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相遇是重逢》何以怀歌

3、第 3 章

　　易海市是一座近几十年来拔地而起的新兴商贸城市。宽敞的马路、高耸的写字楼和天空中飞机的尾迹云是这座城市的名片。然而，和所有快速发展的城市一样，易海市也有着同样的让历任管理者都头疼不已的问题——城中村。

　　海心公寓，位于易海市第三大城中村的边缘，是一栋七层半包围建筑：灰黄的外墙、方形的围场、院中的水井和摊贩，还有窗户中伸出来的密密麻麻的晾衣杆，都不禁让人想起电影《功夫》中的猪笼城寨，也因此成了著名的网红打卡点。不少游客慕名而来，快门咔咔定格，po在社交媒体上，配上一句“老城市的味道”，数着不断增加的点赞而自得其乐。

　　不过，老城市的味道都是游客的，返潮的下水道的味道才是属于海心公寓的居民的。那位在这里剃了三十年头的剃头匠，当没有生意的时候，总是呆呆地抬头看那被框住的小小的方形的天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觉得他好像一只青蛙。

　　“李大爷，今天得空呀？”一个清脆的声音把老剃头匠从发呆中叫醒。他转过头，只见一个挽着袖子、梳着高马尾的女孩儿走了过来，拎着一桶水，热情地打招呼。

　　“晓琪，刚放假就洗衣服啊？”李大爷呆板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趁着有空，多干点活，大爷您忙！”曲晓琪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步伐上楼了——阳光粼粼，水桶里跃动着金色的波纹，在她红色的围裙上点缀几滴淡淡的小花。

　　来到五楼，曲晓琪推开一扇门，伸脚拨过墙角的棍子支住门，让阳光尽量照进来，然后端过水盆坐在门口，一边洗衣服一边听英语课——老旧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精巧的红丝绒礼盒，里面躺着一支口红，是CL萝卜丁今年的最新款，钻石型的帽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在这样一所寒酸的房间里，奢华美丽到有些不真实。

　　“请问，这里是白涟家吗？”礼貌的问话伴着轻轻的敲门声。曲晓琪抬起头，只见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站在门口，长相英朗，语气温和。

　　曲晓琪在裤子上擦擦手，好奇地站起来：“是啊，你找他有事？”

　　“是啊”两字一出，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瞬间变了脸色，只见他手一挥，立刻冲进来七八个戴着墨镜的肌肉西装男，在墙边站成一排，虎视眈眈地看着曲晓琪。

　　“你……你们干嘛？”曲晓琪慌了神，抄起手边的衣架指着面前的男人。

　　来人正是沈曦，他关上门，转头打量着曲晓琪——学生打扮，瘦瘦小小的，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小麦色的皮肤带着劳动的痕迹。

　　“同学，不用紧张。”沈曦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太凶了，“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找白涟，他现在在哪儿？”

　　“你找他干嘛？”曲晓琪眼中的敌意并没有消失。

　　“有点私事，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只是他拿了我一样东西，我想要回来。”

　　“你胡说，白涟哥哥才不会偷东西呢！别想骗我！”

　　曲晓琪虽然声音颤抖，音量却反而提高了，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这倒是出乎沈曦的意料。他扫了一眼这个局促的房间——一室一厅，客厅同时也是厨房和阳台，家具都是很旧的胶合板材质，墙面倒是仔细粉刷过，挂满了各种奖状，还有一张合照，上面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和眼前的女孩，还有一个笑得很灿烂的男孩，应该就是那个白涟。

　　“你叫曲晓琪？”沈曦扫了一眼墙上的奖状，“你是白涟的……女朋友？”

　　曲晓琪的脸蓦地一红：“关你什么事！”

　　“我是替你不值！”沈曦更添了一分气愤，“你知不知道你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他趁人之危，图谋不轨，还敲诈勒索！你还是大学生吧，可千万不能因为这种人……”

　　“哗啦！”沈曦说得正激动，忽然一盆水迎面泼来，瞬间变成了落汤鸡，眼睛和鼻腔里泛起一股洗衣粉的刺痛感，忍不住连连喷嚏，肩上还挂着一只红袜子。

　　“你胡说！”曲晓琪愤怒地推开沈曦向门口冲去，却被保镖一把扭住：“小丫头，怎么不识好歹呢！知道是谁跟你说话吗？”

　　曲晓琪的胳膊被保镖扣住，疼得咬紧牙关，却不肯叫出声来。沈曦好不容易睁开眼，急忙制止道：“别动粗，放开她！”

　　“砰”的一声，保镖果然听话，立刻松开了曲晓琪，却并不是因为沈曦的呵斥，而是因为突然被撞开的门，以及门外飞踹而来的一脚，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沈曦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旧海魂衫的男人，皮肤黝黑，手里还拎着个装得满满的塑料袋。

　　“白涟哥哥！”曲晓琪总算不用憋着了，哭着扑进了白涟的怀里。白涟柔声安抚道：“别怕，没事了。”随后用阴沉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你们是什么人？”

　　撞门的巨大声响也吸引了周围的邻居，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沈曦惊异地看看白涟，再看看墙上的照片：“你是白涟？”

　　白涟点点头，上下打量着沈曦：“你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沈曦摘掉肩上的红袜子，抓一抓头发坐在椅子上，“你干了什么心里清楚，我是来把该销毁的东西销毁的。”

　　白涟皱皱眉头：“米澜让你来的？”

　　“不许你叫她的名字！”沈曦气血上涌，挥挥手让保镖们挡在了门口。邻居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吵得更热闹了。

　　白涟冷笑两声：“怪不得李哥说有人在酒吧里打听我，原来是因为这个。你们要不要脸，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

　　“你误会了，刚才是——”沈曦刚想解释，忽然觉得不对，“轮得着你问我吗？”

　　“照片已经删了，你还想要什么？”白涟把手机丢给沈曦，“不信的话，你自己看。”

　　“什么照片？”曲晓琪傻傻地问，白涟笑而不语。

　　沈曦翻了翻相册，沉思片刻，拧起了眉头：“别想糊弄我，你当然不会把备份存在手机里——介意让我搜一下这儿吗？”

　　“小人之心！”白涟颇为不齿，“对不起，私人住宅，真想搜的话，先报警吧。”

　　“你是觉得这种事我们肯定不敢闹大，所以有恃无恐对吧？”沈曦以为白涟在挑衅，“那就开价吧，多少钱肯把备份给我？”

　　“我说了，照片和视频都删了，没有备份，你拿再多的钱，我也没东西给你。”

　　“白涟哥哥不会说谎的，他说删了，就肯定是删了！”曲晓琪下意识地维护白涟。

　　沈曦看看曲晓琪，咬牙切齿：“小子，混蛋也要有点底线。你敲诈米总也就算了，还蒙骗无知少女，你是在犯罪知道吗？”

　　“嘴巴放干净点！”白涟忽然暴怒，手里拎着的袋子重重向地上一顿。

　　“老板小心！”一个保镖担心再发生刚才的泼水事件，立刻冲了上去。白涟见状，推开曲晓琪，眼疾手快，一把扭住保镖的胳膊，只听“咔吧”一声，保镖顿时发出惨叫，一条胳膊晃晃悠悠地垂下来，已经脱臼了。

　　其他保镖愣住了，相互看看，一拥而上向白涟扑去，顿时桌子板凳到处乱飞。屋子里空间狭小，白涟一时施展不开，很快就被抱住了。

　　“白涟哥哥！”曲晓琪想冲上去帮忙，却被沈曦一把扯住：“呆着别动！”

　　“不许碰晓琪！”白涟情急之下，猛然伸手，捏住一个保镖的下巴，一拖一拽，又是咔吧一声。保镖还来不及惨叫，就被白涟推了出去，狠狠撞在沈曦身上，两人都疼得不轻。

　　沈曦愣住了——他是不想曲晓琪被误伤才拉了她一把，没想到竟被白涟突然袭击——但相比这个，他更加无法想象，这个比自己矮半头的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战斗力，一时有些惊慌，下意识地向身后摸去，想拿点什么防身。

　　“哗”地一声，沈曦一怔，低头只见一个红丝绒盒子从桌上滑落，砸在地上，一只萝卜丁口红摔出，钻石型的盖子脱落，口红已经断掉了。

　　“我的礼物！”曲晓琪哭着抓向沈曦。沈曦下意识地躲开，曲晓琪却一时没刹住，脚下“哧溜”一滑，踩在了刚才泼的水里，“啊”的一声，脑袋重重地磕在了水泥地上。

　　“晓琪！”白涟脸色刷地一变，甩开两个保镖，冲过去抱起了曲晓琪……

　　此时，一家豪华的餐厅门口，米澜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起走了出来。

　　“钟总，真是谢谢您，帮我搞定了这帮老顽固。”米澜和男人礼貌地握手。

　　“哪里，我也不希望失去米总这么有潜力的合作伙伴。现在教辅机构都不好做，要想熬过去，更得报团取暖才是。”

　　男人叫钟鸣山，是易海市最早的教育企业树人集团的新任CEO。他上任后，雷厉风行地扭转了集团多年来以学生课外辅导为主的商业模式，大力发展线上教育和成人教育，在业内相当有名，也是米澜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

　　“那我就先走了，下周的科技论坛我们再……”米澜正要和钟鸣山告别，包里的电话却忽然响了，只好做个抱歉的手势，接起了电话，“沈曦，什么事……什么？警察？哦您好您好，请问是……啊？医院？”

　　“发生什么事了？”钟鸣山好奇地凑了过来。

　　“不好意思钟总，我有点私事，得赶紧去医院一趟！”米澜着急地上了车，看出钟鸣山有些恋恋不舍，“想听唐娜的故事的话，下次我专门给您办个故事会。”

　　“米总说笑了！”钟鸣山无奈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