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女》温昶

31、一群妖怪们（2）

　　“哗啦啦……”突然下起雨来。

　　彦燕抖抖翅膀，眉头颦起，“咱们回屋吧。”

　　程橙和蕉娇对视一眼，同时仰头深吸一口水汽，念念不舍。

　　彦燕叹气，“是是是，你们植物精喜欢雨得很，我去屋里，你俩站在屋外，行？”

　　三个人回到山顶的中式别院。别院交叠迂回，四进四出，瓦檐如漆，草色葱茏，长廊曲折着延伸至水榭。彦燕坐在亭里，程橙和蕉娇倚在亭外，檐下雨水淅淅沥沥。

　　程橙花五百年的时间走遍整个地球，遇到世界各地的妖怪，最老的妖怪大概五千岁，是西伯利亚南部的一只驯鹿，所有妖怪都没有武器，有的连这个说法都没听说过。后来程橙救了中枪的彦燕，听说了一些人类世界的趣事，就跟着彦燕一起进入人类世界生活了。

　　彦燕没有程橙那么痴，她一百年不到就放弃了寻找本命武器，她进入人类世界的时候，这个国家还自称“大宋”，后来遇到程橙时，她已经在人类世界生活了四百多年，那时候，有个女人做了人类的皇帝。

　　“我们还去看了她的登基大典。”程橙说。

　　“什么是登基大典？”

　　“就是昭告天下我是人类老大的活动。”

　　“好看吗？”

　　“就那样吧，感觉除了那个登基的老奶奶开心，其他人都挺不开心的。”

　　“五百年前，妖怪多吗？”

　　“比现在多。”程橙陷入回忆里，“那时候妖怪们大多不修伪装术，没多少妖怪愿意生活在人堆里，人建人的城池，妖在妖的山上。”

　　“后来人的城池越来越多，发明的法器也越来越多。”说到这里程橙叹了口气，“即便我和彦燕一直生活在人类世界，我们也不是很懂人这几百年的发展速度。”

　　“太快了。”彦燕也附和。

　　“人一下子比妖快，比妖厉害，妖怪们被迫放弃栖息地，有的妖怪去了森林更深处，有的妖怪走进人群，有的妖怪和人对抗，人死好多，妖也死好多。”

　　蕉娇呼吸一顿，“他们没跟人说那是妖怪们的栖息地吗？既然妖怪们住了，人就去其他地方呀？”

　　程橙看她一眼，“说了人就让给妖啦？”

　　彦燕轻呵一声，长长一叹，“在人类世界生活久了，我都忘记真正的妖怪有多天真呢……”

　　在妖怪们眼里，人不过是万物的一种，和草，和鸟儿一样，生存、繁衍，进入万物循环之中。妖怪没想过对抗人，战胜人，驯服人，压迫人，自然万物间不存在这些关系，默认各自活各自的。

　　可是人不一样，他们会主动争夺，会故意毁坏。即便不是为了生存，他们也会打架、抢占、杀戮。他们自诩为最高物种，需要挑战自然，把控一切。妖，不能是例外。

　　“所以曾经妖和人斗得很厉害吗？”蕉娇问。

　　程橙看她一眼，“一些地盘意识强的物种吧，对抗过，死了。”这几百年，她也见证了好些物种灭绝。

　　蕉娇叹了口气。

　　三只妖沉默了一会儿，雨渐渐停了。

　　彦燕搓了搓发凉的手臂，“还是进屋吧，有暖气。”

　　三只妖穿过长廊，走进里屋。里屋与文雅清丽的院落外景截然相反——水晶灯，宝石珠帘，玉石台阶……灯火辉煌，精致华丽，真是怎么闪怎么来，亮得蕉娇晕乎乎的。

　　彦燕窝进毛茸茸的圆形沙发里，喟叹一声，“舒服。”

　　“你这是赚了多少钱啊？”

　　“赚了九百年，记不清了。”

　　“燕子也喜欢钱？”

　　彦燕闭着眼一笑，“燕子不喜欢钱。人有一句俗语，叫‘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想在人类世界过得舒坦，那必须赚很多很钱。”她睁眼，欣慰地打量蕉娇，“你不错，一下山就找到了赚钱又快又多的路子。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找我们。”

　　“算了，你还是尽早消失吧。”程橙开口，“过了这二三十年风声再说。”

　　蕉娇想了一下，“因为恶妖？”

　　程橙看着她：“你在节目上表现得太像妖了，一定会有恶妖来吃你的。几百年没出小妖精了，城市里的大妖们可不会放过如此新鲜的零嘴儿。”

　　蕉娇终于想起白天的问题，“你们不吃妖丹的，怎么在城市里活下来啊？”就凭城里的灵气和这座山的灵气，养活不了这两只千年大妖。如果城市里还有其他妖，那就更难了。

　　程橙和彦燕对视一眼，对蕉娇的问题也很惊讶，“你不是学了新的修炼方法吗？”

　　蕉娇一愣，“你是说灵气分化冷暖，周身循环——”

　　“不是不是。”程橙打断她，也瞪着她，“你现在还在用灵气修行？”

　　“不然呢？”

　　程橙和彦燕面面相觑。十分钟后，蕉娇吃惊瞪着二人，“人气？”

　　随着地球灵气越来越少，妖怪们修行艰难，饿死无数。为了生存，妖怪们钻研出新的修行方式，即吸食人气。这种方式不会损害人的健康或者寿命，但是同一个人短时间内被吸取多次，就会奄哒哒的，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彦燕解释道，“灵气是万物循环流转产生的气，城市里只有人，万物循环不起来，人就独成新的气，妖怪们就只能吸食人气修炼。”

　　“明白了。”蕉娇接受了这个说法，“那我下次试试。”

　　程橙和彦燕同时干呕了一下。

　　“怎么了？”

　　程橙表情一言难尽，“等你真要修炼时再吸食吧，人气可不像灵气那么好吃。”

　　彦燕抹掉眼角干呕出的湿意，“我们都是十天半个月虚弱得不行了才修炼一次。”

　　蕉娇突然摸出青碗，“那你们试试这个。”

　　程橙和彦燕偏偏头，一个手指变成根丝，一个手指变成羽丝，一黑一白爬上青碗，“试什么？”

　　蕉娇看着她俩平静的表情，眉头微皱，“没感受到灵力吗？”

　　两个人回答：“没有啊。”

　　蕉娇感受着青碗源源不断涌进身体的灵力，抿抿唇，“那算了，可能我搞错了。”

　　三只妖躺在一起，又东聊西聊了好久。

　　城市里是有很多小妖怪的，只是它们怕被恶妖吃，隐藏得很深，从不轻易暴露；

　　彦燕、程橙一开始误以为黎莉莉是隐藏得很深的小妖怪，后来才发现是误会；

　　彦燕、程橙已经在娱乐圈混了一百年，每隔二十年就换张脸重新出道，彦燕建议蕉娇也可以马上换，重新做人。

　　蕉娇拒绝了。她才不要。

　　虽然她目前的长相身材是幻化的，但也是按他们芭蕉精的审美幻化的，她喜欢。

　　至于躲恶妖……

　　蕉娇在回去的路上就遇到了“慕名而来”的恶妖，一群蝙蝠精。还没等蕉娇叫姥姥，老太婆就冷声说“进来”，蕉娇乖巧躲进妖丹，老太婆冲天而出。

　　自从叹囚山唤出青碗后，老太婆的心情一直不太好，话也少，杀蝙蝠精的时候，蕉娇明显感觉她在生气，手段暴力，令人害怕。

　　蕉娇不知道她在生谁的气，心里发怵，“姥姥，我会更努力修炼的，下次……我、我来。”

　　结果第二晚遇到□□精，老太婆也不给她表现的机会，一声冰冷的“进来”，又是老太婆自己出去解决了个干净.嗯……还是那么生气。

　　等第三晚，蕉娇还没看清来的妖怪是啥，老太婆就提醒她换身体，最后死了一地老鼠。那老鼠死得真惨，一堆黑灰，谁是谁都分不清。

　　连着一周，老太婆咔咔一顿乱杀，把周围几个城市的恶妖杀得一干二净。蕉娇心里越发没底，金仁发过来的娱乐圈赚钱计划不看了，崔玫约她喝酒不去了，玥小妹放假叫她去玩儿也不去了，安安分分在家修炼，可乖了。

　　姥姥，我害怕。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