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债》醉酒画师

16、集雍学宫（六）

　　夫子刚刚给在座的世家子弟讲完学，收拾好东西离开了集雍大殿之后，罗喜君和许忘筌就又开始吵了起来。

　　“许公子，你的毛笔掉毛了，毛都飞到我这儿来了！”

　　“罗小姐，请问我毛笔上的毛是怎么飞到你那儿去的？这会儿又没有风吹进来，想必那根毛本来就是从你的毛笔上掉下来的吧？”

　　“许公子，我可没有会掉毛的毛笔啊。我瞧你的那支毛笔都用了有三年了吧？不掉毛才奇怪呢，不打算换一支新的吗？”

　　“先管好你自己吧，罗小姐，总之你那儿的毛肯定不是我的毛笔上的。”

　　“许公子，你可真是会颠倒黑白！这毛肯定就是你的毛笔上的！”

　　“罗小姐，你非要这样胡搅蛮缠是吧？”

　　“对啊对啊！我就是胡搅蛮缠又怎么了？”

　　“罗小姐，你既然身为大家闺秀，那你就该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大家闺秀的样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吗？”

　　闻言，许忘筌望向了虞小鱼。

　　罗喜君顺着许忘筌的目光也望向了虞小鱼。

　　“虞小鱼？”罗喜君心中不悦，她瞪着许忘筌，怒道：“相比之下我不就是话多了一些而已吗？！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我怎么就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许忘筌无奈：“相差了很多好吗？罗小姐，杀人放火的人那都是罪犯了，跟大家闺秀这个称呼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要是杀人放火了，那你早就已经被抓起来了，而且还要坐大牢、上刑、偿命。”

　　“啧……”罗喜君嫌弃道：“许公子，你说话真是好不吉利啊！”

　　许忘筌道：“罗小姐，你能不能闭会儿嘴？”

　　罗喜君道：“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岂不是会显得我很没有面子？我偏不！”

　　“……”

　　虞小鱼听这两人吵架听得心烦意乱。

　　罗喜君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肯定不会闭嘴的了，虞小鱼只好直接起身快步走到了集雍大殿外的走廊上。

　　趁着下堂课还没有开始，虞小鱼靠在走廊的一根红柱子上，扭头对着环绕着集雍大殿的环形水池发呆。

　　裴岭坐的位置距离虞小鱼最近，他见到虞小鱼独自一人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上，他也赶紧跟着虞小鱼来到了走廊上。

　　“小鱼，你好像很讨厌听到罗喜君和许忘筌吵架啊？”

　　“嗯，是啊。”虞小鱼望向了裴岭：“我的确很讨厌听到他们吵架的声音。”

　　闻言，裴岭对着趴在走廊尽头的狗吹了一声口哨。

　　天仙一听到裴岭的口哨声，它立马起身，屁颠屁颠地跑到了裴岭的身前。

　　裴岭蹲下了身子，摸了摸天仙身上的毛，开心道：“还是天仙好，天仙从来都不会和人吵架，人就不一样了，互相之间总是会吵架。”

　　虞小鱼也蹲下了身子，试探着摸了摸天仙身上的毛。

　　这还是虞小鱼第一次摸狗身上的毛。

　　天仙吐着舌头，一脸傻乎乎的表情。

　　虞小鱼情不自禁道：“好乖。”

　　裴岭自豪道：“天仙不单止很乖，它还很听话！”

　　说着，裴岭从地上捡起了一根不知被风从哪儿吹过来的半截树枝，扬起手把这半截树枝往远处一抛。

　　裴岭道：“天仙！去捡！”

　　“汪呜！”

　　天仙吠了一声，立马转身去捡裴岭扔出去了的半截树枝。

　　那半截树枝并没有被裴岭扔得很远，天仙很快就把半截树枝给叼了回来。

　　裴岭摸了摸天仙的头表示嘉奖。

　　天仙放下了口中的半截树枝，欢快地摇了摇尾巴。

　　“汪汪汪汪！”

　　裴岭连忙道：“天仙乖、天仙乖、天仙乖……”

　　“啪！咚！”

　　集雍大殿中突然传出了像是人摔倒时发出的声音。

　　虞小鱼和裴岭猛地转头望向了集雍大殿中。

　　集雍大殿里的人莫不是打架了？

　　裴岭道：“要不回去看看吧？”

　　“好，回去看看。”虞小鱼也很好奇集雍大殿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两人一起走到了集雍大殿的门口处，虞小鱼忽地睁大了双眼。

　　罗喜君和许忘筌不知是怎么的，竟然一同摔倒在了地上。

　　此时，许忘筌正压着倒在地上的罗喜君。两人四目相对，许忘筌恶狠狠地盯着身下之人。

　　集雍大殿鸦雀无声，其余的世家子弟全都已经被这一幕给惊得呆住了。

　　许忘筌大概也意识到了不妙，他赶紧收回了自己恶狠狠的眼神，束手束脚地从罗喜君的身上爬了起来。

　　一旁的萧鹤慌忙去扶地上的罗喜君，他边扶罗喜君边对许忘筌道：“许公子，给罗小姐道歉！”

　　许忘筌不屑：“我凭什么给她道歉？要不是她方才扯我的衣服扯得那么用力，我也不会被她连带着一起摔倒在地上。”

　　此话一出，罗喜君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萧鹤大概是想要快点哄好罗喜君，好赶紧结束这件事情。他再次对许忘筌劝道：“许公子，你身为男子，给一个女子道个歉又如何了？”

　　然而，萧鹤不说这句话还好，这话一说，罗喜君忽然由怒转悲，眼眶泛红，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呜呜……呜呜……”

　　罗喜君哭了，集雍大殿内的世家子弟全都愣住了。

　　集雍大殿内不允许吃东西，在偷偷摸摸吃着从家里带来的毛豆的蔡雪武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手上一个没拿稳，一颗绿色的毛豆从她的手中忽地掉落。

　　“哒哒哒哒哒……”

　　毛豆在地上弹了好几下，滚到了集雍大殿门口的位置。

　　站在集雍大殿门口的虞小鱼和裴岭也愣住了。

　　罗喜君居然会哭？罗喜君居然也会哭？！

　　下一刻，罗喜君不单止哭，还抽泣了起来。

　　“呜呜呜哼哼呜呜呜……”

　　萧鹤慌忙道：“罗小姐，别哭啊，都是许公子的错，都是他不好，都是他做得不对。你没错，都怪许公子，我代许公子给你道歉了。”

　　“你？你凭什么代我给她道歉……”许忘筌看着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罗喜君，又望了望周围看着自己和罗喜君的世家子弟，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站在许忘筌旁边的蔡雨文凑近了一些许忘筌，他在许忘筌耳边小声道：“许公子，要不你就给罗小姐道个歉吧？毕竟罗小姐是女子，你身为男子，你总得大度一些吧？就算你没有错，给女子道个歉也没什么的，即使没有做错事也事先道歉的事情咱们夫子又不是没跟我们讲过类似的例子？道歉也算是一种君子之风。”

　　“可是……”许忘筌有些犹豫了。

　　眼前的罗喜君越哭越伤心。

　　许忘筌大抵也是不想把这件事情给闹大。他思索了片刻，换了副和善的表情望向了罗喜君。

　　“罗小姐，我错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以后我再也不和你吵架拌嘴了。”

　　罗喜君抬眼看着许忘筌，见许忘筌的确是在认认真真地跟自己道歉，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被止住了。

　　“呜呜呜……许公子……”

　　罗喜君哭得说话声音变得含糊不清的，萧家二弟萧遥不嫌事儿大，他兴许是觉得罗喜君此时说话的声音很有意思，开玩笑似地重复着罗喜君说的话：“呜、呜、呜、许，公，子。”

　　集雍大殿这会儿安静得很，萧遥重复罗喜君说的这句话在集雍大殿中显得特别大声，听得罗喜君本人浑身一颤。

　　这下可好，萧鹤当即瞪向了自己的二弟，厉声命令道：“遥儿，道歉！赶快给罗小姐道歉！”

　　萧遥被自己大哥的这句话吓到了，一动也不敢动。

　　萧家三弟萧秦用肩膀拱了拱萧遥，劝道：“既然大哥让你道歉你就道歉吧。”

　　“哦……”萧遥不情不愿地耷拉着脑袋道：“罗小姐，对不起，我错了。”

　　罗喜君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萧遥的道歉。

　　萧遥暗暗松了一口气。

　　罗喜君扫视着集雍大殿中的所有人，她在萧鹤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了身子，拿出怀中的帕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

　　眼下罗喜君看起来已经被大家哄好了，虞小鱼便放心地踏入了集雍大殿的大门，打算去看看罗喜君到底如何了。

　　裴岭则让天仙重新回到了走廊的尽头处趴着。

　　天仙“呜呜汪”了一声，按照裴岭说的去做了。

　　然而，罗喜君像是早就已经知道虞小鱼这个时候会从外面的走廊上回到集雍大殿中一样，她猛地扭头望向了虞小鱼这边。

　　“嗯？”虞小鱼心中一惊，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整遍六年来自己和罗喜君之间发生过的事情。

　　自己好像并没有哪里有得罪了罗喜君的地方，虞小鱼继续提心吊胆地往前走。

　　不对，自己为什么要提心吊胆啊？！明明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那位一直都是罗喜君啊！

　　不等虞小鱼转换一下自己的心情，罗喜君突然对虞小鱼道：“虞小姐，我的毛笔是不是被你给拿去了？！”

　　“什……啊？”虞小鱼一脸疑惑：“没有啊，我拿你的毛笔作甚？”

　　罗喜君像是突然就来了劲儿，她快步走到了虞小鱼的书案前，拿下了笔架上的一支毛笔，道：“这支毛笔明明是我的，而你，虞小鱼，你拿了我的毛笔据为己有了！”

　　顿时，集雍大殿中的众人都望向了罗喜君手中的那支毛笔。

　　罗喜君道：“虞小鱼，这支毛笔你是从哪儿买来的？”

　　虞小鱼如实答道：“泽安街上的宝墨书坊。”

　　“不对！”罗喜君大声道：“这支毛笔是我从临雨街上的如意笔店中买来的！”

　　瞧着罗喜君那副振振有词的表情，虞小鱼彻底怒了。

　　“罗喜君！这是我的毛笔！你不要瞎说！”

　　说罢，虞小鱼上前一把夺过了罗喜君手中的毛笔。

　　罗喜君完全没料到虞小鱼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当即愣了一愣。

　　虞小鱼清楚自己的力气并不小，小时候家里的木偶都是自己亲手制作的，用锤子敲打木料时练出来的力气可不是白练的。

　　可罗喜君潜意识里还以为虞小鱼是个软柿子，她当即要一巴掌往虞小鱼的脸上扇去。

　　“啪！！！”

　　虞小鱼已经抢先一步狠狠扇了罗喜君一巴掌。

　　“够了！罗喜君！大小姐脾气可不是像你这样耍的！”

　　说完，虞小鱼又猛地扇了罗喜君另一边脸一巴掌。

　　“啪！！！”

　　罗喜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满眼怒意的人，霎时间眼眶又泛了红。

　　她颤抖着双手捂上了自己的脸，“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下可好，年纪最长的萧鹤赶紧上前来哄罗喜君不要再哭了。

　　只不过这次惹哭了罗喜君的人是虞小鱼。

　　同样都是世家大小姐，都是女子，萧鹤也不好意思让虞小鱼去跟罗喜君道歉了。

　　毕竟谁都看得出来罗喜君的确是做得不对。

　　蔡雪武摇着头，满脸无奈：“罗小姐，你，唉……”

　　裴岭面无表情道：“罗小姐，这儿毕竟是学堂，你还是收收你的大小姐脾气吧。”

　　见到有人愿意为自己说话，虞小鱼心中还是很开心的。

　　可不知为何，翌日，就像是被谁挑唆了一样，虞小鱼被集体孤立了。

　　集雍学宫中的所有世家子弟没有人敢再靠近虞小鱼了。

　　包括许忘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