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女》温昶

41、一座海中岛（2）

　　蕉娇挠了挠被翠鸟啄痛的脑袋，“我没有拿你的东西，我不认识你。”她顿了顿，天真而好奇，“你知道我是芭蕉精，你不害怕吗？”原来有人是知道妖怪存在的吗？还和妖怪们待在一起？

　　对方一愣，随即轻笑出声，他心情愉悦，口中念了几句咒语，乌泱泱攻击蕉娇的鸟儿们散开了，“你下山多久了？”他好奇。

　　“一年多。”鸟群散开，蕉娇看到他的样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戴着金丝眼镜，嗯，皮肤比大部分人白。他站在离蕉娇十几米远的小斜坡上，蕉娇需要仰头才能和他对视。

　　“看来这一年多你遇到了很多好人。”他笑着，“你喜欢人？”

　　蕉娇点头，“你要什么东西？如果我不需要，我可以给你。”二人隔空对望。

　　“烛龙灯。”

　　“那不行，我也要的。”

　　对方嘴角笑意更深，他盯着蕉娇，似在惊讶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东西，“真后悔没有一开始就认识你。”

　　“你知道我？”

　　“嗯，你杀完翠鸟后我就知道你了。”那人不仅召回了鸟，手上的寇蛛也收回去了，他在大石头上坐下，似乎收回了所有杀意。

　　他笑意如常，坐着解释：“丁飞羽身上的护身符是在我这儿买的，捕翠鸟的干扰器也是我做的，你杀了翠鸟精，翠鸟精不甘心，凝出了一抹恶念，附身到了丁飞羽身上，我替丁飞羽解决了它。当时我以为你只是一只普通的小妖怪，放了你一马，结果没想到几个月后你突然出现在青芜山，捡走了我的烛龙灯。”他语速慢悠悠的，像在和蕉娇聊天。

　　蕉娇偏偏头，“你的烛龙灯？你是烛龙？”

　　男人摇摇头，“我不是烛龙，但烛龙灯是我唤醒的。”

　　蕉娇眉头皱起来。

　　对方注视了她一会儿。嗯，她连烛龙灯需要唤醒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去了青芜山？

　　“嗯……这就好像有一块地，地里有个红薯，没人知道这里有红薯，而我知道，不仅知道还想办法把它挖出来了，它本来是我的了，我正拿着锄头喘气，你突然出现了，二话不说就把红薯捡走了。”他笑着看着蕉娇，“烛龙灯就是这个红薯。我列阵，烧山，好不容易召唤出它，你不能抢走它。”

　　“山是你烧的？”

　　“嗯。”男人漫不经心应了一声，他支起手肘，托着下巴，似在想别的什么，“嗯……至于为什么知道是你……你拿走烛龙灯后，我的人找了好久好久，没有。后来我拜托山里的植物们找，它们说到了你，我这才知道烛龙灯被你拿走了。”

　　蕉娇见他好像还要说很久的样子，一屁股坐下了，也支起下巴看着他。

　　男人见了她的动作，语速顿了一下，“你不想听？”

　　“我想，你继续说。”

　　他笑了一下，“然后我就来找你了。听说你还要找众神泪？”

　　蕉娇呼吸一顿，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可是她什么都看不出来，她点头，“对，我在找众神泪。所以是翠鸟知道还是你知道？”

　　“你很坦诚。”

　　“你也是。”

　　男人愉悦地眯起眼睛，“当然，两个坦诚的人才适合聊天。”

　　“那你知道众神泪吗？”

　　“知道。”他目不转睛看着蕉娇，“你既然开始找众神泪了，那就说明你已经找到神农鼎了，对吗？”

　　蕉娇呼吸又是一顿，这次蕉娇没有回答。

　　对方并不在意蕉娇回没回答，他已经有了答案，他吐出一口气，“真好，烛龙灯和神农鼎都有了……嗯，如果再找到众神泪，新的世界就来啦。”

　　“姥姥，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蕉娇在心里悄悄问老太婆。

　　老太婆原本还在为蕉娇说不杀人生气，可是也幸亏蕉娇傻头傻脑一通聊天，老太婆得知了更多信息。她没想到这两个人还能这样聊天。一个傻子碰到一个疯子。

　　可是老太婆也不打算和蕉娇说话，既然不听她的，那就自己处理去吧，是时候让她知道人心险恶了。

　　蕉娇没得到老太婆回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哎，姥姥又生气。

　　男人发现了蕉娇走神，眯了眯眼，这个时候走神？

　　蕉娇和他目光对上，心里竟然因为老太婆的不吭声多了几分底气，姥姥这个时候还跟她怄气，说明没啥好怕的。“你也在找众神泪吗？”蕉娇语气不自觉松快下来，“你知道它什么样子？”

　　男人一愣。蕉娇的多数发问都在他意料之外。不知道烛龙灯，捡了烛龙灯；不知道众神泪，正在找众神泪。

　　傻，直接，喜欢人，武力值强。

　　啊，留在身边一定很好玩。

　　“我知道。”他笑着回答，“我知道它长什么样子，该怎么获得，你想听吗？”

　　蕉娇点头，“你说。”

　　“你答应跟着我，和我结主仆契，我就说。”

　　主仆契，血契的一种，人和人，人和妖怪都能结，是通灵者沟通人、妖怪的一种法术。结了主仆契的妖怪会额外听人的话，替主人做事。

　　蕉娇不知道真的主仆契是什么，但是她看了很多人的仙侠电视剧，讲主仆的太多了，她立马摇了摇头，“不行，我不当你的仆人。”

　　“那就不好办了。”他撑着下巴的手轻轻点着脸，“不和我一头，我不说。”

　　“你那头是哪头？”蕉娇偏了偏头，“你又是杀鸟，又是烧山，你是想把我们妖怪杀完吗？”可是神农鼎，烛龙灯加众神泪又是重新充沛地球灵气的，他找来干嘛？毁了吗？

　　“怎么可能，没有妖怪的世界多无趣啊。”他摇头，“这个地球要是只剩下人，多无聊。”

　　“那你？”

　　“我希望这个世界丰富浪漫一点。”他眯眼笑，“有人，有妖怪，有灵物，妖怪不需要躲躲藏藏，人冰冷的技术发展慢一点，人和妖怪生活在一起。”

　　蕉娇心中一动，“这也是我希望的也……”

　　男人笑得更开心了，“是吗？那我们是一头的呀。”

　　“那你告诉我呀。我们一起找。”

　　“好，那你把神农鼎和烛龙灯先给我。我们一起找。”

　　蕉娇眉微皱，“不行。”

　　“你不愿意和我一头？”

　　“我和你一头，不代表把我要做的事放在你身上。我做我的事，你做你的事，我可以帮你，你可以帮我，但我和你，是两个人，在做两件事。”

　　对方看着蕉娇，笑容淡下来，“以为你很傻，结果好像很聪明。妖怪一聪明，就好无聊。”

　　蕉娇眨眨眼，这是夸还是骂？

　　“好了，聊天到此结束。”他站起来，寇蛛爬在他肩膀上，他推了推眼镜，“我刚刚说了这么多，你应该了解我是怎样一个人了？”

　　蕉娇点头。

　　男人满意了，“嗯，那就好。你应该知道接下来我们会如何相处了。”

　　蕉娇偏了偏头。

　　“所以你不愿意给我神农鼎和烛龙灯，也不愿意自愿待在我身边，对吗？”

　　“是。”

　　蕉娇话音刚落，对面万千黑丝齐发，嗒哒嗒哒撞到蕉娇的蕉丝球上，“嘶——”蕉娇连忙切断蕉丝和手指的连接，往旁边一跳——金色的蕉丝球瞬间变成黑色，粘嗒嗒地滴落地上，土地冒出一阵腐蚀黑烟。

　　啊，赤背寇蛛精，一种剧毒的蜘蛛精，它的毒液既可以杀人，也可以杀植物。

　　蕉娇目光一凝，心随意动，无数面蕉丝形成的盾牌一层一层挡在她前面，同时，更多的蕉丝射向远处，既有针，也有爪，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直冲男人和寇蛛，一阵黑雾腾起，蕉丝没入黑雾之中。坚硬的蕉丝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无声无息仿佛射入无尽深渊。而挡在她面前的蕉丝盾牌，被黑丝击中，一扇一扇变黑化开，很快直冲面门。蕉娇闭眼后倒，侧滑翻转，堪堪躲过。

　　然而下一秒，无数黑丝从地面破土而出，瞬间将蕉娇捆住。黑丝缠上她的手腕、脚腕、脖子、腰腿，黑色的丝痕立马显现，蕉娇全身剧痛，毒素像细丝一样瞬间蔓延全身，“哇——”蕉娇吐出一口绿色汁液，同时人的皮肉褪去，绿色的皮肤显露出来。

　　好强的寇蛛。

　　她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就在毒丝蔓延到妖丹的瞬间，一阵金光迸发，黑色的毒素被逼出蕉娇身体，蕉娇刹那毫发无损。

　　虽然黑丝仍然紧紧缠着她，但蕉娇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谢谢姥姥……”她气喘吁吁。

　　寇蛛动了动她细长的蛛脚，头扭了扭。男人按住寇蛛，眼中闪过兴奋的光，“嗯……不杀了，留下来。”

　　话音一落，寇蛛变成人形体，一个女人，皮肤纯黑，头发红色，她嘴唇轻启：“网——”一张大网在蕉娇身后凭空结成，蕉娇成大字型被缚在大网中间。

　　蕉娇凝眉射出蕉丝，蕉丝瞬间被黑丝融化，无数黑丝缠上她的身体，蕉娇几秒钟被裹成了一个黑色的人。此刻，蕉丝不管从哪里凝出，冒出即被腐蚀成黏液。

　　蕉娇叹气，仰头躺下，“算了，打不赢，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