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耳光 ...
-
秦泠泠死了，尸体被捞上来的时候都已经僵了，肤色苍白，表情惊恐，没有一点曾经那个活泼开朗小姑娘的影子。
秦母在看到尸体的时候就直接晕过去了，醒来后就开始说胡话，嘴里念叨着泠泠，谁也不认得。秦父一直在旁边陪着秦母，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几岁。
看着运送尸体的车子开走，秦越摸了摸口袋里的烟，最后还是没有拿出来，走到林绣生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吧，你身体还没好透，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林绣生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愣怔地盯着车子开走的方向，待在原地不肯走。
秦越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干脆就在这陪着林绣生。手机上是秦父发过来的消息，让他早点回家睡觉，看起来和平时似乎也没什么两样，但秦越知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河边拉了条警戒线，旁边有警察守着，打捞的船也准备开走了，就连旁边围观的人都散了，只剩下零星几个。一场看似闹剧一样的死亡就此落下帷幕，以后这条河上就会多一个恐怖故事，却还是会有人前仆后继地来这里游泳。
秦越想对林绣生说些什么，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河边上又突然骚动了起来。
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哦，他想起来了，是林有的尸体。那个被周清禾残忍杀害，然后又扔进河里的人。
秦越觉得林有死得好，这种人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心中突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转头看向林绣生，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对林绣生来说是好是坏。
最后他还是没有和林绣生说，只是强行把林绣生拉走了。林绣生很乖，一点都没有挣扎，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一点反应，像是一个乖巧的芭比娃娃。
车子开到楼下，林绣生看着面前熟悉的小区门口，歪了歪头，有些迷茫地看向秦越：“回家了？”
秦越把车门关上，往前走了两步，对他道：“嗯，先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林绣生腿上的伤看起来像是好了，但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站久了就疼得厉害。前两天去医院拆线，医生说还是要好好休息，起码得三个月才能好透。
他拉着林绣生的手想走，不料林绣生突然就挣扎起来，力气很大，秦越一个没注意就被他直接甩开，差点摔到地上。他扭头看着林绣生，突然就觉得心里很烦躁，特别想抽烟。
林绣生像是终于撑不住了，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两步，腿一软，直接靠在旁边的电线杆上。他一手扶着电线杆，另一只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表情突然变得很难受，张着嘴，大口喘起气来。
秦越担心他不舒服，连忙走上前去，“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啪——”
可话还没说完，就挨了林绣生一巴掌。
力气很大，抽得秦越耳朵都嗡嗡的，脸上瞬间就红肿起来，火辣辣的，像是有针在上面扎，带着密密麻麻的疼。
“林绣生你发什么疯？！”
他抓住林绣生的衣领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有病啊？有病就去治！”
林绣生咬紧了牙，眼中带着强烈的恨意，刚抬起手就被秦越给按住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秦越厉声喝道，“想打架？来啊！看谁打的过谁！”
林绣生没有他高，力气也没他大，再加上前不久刚从抢救室里出来，身子虚得很，根本不是秦越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扣住了手腕，反身压在电线杆上，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秦越紧压着林绣生，不顾他喉咙里愤怒的低吼，咧着嘴，肆意嘲笑：“林绣生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鬼门关上救回来的，你也别忘了，是谁收留的你，你现在住在谁家里。”
“没有我，你林绣生就是个屁！”
说完林绣生就愤怒地吼了一声，大声骂道：“她可是你亲妹妹啊！是你亲妹妹啊！！”
秦越抓着他的手腕往上扭，痛得林绣生表情扭曲，“你也知道她是我妹妹啊，那我也告诉你，她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你在这哭给谁看啊？”
林绣生愣住了，低着头，眼前一片模糊。
汗水混杂着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他用力眨着眼睛，泪水却是越眨越多，心里像是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明明身上热得厉害，心里面却像是有寒风在往里面灌，冻得他忍不住颤抖。
他张着嘴，再也抑制不住哭声。
“可是，你明明可以救她的……”
“你为什么要让她去那种地方……”
“你明明知道那里有多危险……”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啊……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没有救她？”
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秦越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
他扣着林绣生的双手，一个用力将他整个人都扛在了肩上。这时候林绣生也不挣扎了，任由他扛着自己往回走，只是不住地哭着，滚烫的泪水沾湿了衣服，留下一块冷冰冰的印记。
秦越把林绣生的衣服都扒了扔到卫生间里，也不在乎自己身上会不会被弄湿，就这样拿着淋浴头给他全身上下都洗了一遍。然后裹到浴巾里，扛着扔到床上。
从柜子里翻出林绣生的衣服，扔到旁边，“自己把衣服穿上，小心一会儿着凉。”
可等他洗完澡出来了，林绣生还是裹着浴巾呆愣愣地坐在床上，双眼放空，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秦越不满地皱起了眉，走上前去将林绣生的浴巾扯开，动作粗鲁地给林绣生把睡衣穿上，再将浴巾和两人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扔洗衣机里去。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衣服，他倒了点洗衣液，将盖子合上，按下“开始”。
他没有进房，就这样斜靠着门框站在门口，房间里只开了一个小台灯，只能照亮周围的一小片空间，秦越就这样整个人都被藏进了黑暗里，看着林绣生，谁也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睡觉吧。”
林绣生没有动作。
“她已经死了，想再多也没用了。”
林绣生抬头看向秦越。
“好好休息，今晚我就去我爸妈房里睡了。”
说罢他便转身准备离开。
林绣生突然叫住他：“秦越……”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秦越吗？”他问，“你真的还是他吗？”
“我认识的那个秦越，虽然天真了点，乐观了点，但是他热爱生活，喜欢帮助别人，哪怕那个人和他不熟。他会因为没有帮助别人而伤心难过，他会哭，会后悔，会自责，会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帮他。”
林绣生抬起头，看着秦越的背影，微微蹙眉，眼中满是迷茫：“可是我感觉你根本就不是秦越，自从……之后，你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可是我又感觉你就是秦越，只是，变得好像我不认得了。”
他从床上下来，缓缓向秦越走过来，“秦越，你真的还是秦越吗？”
就在林绣生即将碰到秦越的刹那，秦越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头也不回地道：“睡觉吧，明天还会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说罢也不管林绣生想说什么，直接去了斜对面的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晚上的时候秦越没有睡觉，又或者说他根本就睡不着。
主卧是有阳台的，他搬了个小板凳，就这样坐在阳台，脚边上散落的到处都是烟头，就连衣服上也被香烟给浸透了味道。
等到天边露出第一缕微光的时候，秦越活动了下已经僵掉的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太阳从天边缓缓升起，被阳光给刺得双眼通红，泪流满面。
“为什么呢？”
旁边的心脏扑通跳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你在跟我说话？”
“这一次能结束吗？”
心脏没听懂秦越在说什么：“结束什么？”
“真的好累啊……”
心脏觉得秦越受刺激了，在发神经：“你要不要去睡会？警察那边还在调查尸体的来源，不出意外应该今天就能查出来。”
秦越没有说话，深吸了口气，又去浴室里洗了把澡。
雾气缭绕间，他伸手擦了下镜子上的水雾，看着里面的自己。
比起半个月前，他看起来似乎憔悴了很多，瘦了，下巴更尖了，黑眼圈和眼袋也有了。
可越看，他就越觉得镜子里的这个人很陌生。
他突然就想不起来半年多前的那个秦越了。
彼时他才刚穿到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崭新的，还没开始的。那时候的他还很单纯，哪怕遭逢巨变，对未来还是有着美好的憧憬。
他大大咧咧地交了几个朋友，马马虎虎地混日子，像个小霸王一样，认为自己一定能找到活命的方法。
然后他就遇到了林绣生，觉得林绣生就是那个能解决问题的关键。其实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林绣生了，毕竟那么好看的人，他这辈子也就只见过这一个，只不过他没承认这个喜欢，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和理由，不停地找机会接近林绣生。
他自以为正义，自以为了不起，然后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现在。
说到底，他还是那个自大又目中无人的他。
他还是那个，喜欢林绣生喜欢的不得了的他。
心脏突然一抽一抽的疼，他双手撑在洗手池上，咬紧了牙，表情狰狞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股强烈的情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钻进了他的身体里，过往的一切像是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闪烁，他开始感觉头痛，连带着心脏的抽痛，逐渐蔓延到全身，痛得他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摔倒在地上。
他抱着头，疼得浑身是汗，疼得面目全非，疼得他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呃啊——！！！”
“砰砰砰——”
“秦越！”
“秦越你怎么了？！快开门！”
“砰砰砰——”
“秦越你快开门啊！！”
飘浮在半空中的心脏突然开始剧烈跳动起来，黑红色的鲜血顺着血管被挤了出来，滴得地上到处都是。
它就这样看着秦越疼得在地上打滚，等秦越终于疼晕过去了，才缓缓飘到秦越面前。
跳动着的黑红色心脏就这样缓缓飘进秦越虚无的胸腔之中。
“咚”、“咚”、“咚”
秦越脸上痛苦的表情渐渐趋于平静。
“咚”、“咚”、“咚”
只听得“咔哒”一声，反锁的浴室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秦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