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女》温昶

12、一群姐姐们（1）

　　江市呈现出与小县城截然不同的繁华热闹。城市的夜晚原来这么迷人。霓虹灯五彩斑斓，高楼大厦直冲云霄，大爷大妈们热热闹闹地聚集在一起跳舞唱歌，商场灯火辉煌，夜市人头攒动——车流、人流，红灯，绿灯，整座城市流光溢彩，生机勃勃。

　　“真好……”蕉娇痴迷地望着车外，真热闹。

　　抱着猫儿的人从她身旁经过，小猫“呜”一声，支起脑袋看向她，蕉娇挥手：“你好，猫仔！”

　　遛狗的人从她身边跑过，小狗突然急刹，瞪着蕉娇，“汪！”蕉娇挥手，“你也好，狗仔！”

　　不愧是人的栖息地，猫猫狗狗也要学人穿衣服。蕉娇理了理裙摆，幸好，她也穿得很好。

　　到了崔奶奶家，崔奶奶一见蕉娇目光就落到她裙子上，还是一年前那条裙子。崔奶奶心里微酸，“你只有这一条裙子？”

　　“嗯！”

　　“过几天我叫人带你去买衣服。喜欢什么买什么，好不好？”

　　蕉娇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是好的。”

　　崔奶奶拉着她往屋里走，“嗯，奶奶想送你。”

　　-

　　蕉娇突然收到很多礼物。礼物从不同地方寄来，很快堆了一整个房间。有衣服，有包，有首饰，有手表，甚至有房产证——崔奶奶说是姐姐们给的礼物。

　　“姐姐？什么姐姐？”蕉娇不是很明白。

　　崔奶奶笑笑：“明天就会来一个，她带你出去玩儿。”

　　第二天，果真来了一个比蕉娇大几岁的女性。她穿着白衬衣，黑色缎面阔腿裤，盘着头发，简洁干练，二话不说就把蕉娇带到商场，刷刷刷挑了几套新衣服，把购物袋塞蕉娇怀里：“别有心理负担，好好读书，好好做人，这样咱们就算好好报答奶奶了。”

　　蕉娇偏头盯着她。

　　对方也打量了一下蕉娇：“这回捡了个大的。”

　　“什么意思？”

　　“咱们奶奶这辈子捡了很多小姑娘，有的一两岁，有的七八岁——”

　　“你也是吗？”蕉娇盯着她。

　　“嗯。”她看了一眼时间，“我拉你进群吧，以后有什么事儿找群里的姐姐们。”

　　蕉娇看着二十六个人的群聊，问：“以后我们都是朋友吗？”

　　对方露出见面来第一个笑容：“以后我们都是亲人。”

　　“亲人？”蕉娇摇头，“不是，金仁说有血缘关系的才叫亲人。”她们植物没有血缘关系，更没有亲人。

　　对方嗤笑一下，没有反驳，挥手表示再见，“我叫崔瑶，晚上带你见姐姐们。”

　　-

　　晚上，和白天截然不同的崔瑶站在蕉娇面前。她倚靠着车门，穿着黑色露脐小吊带，黑色超短辣裤，披着头发，唇色红艳，一双眼睛霸气多情，抬眼示意蕉娇上车。

　　要不是闻到熟悉的气味，蕉娇认不出来人。她定定看了崔瑶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装扮成这样子。下一秒，目光就被她身后的车吸引。

　　一辆高大冷硬的JEEP越野车，大轮胎，高座，一看就能跑很快。

　　崔瑶弹弹烟灰，“怕了？”

　　怕什么？蕉娇疑惑了一瞬，话出口，“我有驾照了。”

　　崔瑶愣了愣，突然笑了，“你看上了我的车？”

　　蕉娇目光烁烁点头。她，没见过。

　　“行，你来开。”崔瑶将钥匙丢给她，跃上车，“开快点儿，姐姐们等着呢。”这小姑娘有点儿意思。

　　车子如离弦的箭射出去——

　　“我靠，我还没系安全带！”

　　“慢点儿，慢点儿，红灯——”

　　“礼让行人——”

　　“呕……”

　　车子在灯红酒绿的酒吧一条街停下，崔瑶打开车门，踉跄跑开，对着垃圾桶哇哇呕吐。

　　蕉娇跳下车，眼睛亮晶晶：开车，爽。

　　崔瑶吐完回来，收走她的钥匙，“以后别开车了。”美艳的脸新增疲惫，口红都吐褪色了。

　　蕉娇垂眼，可惜。

　　-

　　酒吧最里面的卡座，七八个女性围坐在一起正在玩儿喝酒游戏。她们见到二人过来，目光落在蕉娇身上。

　　年纪最大的女性大概四十岁左右，胖胖的，眉间一颗红痣，笑吟吟地看着蕉娇：“这就是奶奶新捡的小孩？”

　　“她比我捡得晚，她排最后！”年纪最小的小姑娘兴奋叫道，“好耶，我终于不是老幺了！”年龄大概十五六岁。

　　崔瑶介绍道：“那是珍姐，这是玥小妹。”然后从左到右指了一遍：“崔瑜，崔玫，崔珂，崔璎——”

　　“你这样她记得住什么。”坐中间的冰山美人白崔瑶一眼，回忆起了第一次被拎来认人的恐惧。

　　玥小妹挤到蕉娇身边，小声强调：“你是老幺，知道吗？”

　　“行。”

　　玥小妹激动得跺脚，“得，爽快！以后我帮你抄作业！”

　　扎着高马尾的崔璎将人提到身边：“省省，咱们崔门只能有一个学渣。”

　　“那就是她！”玥小妹毫不客气指向蕉娇。

　　“等你从倒数第一变成倒数第二了再说吧。”崔璎白她一眼。

　　“年级第一了不起啊。”玥小妹也白了回去。

　　“行啦行啦，现在人也看到啦，你们该回学校了。”珍姐示意了一下。

　　坐在最边上的短发崔珂站起来，面色冷淡：“走，回学校。”

　　蕉娇挥手：“再见，崔珂；再见，崔璎；再见，崔玥。”

　　所有人都是一愣。

　　玥小妹“哇”一声，“你记住我们名字啦？”崔瑶刚刚只是念了一遍名字。

　　蕉娇点点头。

　　“因为今天来的人少。”玥小妹脸红了红，“大姐出差了，玲姐琼姐去了国外，十一姐姐，十二姐姐，十三姐姐她们都来不及过来……”要是都来，谁记得全？

　　“崔玥。”坐中间的冰山美人打断她。

　　玥小妹顿了顿，抿抿唇，扭捏道：“对不起，你厉害……”奶奶说，不聪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不要不承认别人聪明。

　　“她年龄小，脑袋笨，你别放心上。”崔珂冷淡开口，“我们走了。”

　　蕉娇点点头，“再见。”又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我送你们吧？”

　　“别！”崔瑶立马蹭起来，“崔璎和崔珂高三了，她们出事了奶奶得把我逐出崔门，你死了开车的心！”

　　“哦。”蕉娇失望挥手，“那再见。”

　　“既然认全了，那就打个招呼吧。”崔瑶示意。

　　“好。”蕉娇站着，目光从左到右移动——

　　“你好，崔珍。”她的目光和最左边眉间有红痣的崔珍对上。

　　“你好，崔瑜。”全场最安静最没存在感的一个人。

　　“你好，崔玫。”冰山美人。

　　崔玫举起酒杯，冷白的肤色在昏暗的酒吧环境里白得反光，“欢迎。”

　　蕉娇看了一眼，拿起最大的那杯，“好。”

　　“喂，你慢——”崔瑶来不及说完，蕉娇已经一饮而尽。

　　珍姐笑吟吟点点头，“有点儿虎气。”

　　崔瑜看着她仰头喝酒睁得老大的眼睛，头偏了偏。

　　崔玫冰雪初融般笑了一下，拿起旁边一杯喝下，“补了。”

　　蕉娇眨眨眼：“补什么？”

　　冷美人崔玫摇摇头，“没什么。”隔壁桌的男人频频看她。

　　崔瑶举起酒杯，崔珍和崔瑜也跟着举起酒杯，崔玫直接提起酒瓶子，四个人的酒杯碰到一起，蕉娇没动作，只是看着她们。

　　崔瑶红唇微启：“愣着干嘛，举杯。”

　　“哦。”蕉娇也顺手拿了一个酒瓶子，举过去——

　　崔瑶风情万种一笑：“玫玫，以后你的酒搭子就是她了。”

　　五个人碰杯，四声不同音色的“欢迎”，等她们仰头喝酒时，蕉娇才学着收回酒瓶，又看了崔玫一眼，对口吨吨吨喝完。

　　冷美人崔玫抹掉唇角溢出来的酒液，看着蕉娇喝完的空瓶子，又笑了一下：“好。”

　　蕉娇也笑了，一起喝水，喜欢。

　　“再来！”崔玫举杯。

　　“再来！”蕉娇目光灼灼。

　　喝到后来，整个酒吧的人都沸腾了，围在她们周围欢呼叫好，热闹非凡。

　　“你，牛！”崔瑶竖起大拇指。

　　冷美人崔玫倒在崔瑶身上，面色坨红，“喝，喝……”

　　蕉娇打个嗝，眼睛亮若星辰，清醒得很，“起来，继续喝。”

　　“别喝了别喝了。”珍姐拉住她，“很晚了，回家吧。”

　　“不！”崔玫蓦地坐起，“去吃烧烤！”

　　-

　　江边。

　　江风吹拂，大排档一家挨着一家。崔瑶和崔瑜架着左腿绊右腿的崔玫走得踉踉跄跄。珍姐挽着蕉娇，说：“奶奶年纪大了，晚上让她早睡觉，别熬夜看书。”

　　“好。”

　　“你不管发生什么事给我们发消息，不要怕，姐姐们一定能帮你。”

　　“好。”

　　“以后……少喝。”

　　“不行。”

　　珍姐笑着叹口气，“行，那好好读书。”

　　“好。”

　　一行人在某个大排档坐下，热气腾腾的爆炒和卤香浓郁的卤味很快端上来，崔瑶随手盘发，红唇微抿，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光滑的后背，旁边一桌男士目光滑过来。崔瑶抓起一只小龙虾，狠狠吸了一口，“饿死了！”

　　崔玫瘫在躺椅上，江风拂过她冷白傲然的面庞，她一双眼睛望着远处的霓虹灯，冷清如江上月。另一桌男士目光也滑了过来。

　　蕉娇看看她们，又看看周围的男人，“他们想和你们谈恋爱。”

　　崔瑶被她逗笑，眉目含情瞪她一眼：“那不是想谈恋爱，那是想交|配。”目光落到蕉娇身上，“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蕉娇摇头。

　　“想谈吗？”崔瑶笑眯眯。

　　蕉娇点点头：“谈。”她来江市就是为了读书和谈恋爱的。

　　“想谈个什么样儿的？”崔瑶偏偏头，多情的眼睛笑意盈盈。

　　“车技好的。”

　　“哈哈哈哈哈哈……”崔瑶哈哈大笑。

　　珍姐、崔瑜、崔玫也忍俊不禁。

　　“没想到呀。”崔瑶感叹，“看起来素，口味倒是荤呀……”

　　崔玫瞪她一眼：“崔瑶……”

　　蕉娇偏偏头，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崔瑶拍拍她肩膀：“行，姐帮你留意着。”

　　一行人吃吃喝喝，闹闹笑笑，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很久。

　　珍姐摇摇手，笑着吐出一口气：“行了，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回家睡觉了。”人老了，熬不住了。

　　“行，散吧。”崔瑶挥挥手，“瑜瑜你送她回去。”人起身朝旁边一桌走去，摇曳生姿，曲线玲珑。

　　蕉娇目光跟过去，旁边一桌的男人给崔瑶拉开椅子，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别看了，那是大人的世界。”崔玫起身，吐出一口浊气，冷白的面庞也带了疲色，“回了。”

　　蕉娇吹着晚风，想：人的生活，喝酒，吃烧烤，交|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