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水》岭言

35、Step 35

　　跳动的心突然平缓，林书浔冷静下来，看着群里一条条消息刷屏，面无表情的复制了师姐的欢迎词，点击发送。

　　孟弦茂又在群里说：【下午在实验室开个简单的组会，大家谈谈最近的实验进度，两点可以吗？】

　　众人纷纷响应。

　　林书浔抬头看了眼时间，11:27。

　　她回复了个【收到】，紧接着打开电脑，随手拆开一包面包，就着咖啡边吃边整理汇报材料。

　　等到大致整理好，已经接近13:30。

　　扭了扭僵硬的脖颈，林书浔打开静音的手机。陆言洐11:40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午饭，过了半小时，又说：

　　【陆言洐】：下午见。

　　林书浔在键盘上删删改改，最终发出去几个字-

　　【林书浔】：嗯，一会儿见。

　　将东西整理好，林书浔直接去了实验楼。

　　这会儿还早，实验室的门紧闭，她掏出钥匙，余光却瞥见一旁的拐角似乎有个人影。

　　“谁在那？”林书浔问。

　　一阵书页翻动的声音传来，对方浅黄色外套的衣角露在外面，双手飞快的将书包拉链拉上，探出头来。

　　一对视，双方皆是一愣。

　　“苏让？”

　　“林书浔？”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早就来，林书浔不免有些意外，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对面的苏让率先开启话题，她笑了笑，厚重的镜框折射出玻璃光：“来的好早。”

　　林书浔回：“你也。”

　　“食堂离这近，索性没高兴去图书馆，来这看会资料，”苏让将书包背起走过来，“最近倒是没怎么见你去图书馆。”

　　林书浔语气冷淡：“忙。”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并不想搭理的态度，这时候会识相的转移话题或者停止交流，但苏让显然不会，她毫不在意，继续自顾自的讲：“我最近也去的少，辅导员那边需要搞不少材料，给我整得都没时间复习...对了，听说明年的保研政策有调整？”

　　保研即研究生推荐免试，各个学校按照一定要求制定相应加分政策推选学生，通常需要学生在绩点、科研、志愿活动等多方面保持优异。也就是说，能够保研的，不仅仅是靠死读书取得高绩点，更需要广泛的参与科研创新与实践活动。

　　当然，政策瞬息万变，竞争对手变化莫测，如果这三项里你有一项突出，也未尝不可。

　　按照A大以往的要求，三项的加分比例大致为6：3：1（学业成绩60%，科研竞赛30%，志愿活动10%），对比其他学校9:0.8:0.2的夸张比例，A大显然对绩点的包容度更高，也因此每年都会有黑马冲出。

　　因为是顶尖选手的竞争游戏，名额十分有限。A大的保研率出奇的低，往届分散到各班级基本只能取前二，并且这些都是未定，只有到了来年的九月份，根据上面发下来的指标才能确定。即如果你一心走这条路，拿下班级第一才是最稳妥的。

　　教务那不会发放前几学期的总成绩表，大家只能靠心里那杆模糊的称，暗中筛选自己的竞争对手。林书浔和苏让都是班级排名前列的佼佼者，对方现在这么问，显然意有所指。

　　现在才11月，政策没下来，苏让必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

　　林书浔最近没关注这些，并不知道是什么文件，但她十分清楚苏让的意图。于是她不动声色的垂下眼，轻而易举的扯起谎：“还没搞好。”

　　没搞好，说明肯定也在搞，但林书浔是如何得出消息，又了解到什么程度，就不会告诉她了。

　　苏让笑容僵了一瞬：“倒也不急，辅导员还没发正式通知，还有时间呢。”

　　林书浔不愿理会，淡淡“嗯”了声，旋即打开门进去。

　　进了屋，她率先换上了实验服，随后坐到位置上，全程没有给苏让一个眼神。同宿舍两年，林书浔也算摸清对方的脾性，这种时候不用她多说什么，对方会自己输出-

　　“不愧是老孟的团队，器材这么齐全，”苏让环顾四周，简单感叹后，直切主题，“目前项目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中后期。”林书浔回。

　　苏让满意的点点头，又问：“应该挺顺利的吧？下一阶段什么时候开展？我对接一下跟新环节。”

　　中途插入项目组，原本的人员和分配都需要改动往往很难直接上手，这时候抓紧了解项目细节，在下一环节融入不失为最好的方法。

　　“经费紧张，下一流程没法立即开展。”林书浔如实说。

　　苏让惊呼：“什么？”

　　林书浔看了她一眼。

　　“怎么会...突然经费紧张？这项目不是国家级的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苏让控制了下音量，勉强的笑了笑，“和我来之前了解的不太一样。”

　　林书浔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好奇：“你了解的是什么样？”

　　“特级教授、顶尖团队、项目前沿、意义重大。”苏让没有一丝停顿的脱口而出，眼神里满是憧憬，但旋即皱了皱眉，反问林书浔，“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么多拨款都不够用吗？”

　　“你也说了是中后期，”林书浔视线重回电脑，“消耗那么大，越到后面越紧张。”

　　“也就是说还有钱。”苏让很快反应过来，有些如释重负，“吓死我了...”

　　她小声嘀咕了两句，林书浔没有做出反应，但心下了然。

　　大学学习不像高中。不少人经过高中的逼迫式教育，来到大学立马放飞自我，图的就是一个及格万岁，往往到了期末周才会开始打开一尘不染的新书，极速一周体验通关。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会保持原有状态，不容许一丝一毫的松懈。

　　不管这种人是课堂认真型还是课后恶补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卷。

　　显然，林书浔是，苏让也是。

　　并且这种卷带来了一个很严重的后果。
　　攀比。

　　林书浔是因为妈妈的压力和自身的高标准，半推半就成了舍友口中的“卷王。”
　　她不会以第一为目标，但如果拿到第一自然是最好的。

　　而苏让不一样，她卷的目的只有一个：拿第一。

　　苏让经常泡图书馆，成绩很稳，但是科研竞赛和实践活动很少参加，如今加入老孟的团队，相当于补齐了一个大短板。联系方才在门口的试探，林书浔心里大概有了个底。

　　她自然对自己有信心，只是苏让的突然到来，着实让她有些防不胜防。

　　“啪--”

　　门再次被打开。

　　孟弦茂和陆言洐一齐进来。

　　林书浔立刻起身。还没来得及出声，一旁的苏让已经乖巧打招呼：“孟老师好。”

　　她一顿，随后也唤了声。

　　“你们好你们好。”孟弦茂意外的说：“还是你们有干劲，剩下那些家伙就知道磨蹭。”

　　苏让连忙摆手：“没有，我刚巧就在附近，所以来得早了点。得亏碰到了林书浔，不然我还在外面待着呢。”

　　话落，对面两人自然将视线转过来。

　　“有干劲是好事。”老孟夸奖道，随后又问候林书浔，“怎么样？最近什么进展？”

　　林书浔余光里全是陆言洐高挑的身影，她控制住不去看他，认真的回老孟：“按照计划开展。上周的总结还没发给您，等会我回去发您邮箱...”

　　“不急。”老孟摇摇手，显然没把她偶尔一次的小失误放在心上，“这样，书浔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他又对身旁的陆言洐说：“这是新加入的学姐苏让，你俩认识一下。”

　　余光处传来一声“嗯。”

　　说完，老孟走向一旁的单独隔间。林书浔紧随其后，在经过陆言洐的时候，手腕被轻轻拉了下。

　　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把手收回去，并未一脸无事发生。

　　林书浔轻咳了声，不自然的摸了摸短暂触碰的手腕。

　　欲盖弥彰。

　　身后的苏让主动招呼：“你就是陆言洐啊，今天也算是见到本人了。”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陆言洐这才抬起头，第一次看向苏让：“学姐好。”

　　陆续有研究生们进来，大家彼此打过招呼便回到自己的位置。等孟弦茂和林书浔出来，全员已经到齐。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孟弦茂站到最前面，说，“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就上一阶段进行简短的总结，并且聊聊下一阶段的分工和展开。那先一个个说说自己那部分......”

　　陆言洐盯着林书浔，看她沉默推门、出来、落座。

　　身旁的空位被填补，陆言洐侧眸望去。女人紧闭着双唇，脸上毫无表情，平视前方，叫人看不清神色。

　　虽然和平日里看不出区别，但陆言洐直觉气氛有些沉重。他担忧的用手肘轻轻顶了下，对方看过来，用口型无声问：“怎么了？”

　　陆言洐用手指在桌面划了个“？”

　　林书浔小幅度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耳边传来学姐的汇报声，见状，陆言洐只得先停止交流，把学姐的一些重点记录下来。本以为中场休息的时候可以找到机会，不曾想还没结束，林书浔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放在桌面的手机发出小幅度震动声。以往林书浔会立即挂断，可今天却放任其响动了三秒。陆言洐看过去，林书浔低着盯着屏幕，手指停顿片刻，按下了接通。

　　下一秒，她捂着听筒，弓着腰从身后离开。

　　陆言洐只来得及看到对方的背影。

　　直到组会结束，林书浔也没再回来。

　　孟弦茂似乎早就知道，对于她的离开没说什么。

　　众人结束后准备小聚一餐，陆言洐晚上还有课，便拒绝邀请，打包份饭直接回了宿舍。

　　他掏出手机，点开聊天框。

　　手机上是他每隔一段时间发送的信息-

　　14:27

　　【L】：你去哪儿了？快轮到你汇报了.

　　15:07

　　【L】：还回来吗？

　　15：55

　　【L】：发生什么事了吗？

　　16:47

　　【L】：结束了，你等会不用再赶过来了。

　　对方仍没有回复。

　　随意扒拉了两口饭，陆言洐心不在焉的听其他舍友吵闹，时不时看向手机。

　　突然，一声“嗡”传来。

　　他立刻点开。

　　【书浔姐】：抱歉，下午有点急事，到现在才忙完。

　　陆言洐放下筷子，飞快的回复：

　　【L】：吃饭了吗？

　　【书浔姐】：还没。

　　【L】：要不要一起？

　　发完，他用指甲在手机壳背面反复摩擦，有些焦灼的等待。

　　两分钟后。

　　【书浔姐】：不了吧。

　　【书浔姐】：你晚上不是还有课。

　　【L】：没事，水课而已，可以逃。

　　对面的回复速度很慢，每打一句都要停顿很久，陆言洐将饭盒收拾好，正准备扔进垃圾袋的时候，对方传来回复：

　　【书浔姐】：好好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