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心》钟无非

5、第五章

　　看得出来，卓玉堂并不想去。他皱着眉头，有些头疼地对姜或北说：“罢了，你先过去，我得了空就过来。”看小厮立在一旁未走，他扯过姜或北的袖子，拉她到一旁小声说：“若见了秦姗妹妹，代我解释一下。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我知道了，夫君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到。”她脸上带着淡淡愁绪，仿佛有醋意。这一眼瞧过去，竟让卓玉堂心生愉悦。虽然自己不喜欢她，但她这般在乎自己，又不争不抢的，倒是没有初见时那般排斥和讨厌了。卓玉堂道：“好了，你别吃醋了。你这般为我，我自然记得你的好的。”挑眉微笑看向姜或北，姜或北抬头顿觉悚然一惊，不过她面上不露分毫，顺着他的话说罢了。

　　看来卓玉堂已经开始有些信任她了。姜或北想。她微抬嘴角，直到卓玉堂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姜或北带着小蝶去大花园那边，卓夫人早已把一切安排妥帖，卓夫人道：“今日多交际交际，认识些人对你有好处。”理家什么的，她是不打算教姜或北的。对于她来说，姜或北不够资格当这卓家少夫人，眼下以正妻的名分嫁进来不过是权宜之计。要是真依着八字之说，姜或北能带旺卓玉堂的身体，以后再娶个高门第的小姐，谅姜或北也不敢与人争什么高低。

　　姜或北才新做了一身衣裳，大红布料上绣着金丝蝴蝶，本是大俗的搭配，她穿上竟不俗艳，明眸皓齿比往日容光更盛一筹。好一张娇艳的脸。此时正好秦姗也来了，她惯爱穿素衣，行动如弱柳扶风，来到卓夫人面前盈盈一拜，卓夫人虚抬了抬手叫她不必多礼。秦姗便又问候着姜或北，姜或北道：“几日未见，秦姗妹妹愈发漂亮了。”

　　“有嫂嫂珠玉在前，我哪敢称什么美貌。”秦姗瞥见卓夫人已经离开了，忙话锋一转道：“嫂嫂，今天玉堂哥哥没来么？”

　　姜或北微微一笑，择了块地方坐下，道：“他本要来的，被叫走了，说学堂那边的先生找他过去，要看看他的学问，这就耽搁了，没来得了。不过他说若是来得及，一定会赶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嫂嫂慢坐，我去那边同其他姐妹打个招呼。”

　　“好，你去吧。”姜或北找了个石凳坐下就不挪窝，今天出着太阳暖洋洋的，晒在身上刚刚好。她拿着糕点吃着，觉得腻了就喝口茶，觉得这卓府的日子果真不错，比她那家里挤作一堆穷困潦倒还勾心斗角的环境好多了。姜或北很快注意到这赏花会上还出现了一些男宾。她开始本以为是卓玉堂他们过来了，细看发现这些人自己都不认识，多半是卓夫人请过来的。

　　这时一个小姑娘主动来和姜或北打招呼。她年纪看起来不大，身体瘦弱，头发用浅绿色发带束起来，身上也是同色系浅绿衣裙，小脸白净干净，十分得宜。姜或北记得是见过她的，好像是府里某位姨娘生下的小姐。

　　“嫂嫂，你好漂亮啊。”她眼神干净，一看就是个单纯孩子。

　　姜或北忍不住摸摸她的头，道：“十安，你也很漂亮啊。”

　　“嫂嫂记得我？”卓十安睁大了眼睛，错愕问道。

　　“怎么不记得？敬茶那日我见过你的。”

　　“嫂嫂记性真好啊。我这几日本来想上门来找你说说话，但是娘亲怕我打扰到你，不让我来。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十安还是小孩子心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姜或北心里对她多了几分喜爱，道：“你要是有空就过来找我，正好我平日里闲着怪寂寞的。”

　　“好啊。”

　　两个人说着话，来的宾客们也纷纷聚成一团。姜或北注意到秦姗身边围着两个男子，都在对她讲话，她偶尔低头偶尔展颜一笑，跟在卓玉堂面前倒是有几分相似。姜或北收回视线，十安看着她道：“嫂嫂，你知不知道秦姗姐姐对我哥有非分之想？”

　　姜或北忙捂住她的嘴，见周围没什么人注意这边，这才放下心来，道：“十安，这话可别在外面乱说。”

　　“这怎么是乱说啊，这府上的人都知道，夫人也知道呢。我哥知道要成亲的事，还求到夫人面前去了，不过夫人就是不同意。还说要把秦姗姐姐打发出去，大哥说要是这样他就不活了。好一通闹，这才把秦姗姐姐暂时留了下来。喏，你瞧，秦姗姐姐旁边那两位，也是喜欢秦姗姐姐的。不过家世差点，是卓府旁支的远房亲戚，家里没什么钱财，借读在卓府的。”

　　姜或北心里有数了。她引着十安转了话题，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十安要去和其他小姑娘玩，就离开了，留下姜或北一个人。卓夫人找她过去问及卓玉堂的汤药和身体情况，实际上对于卓玉堂的身子，卓府都是慎之又慎，安排了专人料理的。

　　姜或北一一道来，和卓夫人自己掌握的不差丝毫，总算姜或北是用了心的。而且据大夫所说，卓玉堂最近身体的确有了些起色。看来姜或北的确是命中要旺卓玉堂的。她点点头，道：“难为你这么周到。今天其实还有一件事想找你商量，你方才可注意到了那边的男客？”

　　姜或北朝着她的视线方向看去，见是名瘦削身材的男子，他个子并不十分高大，站在一旁没有参与其他人的对话。姜或北刚才确实没注意到他。

　　“这位是？”

　　卓夫人道：“是一位故人的儿子，路过此地前来拜访于我。我问及他的情况，知他还未婚配，有心让他看看在场的女子当中是否有心仪的。你瞧瞧是否有合适的？”

　　在场的女眷，年龄和那男子相仿的也就几个。姜或北迟疑道：“这婚配之事，只怕还要看双方的缘分和眼缘。我一眼并未瞧出什么端倪，还望母亲恕罪。”

　　“你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你且看后头发展便是。”

　　那男子虽然相貌普通，但通身打扮看得出来是富贵的。

　　赏花宴过半了，卓玉堂还是没赶过来。那男子有意接触秦姗似的，看秦姗左右无人，立刻乘了空挡与她攀谈起来。秦姗脸色微微发红，那男子殷勤和她说着话。

　　这要是卓玉堂过来看见了，不得当场吐血。幸好他没来，还可以落个眼不见为净。

　　“少爷吐血了。”小厮匆忙奔过来，喊了这么一句。姜或北抬眼瞧去，小厮已经先被卓夫人斥责了一番，很快卓夫人拉了姜或北同去学堂那边。这边留了个卓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守着。

　　小厮说不清，几个人心急如焚往那边赶。卓玉堂不便挪动，就找了个学堂的休息房间放下，人还在昏迷当中。

　　“我出了张考卷给玉堂做，他起初看起来好好的，后来突然吐了口血，倒在地上。”男子沉声说道。声音如同珠玉一般。姜或北抬头去看高遇，他正像卓夫人述说事情经过，劝慰她不要着急。

　　高遇生得比卓玉堂的清秀有所不同，他脸上多了几分沉着，少了一些这个年龄本应该有的浮躁之气。卓夫人坐了下来，等着大夫的消息。高遇给卓夫人捧了一盏茶递到她手上，又道：“这位是少夫人吧？也请不必太过有心，且耐心等着大夫的消息便是。”他目光看过来，许是姜或北本来就在偷偷打量他的缘故，她竟有些心慌，忙把茶盏接过来，道：“多谢高先生。”

　　高遇没再同她说话。不多时，房门打开，大夫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玉堂为何吐血？”卓夫人问道。

　　“不应该啊，我明明瞧着少爷最近身体好转了的。突然急转直下，叫人费解。”大夫说道：“少爷最近可接触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或者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一应药物都是按照药方来的，吃食也格外注意，都按照大夫嘱咐避开了对夫君身体不好的食材。”姜或北没办法笃定回答，毕竟卓玉堂在外究竟接触过什么东西，她也很难得知。

　　卓夫人道：“你再好好想想。”她声音颤抖，又对大夫说道：“那玉堂现在还昏迷着，应该怎么办才好？”

　　“老夫已经根据少爷的身体情况开了副方子，喝下后应当会醒过来。这个情况我还无法下定论，正好我师兄云游至此，我去找师兄商讨一二。”

　　“好，玉堂这边就拜托给你了。”卓夫人说道。大夫是卓玉堂小时候卓府花重金请来的，曾数次救卓玉堂的性命。这次竟然有大夫拿捏不准的病情，这让卓夫人有些惧怕。大夫离开后，卓夫人又细细过问了一番卓玉堂近日的动向，包括姜或北、院子里的下人和卓玉堂身边的小厮都问过了一遍。

　　没有头绪。

　　这还是姜或北第一次遇到卓玉堂发病。从前听说卓玉堂是个病秧子，却每每只见他恶劣的情状，并不会觉得他是什么病人。今日才知道他的身体原来这么凶险。姜或北暗自祈祷卓玉堂能够活得久一点，不为了他们之间的任何感情，而是为了自己。

　　卓玉堂要是没了，她姜或北估计也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