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网》水常色

7、第 7 章

　　幸村从道馆里出来后就失魂落魄的，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寒风从衣领灌入，冷得幸村直接打了个哆嗦，这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的肩膀。

　　“我说了会降温，为什么不加衣服？”

　　幸村看到来人后有些惊讶，“真田？你不是在训练吗，怎么出来了？”
　　真田没有回答，他解下来脖子上的深棕色围巾，不由分说地围在幸村脖子上然后打了个结。
　　“那你呢，为什么先走了？”
　　幸村低头看着脖子上那团软乎乎的东西，上面残留的余温将他整个人都暖热起来，他解释说：“森奈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这个理由看起来十分合理，至少真田没有多想。

　　俩人肩并肩走着，气氛安静极了。真田本来话就少，平时都是幸村负责展开话题，然后俩人慢悠悠地一句搭着一句走完回家的路，但幸村今天的话异常的少，于是真田挺身而出。

　　“这周六，来我家吃饭吧。”

　　幸村心里此刻乱糟糟的，没听清他说话，真田只好又说一遍：“这周六是我母亲生日，她喜欢热闹，叫我一定多邀请些朋友，所以，你要是有空的话，欢迎来我家。”
　　幸村没有拒绝的理由，“那当然，我一定会去的。”
　　“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可以跟我说，到时候让阿姨做给你。”
　　“我搞这种特殊好吗，毕竟是你母亲的生日。”
　　“没关系，我母亲是家里脾气最温和的，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真田都这么说了，幸村不好再回绝，“那好吧，嗯…烤鱼这种东西是不是太麻烦了点？”
　　“不会，我会让阿姨准备好的。”
　　“好，那就先代我谢谢阿姨了。”
　　“嗯。”

　　“……”

　　“……”

　　周围又一次陷入安静，在马上就到家的时候，幸村突然叹了口气。
　　“突然想起来还没祝贺你拿到排位赛的冠军，现在说是不是太晚了？”
　　真田摇头，“当然不会。”

　　“那就，祝贺真田同学得到全校剑道比赛的第一名！”幸村笑起来。
　　真田眼神微动，随即从那张笑脸上移开目光，“谢谢你。”

　　今天的夕阳似乎格外熟悉，幸村从那条围巾里抬起头来，呼吸着周围冷冽又令人清醒的空气，那天的对话仿佛又一次重现在耳边。

　　“所以，剑道就是你喜欢的东西吗？”

　　“抱歉啊，我总觉得你应该跟我一样，还在为找到一个真正喜欢并为之坚持一生的事情而努力。”

　　“我可能，真是烧糊涂了吧。”

　　幸村仰起头来，慢慢呼出一口气，温热的气息暴露在外界的同时有了颜色，只不过没坚持多久，那抹雾白就向四周消散开来。

　　“距离全国大赛，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吧。”

　　“嗯。”

　　幸村突然不再往前走了，他转过身来，面对着真田，扯开有些僵硬的嗓子，冲后者最大限度地笑了下，“要好好加油哟，弦一郎，给立海大拿个全国冠军回来。”

　　之后的三天里，幸村一直有意无意的避免跟某人碰面，早上的时候早起十分钟去学校，课间的时候待在教室里不出去，剑道馆也没有了他的身影。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

　　站在真田的角度，他不想让真田抛弃坚持多年的剑道，但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他更不想在寻找真相的道路上失去真田。

　　他为他的“慷慨大方”生气，为他的徘徊不定愤怒，但到最后，最令他束手无策的，还是他的野心。

　　如果少了真田，那条道路还会有梦里那么远吗？

　　如果没有，他会不甘心。

　　到头来，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让别人放弃一切跟他一起去实现他所谓的野心。

　　幸村站在庭院前望着湛蓝的天空，重重呼了一口气。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幸村为什么愁眉苦脸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柳莲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幸村就有些好奇这人一直不睁眼是怎么生活下去的，但他不好意思问。
　　“很明显吗，因为是长辈的生日，我还刻意藏起来了呢，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幸村带着些歉意说。
　　“不会，不过据我观察，令幸村烦恼的事情有90%是不好解决的。”
　　柳莲二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特殊表情，铿锵有声的语调就好像在陈述一件事实。
　　幸村有些好奇，“那90%这个数是怎么算出来的？”
　　柳莲二一本正经地说：“我得出的所有结论都是建立在我收集来的所有数据的前提下，被严密复杂的算法操作后，出现错误的几率是，0%。”
　　幸村扯了下嘴角，“柳同学真是，有些可怕呢。”
　　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搜集我的资料？”
　　柳莲二没有说话。
　　幸村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想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是那次在A班门口见过面之后对吧，不过那只是一次碰面而已，为什么你会决定要搜集我的资料？”
　　“因为，”柳莲二停顿了一下，“……你很特别。”
　　幸村挑高眉毛，“这个解释，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都说了没有没有，母亲你就别再问了。”隔壁房间里真田跪坐在榻榻米上，表情非常不自在，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个梳着发髻、化着精致淡妆的完全看不出年龄的女人。
　　“什么叫别再问了，那可是我的心血，你最好老实交代，它到底去哪里了？”
　　真田板着脸不说话，眼神的飘忽不定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慌张，“送、送人了。”
　　真母一激动，“是女孩子吗？”

　　“……”真田吞了下口水。

　　“这么说，弦一郎是有喜欢的人了，”真母一改刚才质问的表情，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欣慰，“怪不得你催着让我织条围巾出来，原来是这个用途啊，老实说我真为你感到欣慰，从你上了国中，我就开始担心你的配偶问题，我是真害怕你那副古板老成的样子会把周围的女孩子都吓跑，最后沦落到孤独终老的可怜地步。”
　　“现在担心这种问题是不是早了点……”真田咬牙切齿到肩膀都在微微发抖。
　　真母无奈地笑了下，“没办法，做母亲的都是这个样子，你快点跟我说说，人家女孩子收到礼物后是什么表现，她喜不喜欢那条围巾？”
　　“……”真田黑着脸，“我不知道。”
　　“啊？”真母不相信，“怎么可能，你是看不出来女孩子的心思吧，那你直接告诉我，她看到那条围巾时是笑了还是没笑，第二天有没有戴上？”
　　“……没有。”
　　真母有些失望，“什么嘛，搞了半天人家女孩子是对你没那个意思啊，这么说你是单相思咯，亏我还抱了那么大的期待。”
　　真田握紧拳头，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那真是抱歉。”
　　“你这小子，算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一把吧，我可不希望我的心血被浪费掉。”
　　真田耳朵一动，“母亲要怎么帮我？”
　　真母神秘地冲他笑了笑，“就用你父亲当年对我用过的招数，你这小子最终还是走了他的老路了。”

　　幸村最近发现真田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大大提升了，现在已经不仅是早晚上学放学一起走的问题，就连课间以及体育课甚至食堂里二人都能“意外”地碰上面。
　　幸村刚打完饭都看到真田坐在座位上朝他招手，他稍微顿了一下后走了过去。

　　“又是没找到位置吃饭，所以晚点正好遇上我了？”
　　真田：“是、是啊，没办法，那群一二年级的小鬼抢饭的速度真是太恐怖了，活像几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幸村淡淡地笑了下，“说起来，前几天我倒是碰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鬼头，那家伙为了争夺最后一份鳗鱼寿司，接受对方默写英文单词的挑战，最后输得很惨呢。”
　　真田嘴角一抽，“到底为什么会选这种奇怪的挑战，真是不能理解。”
　　“谁知道呢，那小鬼头自信满满的样子我还真以为他会赢呢。”
　　“真是太松懈了。”真田批评说。
　　“更有意思的是，最后两个人谁也没吃到那个鳗鱼寿司。”
　　“什么？”真田问，“这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幸村忍不住笑起来，恰巧柳莲二也端着餐盘准备找位置吃饭，一看见俩人坐在一起后正想避开找个其他的地方，没想到幸村突然喊他：“柳同学！”

　　柳莲二难得犹豫起来，但又觉得被人邀请还站在原地不太礼貌，最后还是过去了。

　　“真田也在啊。”

　　“嗯，你也来晚了？”

　　“是啊，学生会的一些资料处理起来比较复杂，耽误了点时间。”

　　“嗯，真不错。”

　　“……”

　　怎么感觉，气氛有些奇怪，柳莲二端起碗来，喝了口玉米浓汤。

　　果然，味道怪怪的。

　　幸村跟没感受到这种怪异气氛一样，笑着说：“柳，那份鳗鱼寿司是不是特别好吃呢？”
　　一想到这事，柳莲二就捏了把汗，“幸村，你就别取笑我了，因为这件事，那小子整天嚷嚷着要向我宣战呢。”
　　“用英文吗？”
　　“是啊，说什么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就他那种蹩脚到不能看的英文，全立海大也只有他一份了吧。”
　　真田不理解，“为什么那份鳗鱼寿司会被你吃掉啊？”
　　柳莲二扶了下额头，沉默不语。
　　幸村笑着解释说：“是那两个小鬼头只顾着默写单词，竟然忘了把那份鳗鱼寿司先买下来，柳刚来食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那两人拼命动笔的时候顺利地买下了那份独特的鳗鱼寿司，等小鬼头决出胜负后，柳已经吃了一大半了。”
　　“幸村啊……”柳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你也是挺闲的，竟然从头看到尾都不提醒我一下，看来关于你的资料又得更新了呢。”
　　幸村眉眼温和，“我可不会再让你收集到我的资料哦。”

　　三个人光顾着聊天，饭都有些凉了，幸村买的那份土豆咖喱味道还不错，正一勺一勺吃着的时候突然餐盘里被放了一个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