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未暄

2、第 2 章

　　我从睡梦中醒来，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了。我从地上捡起衣服扔进卫生间，站在淋浴头下洗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把那股味道洗掉，但是渗入体内的黑檀是洗不掉的，我烦躁地关掉淋浴，拿过干净的衣服穿上。
　　镜子前，红色的痕迹从颈部一直往下没入浅灰的衬衣，后颈还是好疼，犬齿咬磨的疼痛挥之不去，我拿起抑制环给自己戴上。
　　“这样会好一点吧？”我把领子翻起来，对着镜子打量，好奇怪。在衣柜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一件连帽的风衣。“反正今天是周日。”我拉着拉链走下楼，“学校不会管着装的。”
　　早上9点，到校时间是7点，也不知道顾谕言有没有帮我请假。我没什么食欲，在冰箱里拿瓶酸奶就出门了。
　　“倦叔。”我拉开车门，刘倦扫了一眼我的着装说：“我直接开进校内，这样就不会盘查了。”
　　“谢谢倦叔。”学校总有老师在门卫巡查，虽然顾谕言和学校打过招呼，但我毕竟还是个学生，他们不会放任我胡来。
　　学校是好学校，当时和叶谦的关系还没被挑破时，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后来与叶家决裂，也就是高一入校后不久，顾家介入，我的高一基本靠自学。到了高二才一切安定下来，我也才回到学校，根据校规安插进一个普通班。
　　我撑着脑袋看着外面飞逝的建筑，不禁想，已经快三年了，叶家忘记我也有两年多了。
　　抬杠升起，车缓缓驶入，到学校了。
　　我下了车，四顾环视了一下，很好，没有老师。和刘倦道别后，我溜到班级后门，从门缝里窥探了下全班，没有上课在自习。我轻轻地推开门，尽量不发出声音，偷偷地溜到自己的座位上。
　　黄亦新看见我拿出作业，递过来一张纸条：琛啊，你可算来了，你不知道上节课我们经历了什么！
　　我掏出笔写回话：怎么了
　　黄亦新接过纸一顿狂写，差不多我没写的作业补完才递过来。嚯，满满一张纸，我倒吸了口气，从头看起。
　　“我通常都来得早对吧，我进班的时候班上就老孟坐后面，眼镜还反光，吓死我了。”
　　“差不多人来齐后，老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突然骂我们。”
　　“说什么校园欺凌，然后该怎么处理，说这个的时候一直瞄你座位，我坐旁边都快被瞄化了。”
　　“还有交友和私生活，拜托不是吧，我们班不个个根正苗红？哪里是隔壁班姓萧那孙子……”
　　后面还有好多，不过都是控诉和抒发自己感情，我把纸折起来扔进垃圾桶，冷着眼对黄亦新说：“我才是受害者。”黄亦新低下身子压着声说：“昨天那事我们都清楚，是姓萧那孙子恶人先告状，他不也老孟教嘛，又是老孟他亲戚，这么一比肯定听亲的呀！”
　　“走廊里有监控。”我说，“监控也没用啊，那孙子是Alpha，老师不都向着？”黄亦新说。
　　“Alpha是吗？”我轻哼一声，同时前门打开，孟怀才站在门口看着我说：“叶琛，出来一下。”
　　我出了教室，顺带把门也关了，仰着头斜站在墙边。
　　“叶琛啊，我知道你身体特殊，大家都知道，就是这个啊……在学校能不能多注意下自己？啊？”孟怀才说。
　　呵，经典的受害者有罪论。
　　“为什么不让他注意？”我反驳道。
　　“他是Alpha……”
　　“Alpha就高人一等啊？”
　　“不是叶琛，你听我说……”
　　“他的手不是我弄的，监控都查得到，明明是他先动的手，凭什么我接受质问？”我冷笑一声，“就因为他是Alpha？所以他们做任何事都可以被原谅是吗？Omega沾上这种事就是洁身不自好？都什么社会了，还存在等级分异。”
　　“没有说你不洁身自好，只是，看看你，一个学生，整天戴着抑制环，大家都会说的。”
　　“那就让他们说呗，嘴长在他们身上又不长在我身上，说什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做错。”
　　“戴了抑制环就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见人还是不要活？管的真多，怎么不去管管Alpha？让他们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啊。”说完，我打开班级前门，摔门而入。
　　一堆破事，真不该来的。
　　我回到座位上，靠在后桌上长呼一口气，黄亦新立着书偏过来说：“帅炸了！老孟就是个势利眼，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骂得好！”
　　一时的快意而已，接下来只会更难。我没搭他的腔，戴起帽子蒙着头睡觉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在推我，紧接着听到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我迷迷瞪瞪睁开眼，看到萧屏霁站在班门口，班上的人集中站到了后面，不敢吱声。
　　“叶琛，你给我出来！”
　　“赔老子的手！”
　　我兜着帽子，迈过地上摞的书走到门口，对着萧屏霁就是一记狠拳。
　　“断了就去接，有病就去治，别他妈来烦我。”
　　我的力气终究不大，那一拳对萧屏霁太轻了，他卡着我的脖子逼迫我抬头，攻击意极强的信息素大量释放出，冲击着我的腺体神经。
　　“让我睡一次我就放了你。”
　　“做梦！”我抬脚踹向萧屏霁的下身，趁他捂着叫痛的空隙，我赶紧跑到厕所锁上了门。
　　我还在发/情/期，体力消耗实在太大，这么一折腾，我早就没精力了，靠在门上直喘气。我从衬衣里掏出手机，给顾谕言打了电话。
　　“怎么了？”
　　“……”
　　电话打通，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听筒里只有我的喘/息/声，萧屏霁在外面疯狂踹门，脏话输出不断。
　　“我马上过来。”
　　好，挂了。
　　情绪的爆发，运动的疲累，无一例外加速了体温的升高，我难耐地扯着抑制环，越来越看不清了。抑制剂在班上，该死。
　　我咬着自己的衣服，努力不发出声音，木眠香却透过门缝散到外面，刺激着萧屏霁。
　　“你发情了是不是！哈哈哈！把门打开！”近乎癫狂的笑。
　　我曲着腿，蜷在地上，用风衣的下摆摩擦腿根，腿根快磨出血了可一点也没有用。
　　整个厕所充斥着木眠香，我紧抱着双手，贪婪地嗅着衣服上的黑檀香，顾谕言的风衣很大，包裹我整个身子。
　　越来越热了，眼前出现了幻觉。闹出这档子事估计得直接开除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琛。”
　　……
　　“想回去吗？”
　　“不要……”
　　……
　　“偷偷打抑制剂？叶琛，你能耐了。”
　　……
　　“我马上过来。”
　　……
　　经历的事像走马灯一样从眼前不断略过，留下顾谕言最后一句话回荡脑中。
　　“这不是叶琛吗？啊！他戴了抑制环！”
　　……
　　“没有说你不洁身自好……”
　　……
　　“真脏……”
　　……
　　恶语同时回荡在脑中，与往事打架，撕扯着我。我感觉自己正分裂为两个个体，一个站在光里，一个站在阴影里。
　　顾谕言在哪边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对顾谕言是什么感情，起初破罐子破摔，像没人要的小猫被他收养，后来慢慢习惯了他的存在，倒也谈不上依赖，更像是……朋友？但在床上又是另一幅态度。打电话的瞬间，我不清楚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是真的希望他来帮我，还是一时的闹热。
　　啊，头好疼，被汗水浸湿的衬衣黏在身上，倒在冰冷的地砖上，热量转瞬即逝。
　　昏沉，酸痛，沉迷。
　　周遭的一切变成了空白，听不清外面的纷扰。
　　忽然感觉自己悬了空，紧接着靠上了一个温热的躯体。
　　“你发烧了，叶琛。”
　　“啊？”口齿不清，被半抱在怀里的我本能地勾上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颈窝里蹭他的衣服，闻他的味道。
　　他来了，真好。

　　我被抱到车上，倒在顾谕言的臂弯里，我拽着他的衣服，神志不清。顾谕言任着我蹭他，从车载医疗箱里拿出退烧贴贴在我额头上，冰凉从额头漫开，一点一点地消解滚烫，舒缓开拧成结的眉毛。
　　体温还是很高，不过比在学校好多了。意识回笼一会儿，我眯着眼睛瞥了一眼顾谕言，他在打电话，不知道嘱咐电话那头的人什么，只见他不一会儿挂了电话，摇下车窗跟站在外面的商易说话。
　　商易一会儿离开了，顾谕言手背贴上我的额头轻声说：“下次就别逞能了。”我像猫一样粘在顾谕言身上，用气音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