:“似您这般神仙人物,自是能勘破迷雾,普度众生,不久以前,我等可是有幸亲眼见证过的。”

      闻羡渊的咳嗽仿佛又加重了些许,那右手手腕之上的血迹也变得,愈发明显了起来。
      虞怀安看着眼前这刺目的痕迹,皱了皱眉,上前一步,猛不丁的抓住了闻羡渊的右手小臂,拉到自己面前。

      “你做什么?还不赶紧放开先生!”漓火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便要拦阻,却被依旧端坐原地不动的闻十一给伸手拦了下来。
      “让她看。”他冷笑一声,道:“不然恐怕她还以为咱们这位先生真是神仙下凡,刀枪不入呢。”

      虞怀安抓着那人清瘦的胳膊,不仅没有放开,反倒一点一点的,拆开了那包裹着伤口的白色布条,闻羡渊没有动作,又仿佛是根本没有力气挣扎,只是虚弱的靠在那里,垂眸看她。
      布条缓缓落地,那道手腕间的伤痕,就那样暴露在虞怀安的眼前,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甚至还在一点一滴的,向外滲着鲜红的血迹。

      “怎么会……”虞怀安看着那可怖的伤痕,轻声沉吟,皱眉不解。
      耳边传来闻羡渊的叹息之声,他声音清浅,音色淡淡道:“闻某本就一介残躯废体,不仅不似郡主般,神息入体,能瞬间腐肉再生,便是寻常贩夫走卒,皮肉筋骨,也比不得。”

      虞怀安抬头看向他,闻羡渊眸色清淡,仿佛蒙着飘渺的山间雾色,此时正神情自嘲的看着那血肉淋漓的腕间,没来由的便让人心间一紧,生出无尽愧疚之感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掀开盖子,将那瓷瓶之中的药粉轻轻的倒在他腕间,垂首敛眸,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那道符,你分明是故意的。”
      她说的是肯定句,不带丝毫疑问之色。

      “想来郡主是误会了。”闻羡渊笑了笑,道:“闻某画符,向来只求道法,不问目的。”
      世人皆知,道统虽能勘破天地,却无法修身纳灵,是以他画的符,虽然蕴含着无上的道法真谛,然而如何用、怎么用、谁来用、以及用在谁身上,效果都会有所不同,甚至于大相径庭。

      虞怀安抬眸,道:“即使如此,那为何不躲?”
      若是他真的不知那道符,会引的陆问雪差点一脚踏进鬼门关,那缘何不阻,为何不躲?

      “当时情急,难以尽述。”闻羡渊淡淡道 ,仿佛这一切真的与他无关。
      “再者。”他看向虞怀安,缓缓道:“在下当日即便是躲了,以郡主那时拔剑的速度,敢问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听到这话,虞怀安愣了愣,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她眼里,或者说在世人眼里,闻善道都有如神明临凡,情急之下,她竟然也忘了,以一道符纸便能送陆问雪推开天门的他,不过也是个凡人之躯。

      虞怀安感受着自己手中那清瘦的骨骼皮肉,心想,不仅如此,他还是个比谁都要脆弱的病秧子,然而,就是这个自己仿佛随手一剑,便能刺个血肉淋漓的病秧子,在不久之前,让她们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般难以忘怀的可怖心悸……

      闻羡渊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自顾自的不断变换的虞怀安,眸色淡淡。
      他看向帘外,声音清越:“陆姑娘,可否请移步一叙。”

      陆问雪听到这话,握着鬼刀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这才起身近前。
      待到了里间,竟看见自家小师妹正在一只手抓着闻羡渊的胳膊,另一只手缓缓往上缠着布条,险些没惊掉下巴。

      就在她嘴巴不自觉的张成一个大字,眼神纠结,迟疑踌躇之时,却听得闻羡渊轻声道:“那日之事,是闻某一时不察,险些酿成大祸,还请姑娘见谅。”
      “……啊?”陆问雪微微怔愣片刻,这才发觉是在对她说话,顿觉心惊肉跳,慌忙应道:“没有没有,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是我自己不争气,辜负了先生一番好意才是。”

      虞怀安早就料到这般结果,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既是如此,还烦请陆姑娘谨言慎行,莫要将当日之事说与旁人知晓。”闻十一笑眯眯的开口,但语气之中却带着隐隐的威胁之意。

      陆问雪却全然未觉,只是郑重点头,抱拳俯首道:“这是自然,必不会叫先生为难。”
      她回想当日情景,依旧觉得不可思议,若是让世人知晓闻羡渊的一张符纸,便可轻而易举的送她一个地境八命登天入门,那恐怕神见陵的门槛,就不仅仅只是被踏碎那么简单了……

      等虞怀安将手腕上的布条缓缓缠紧,打成一个精巧的结后,闻羡渊才默默的抽回手去。
      “时辰也不早了,诸位早些歇息,养足精神,至于其他诸事,我们明日再商讨吧。”闻羡渊道,说完便靠在身后皮毛软塌上闭目养神,似是在下逐客令。

      虞怀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拉着陆问雪走了出去。

      月色当空,却不似当初那般血红,反而散发着清朗的月光,照在那立于大地之中的巨剑身上,平白增添了几分锋利的气息。
      远处厉鬼痴魂随风飘荡,隐在暗处,不敢近前。

      众人栖身在残破殿宇之中休息,而虞怀安和谢无惧两人,却早已不知何时悄悄摸了出去,此刻正并排靠坐在一株诺大的月桂枝丫之上,看着头顶的夜空,互相交谈着什么。
      “你说,那家伙是怎么知道时辰不早了的?”虞怀安开口问道,此方境界的天空分明一直都是深蓝墨黑的,从他们进来以后便从未变过。

      世人皆知,魔界没有太阳,这上古残境也是如此。
      但闻羡渊刚刚分明却说过,时辰不早了这几个字,虞怀安不相信他只是习惯性的脱口而出。

      闻羡渊这人,只可能算十分,说三分。
      却绝对不会只看三分,便说十分。

      “或许,是月亮?”谢无惧仰躺在身后的树枝上,看着头顶的明月道。
      “月亮?”虞怀安也抬头望去,这才发现,那清朗当空的明月,边缘之处竟然在缓缓被一丝血色侵染……

      她想起当初看到的那轮血色可怖的圆月,又想起了玉笺之上的那个人名。
      最后,想起了冥河岸边,闻羡渊那似乎从未变换过的淡漠神情。

      “你觉得,闻羡渊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沉默片刻,才继续道:“陆问雪的误打误撞、冥河之上的那道天符、十万厉鬼冤魂、那把可以劈天斩海的道剑、还有这上古魔界的残境……我总觉得,这些事情都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谢无惧神色莫名,仰面看着头顶深蓝的夜空,不知为何嗤笑一声,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虞怀安看了他一眼,有些讶异。
      人族上下无论贵贱,皆对道统敬畏有加,可谢无惧这态度,却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脾性才会如此契合。
      若是当着旁人的面说闻羡渊的半句坏话,那怕是都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确实。”虞怀安深吸了一口气,也学他的样子仰躺在树枝上,看着那丝血色一点一点的朝着月色蔓延,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李婉清等皇极殿一行人,正在深夜的树林之中朝着虞怀安的方向,摸索前行。
      “郡主,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有人劝道。
      “怕什么?”李婉清冷哼道,她看向不远处的那方道剑,眼中满是兴奋与激动的光芒:“只要我们取了那神器,还怕出不了这鬼地方?”

      “是啊。”有人应和道:“我们既然进了这存亡道,便该替王爷取了那神器,若是有了那剑,从今往后,谁还敢说我皇极殿不如他天一院和赤阳道?”
      神见陵和大悲门也就罢了,可如今在世人眼中,便是那繁城也能压在他阚氏皇族头上,妖魔横行不说,还不遵礼法,不循皇权,长此以往,他们还怎么直得起腰来?

      “可是先生说了,如今是因为那道剑在此,才能压制住地底的十万冤鬼亡魂,若是让我们取了去……”那人踌躇道,眼里满是担忧之色。
      “愚蠢!”李婉清呵斥道:“便是我们取了那道剑,也自然会护着先生一起离开这里。”
      她看向远处的那株月桂,冷笑:“至于旁人死活,又与我们何干?”

      残破殿宇之内,众人虽闭着眼睛,却无人敢真正安睡。
      里间,闻十一突然冷笑一声,自顾自的开口道:“不知死活。”

      就在他准备起身出门之时,却被一只清瘦的手拦住,闻十一挑眉看去,才发现那人指缝之间,竟夹着一张血色符纸。
      “看来有些人还是太闲了。”闻羡渊双目闭合,轻声言道:“给她们找点事做吧。”

      月亮,好似变得更红了些……
      耳边的厉鬼之声呼啸不止,虞怀安撞醒了身旁的谢无惧,神色严肃。

      “不对劲。”她道。
      “是不对劲。”谢无惧抱着烈焰刀坐起了身,看着头顶那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血色染红的明月,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是不对劲。”谢无惧抱着烈焰刀坐起了身,看着头顶那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血色染红的明月,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远方突然冲天而起一股赤色金光,带着龙凤二缕虚影,顺着那巨大的道剑旋转而上,缠绕不休。
      “龙凤血祭……”谢无惧眯了眯眼,沉声道:“出事了,那是契约阵法。”
      “契约血阵?”虞怀安循声道,她站在诺大的月桂树上定睛望去,发现正有一群人围着那巨剑,周身金光围绕,明显是皇极殿的功法。

      然而就在此时,正在凝息施法的皇极殿中人突然听到一声咆哮,顿时心神激荡,险些毁了大阵。
      “愣着干嘛?快啊!”李婉清催促道:“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了……”
      “郡、郡主……”那人愣神道,指尖颤抖着指向远方圆月高悬的方向:“你看,那、那是什么?”
      “什么?”李婉清不耐烦的回过头去,这才发现原本清朗的明月,不知何时竟已然被血色完全侵染.

      而在那血月当空的山巅之上,正有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临空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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