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网》水常色

5、第 5 章

　　只听真田低沉的声音从黑夜里传来，“你这家伙，不知道发烧之后不能立刻洗澡吗，你是不是还想再难受上几天？”
　　“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而且我已经不头痛了。”幸村有些尴尬的笑着说。
　　真田看了他一眼，板着张脸，也不让开，就把幸村堵在浴室门口。

　　“那个，真田，你是一直待在我家里吗？”
　　“嗯，身为哥哥竟然自己病倒了，留森奈一个人在家，说出去真是太丢脸了。”

　　呃……

　　幸村扯了下嘴角。
　　怎么之前没发现，这人还这么毒舌呢。

　　“森奈她，没什么事吧，现在还在睡觉吗？”
　　“当然，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真田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
　　幸村：“……”

　　由于上一次的教训，幸村出来后立刻吹干了头发，刚放下吹风机，真田居然去而复返，手里还端着一杯棕红色的液体。

　　那味道一闻就是药箱里的感冒药。

　　真田甩了甩床头柜上的体温计，对还站在原地的幸村说：“过来，量体温。”
　　幸村把温度计夹上后，突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某人，“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照顾人的，我以为真田你会是那种只会叫生病的人喝热水的小古板呢。”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真田说。
　　幸村好像没听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只顾笑着说：“看来真田君以后一定不缺女朋友了呢。”
　　“……嗯。”

　　“时间到了。”真田提醒。
　　幸村拿出体温计，却没自己先看一眼，直接递给了真田。
　　“已经不烧了。”
　　“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杯感冒药还是要喝，防止再烧起来。”

　　如果说这一辈子最讨厌什么事，喝药绝对能在幸村这里排上前三。能不喝就不喝，这是幸村的治病宗旨。

　　所以，他待着没动。

　　真田突然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后坐到他旁边，继续将药递给他。
　　他还说：“喝完药，可以给颗糖。”

　　幸村：“……”

　　幸村有收拾东西的习惯，这应该是随幸村妈妈，他的房间总是干干净净的，定时拖地、定时除尘，此外他还有喷一些除味剂的习惯，所以房间里似有若无地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洋甘菊的清爽气味。
　　距离他上一次喷这个已经间隔了一天多，味道已经都快要消散掉了，但真田总觉得这股清爽的气味很浓郁，而且，越接近某人，气味越明显。
　　所以，幸村应该用的也是洋甘菊的洗发水，或者是沐浴露，而且肯定洗了不止一遍。

　　等下，他在想什么？！

　　真田猛地回过神来，在看到幸村疑惑的眼神时瞬间移开目光，视线在面前这块地方乱转起来。

　　“怎么，你是把我当小孩子哄了，我猜真田君一定很受小孩子的欢迎吧。”
　　“咳，”真田板着脸，“恰恰相反，所以这招对你不管用吗？”
　　幸村想了想说：“管一些吧，还是青苹果味的吗？”
　　“嗯，我没带其他的。”
　　“没关系，一种就够了。”
　　幸村接过来那满满一杯的药，一口气喝下去，真田早就剥好了糖在身旁等着，本来想等他喝完直接喂给他的，但幸村先一步接过去了。
　　幸村放进嘴里，细细尝着。

　　嗯，跟睡梦里的一模一样。

　　真田想让幸村继续上床休息，但幸村说他睡了一天一夜，睡不着了，“能不能陪我说说话，如果你恰好也不困的话？”
　　“你想说什么？”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床边，静夜沉沉，皎月当空，木地板上满满的碎银。

　　“真田，其实，我一直有梦到过你。”

　　幸村感觉到身旁人一顿，“在梦里，我和你似乎有很强的羁绊呢，我们，还有另外六个人，一起都做着同一件事，为同一个目标奋斗着，我们打了很多的比赛，取得了很多的胜利，在那张冠军的照片里，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发自内心的笑，那是我见过的最有感染力和共情力的笑容。”

　　“但是，我现在好像找不到他们了，就连那个把我们紧紧系在一起的重要的东西，我都弄丢了。”

　　幸村说这些话的时候，真田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他从来不是什么共情力强的人，不过要是遇上什么热血的事情那另当别论，但此刻听幸村说完，他竟然感受到了内心有一股强烈的触动，很奇怪。

　　那些渗透进房间里的银光仿佛有了自主意识，三两成行，逐渐成列，渐渐架起了一块巨大的环形屏幕。
　　好像真的跟幸村说的一样，他也看到了一群阳光少年站在骄阳下，右手齐齐挥拍击打，土黄色的校服熠熠生辉，像是许多件战袍，时刻准备冲阵杀敌，夺取胜利，为训练室里高大的储物架再添上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辉煌。
　　真田一时惊住了，他被拉进屏幕里，从旁观者转换到参与者，他也身穿着独属于他的战袍，拿着一把灰色的冲锋剑，站在宽阔的战场上，虽身前有敌人，身后亦有战友。

　　“……”真田不自觉咽了下干涩的喉咙，声音沙哑，“我看到了……”

　　幸村说：“我知道。”

　　“所以，那是真的？”

　　“一定是。”

　　“但我认不出他们。”真田想去触碰那个巨大的一直在变换的银色屏幕，手指还没摸到，就全都化为黑夜中的星星点点，又像无数个指路的明灯，照得二人眼前发亮。
　　“慢慢来，”幸村拍了拍真田的肩膀，拍完后并没有把手收回，而是搭在上面，“就像我能找到你一样，我们也能找到他们。”
　　“可这样要找多久，还有一年我们就要毕业了。”
　　“……”

　　幸村突然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透明的玻璃前，下一秒他突然拉开了窗户，灌入的风一下子吹起了他额前的头发。
　　“你还没好……”真田顿住了。

　　只见刚才那些搭载着依稀画面的细碎银光寻到了方向，一下子涌出房间，瞬间照亮了半边天空。

　　那股洋甘菊的芬芳气味又飘过来，跟风一起，温柔有力。

　　“怕什么，我们八个人是一辈子的朋友，又没有期限。”

　　或许是臣服于敞开心扉后的舒畅和放松，虽都说不困不困，但到了快接近清晨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先没了意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房间里渐渐响起了两道均匀平顺的呼吸声。

　　森奈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床上跳下来，抱着一只比她还要大的兔子玩偶，蹬蹬跑到一个房门前，踮脚拧开了把手。

　　门只开了一条细缝，森奈就停住了。

　　狭小视角里，一个坚实的背影板正地挺着，另外一个人身体微斜，紫蓝色的头发靠在前者宽厚的肩膀上，二人迎着一天中最柔软的阳光，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睡得深沉。

　　森奈静悄悄地从后面看着，半晌抬起脚来轻轻离开，没过一会儿又悄悄回来，她拿着一个长方形的东西，鼓捣了一会儿后才把它举起来，对准那两个逆光的背影。

　　咔嚓————

　　此刻房间里的样子被永远记录在了这台手机里。

　　森奈满意地笑了笑，再一次踮脚轻轻关上房门，抱着那只对她来说巨大的兔子玩偶悄无声息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