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生》昼时

17、报恩

　　面对着男人赤诚的目光，江郁难免感到一丝无措。

　　于他而言，顾适星如同伯乐。
　　这几年无私地在背后各种帮忙，他都知道，顾适星也知道他知道。
　　只是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没有表露出来。

　　可此次，江郁真的不敢轻易说好。
　　从前都只是在背后默默打通人脉，可这次顾适星是制片方。
　　会被所有人知道的。

　　江郁静默了片刻后说：“那我回去好好考虑吧。”

　　知道这番话对他来说或许会造成负担。
　　顾适星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有太大压力，我只是相信你有这个潜力。”

　　“我明白。”

　　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倏地从身后传来。

　　顾适星回眸看去，只见顾遥阔提着个包，正在对着镜子梳理刘海，一副赶着出门的样子，随口问：“你这是？”

　　“回去一趟，有包裹到了，我回去取货。”
　　说完，顾遥阔迅速走到鞋柜旁，随手拿了双鞋子，穿上就立刻打开门，准备走。

　　顾适星见状，下意识打算回屋，拿上车钥匙送她回去。这样更快些，能免去等车的时间。

　　没曾想，江郁比他快一步。
　　他把剧本放进包里，接着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将钥匙圈套在食指上，随手转了圈：“我也回去，顺便载你。”

　　“也行。”

　　那个包裹是她在网上买的一盏落地灯，虽然不甚贵重，但等它发货也着实等了一段时间。
　　顾遥阔急着想回去拆包裹，便点头应下。

　　于是，两人坐上同一辆超跑离去。
　　顾适星站在别墅外面，背靠灯柱，亲眼目睹着那辆豪车在自己眼皮底下渐行渐远，直到最后，不见踪迹。一份纠结在心底生根。

　　沈昼皖从二楼琴房探出头来，她双手撑着窗户。微风刮过她的脸颊，头发被吹起了些许。

　　“人走了？”
　　嗓音清冷却又温柔，还透着几分淡定和聪慧。

　　顾适星点了下头，知道她有话想说，自觉走回室内。
　　沈昼皖同时从琴房出来，两人在楼梯上碰面，一个低头一个仰头。

　　“我们聊聊。”

　　“去琴房，这里凉。”顾适星小心翼翼地牵上她的手，和她并肩，一同走进了满是松木香的琴房内。

　　夫妻多年，两人之间没必要弯弯绕绕，沈昼皖便直说：“我不想你介入江郁和顾遥阔的关系。”
　　那次顾遥阔回国，他们为她接风洗尘，可顾适星却时时刻刻在为江郁寻找机会过后，沈昼皖私底下想了很多。

　　在她眼里，这完完全全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
　　甚至，直至目前为止，也只是江郁一个人的单恋。
　　顾遥阔毫不知情，也没有任何表示。

　　可一段感情应该是自然而然地发生，再经过思考，最终决定下来的承诺。
　　这其中如果有一环受到影响，那就不再存粹。

　　沈昼皖抬头看着顾适星，眼神无比锋利。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沉重。

　　顾适星闻言，脸上的笑意褪去了些。
　　都快年过半百了，这点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懂，可他也只是想帮江郁一下，可况事情都有两面，他做的事情某程度上也能帮顾遥阔发展得更好。
　　身为父亲和她的老板，顾适星其实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在这过程中，他也夹带了一点私心。
　　以至于，事情的发展有了一份催促闺女成婚的味道。
　　这其实违背了他的本意。

　　“可是，那些事情其实也能帮到顾遥阔啊。”
　　顾适星垂眸看着她，压着声说。

　　顷刻间，四目相对，所有想法都从眼神里渗出，变得不言而喻。
　　“但也别有用意，不是吗？”沈昼皖往后退了一步，挺直腰板看着他，语气明显弱了下来：“我不是想和你吵架，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帮江郁。可是，如果顾遥阔真的喜欢，江郁足够喜欢，他们自然会走到一起的。”

　　“我也没想和你吵架，只是掌心掌背都是肉。”

　　“我知道。”沈昼皖顿了顿，她伸手，帮他理了理衣角，温和地说：“可我不认为我们女儿连判断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男孩子的能力都没有。咱们又不缺钱，也不是想她传宗接代，那顺其自然就好了。就算你真的帮江郁追到了顾遥阔，两人一起了，又怎样？不合适还是会分开，还会伤害到大家关系。”

　　话落，顾适星深吸了口气。
　　确实，道理在沈昼皖那边，可偏偏他就是想帮江郁。

　　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放下这个想法。
　　亲生骨肉和一生挚爱，跟看着成长的孩子相比，哪个更重要他还是清楚的。
　　并不是妥协，只是二大于一。

　　“那我答应你，不帮了。”顾适星弯下腰，轻轻地与她相拥。

　　沈昼皖：“我们这可不能算作吵架，我语气不凶。”

　　“好。”

　　一阵寒风吹过，天空倏然落起雪。
　　过去扎根在顾适星心底的种种私心随着这阵风被吹散。
　　一份爱意，却铺天盖地地随之落下。

　　包裹不小，江郁力气大，便索性帮顾遥阔把落地灯抬到家里，看着说明书组装好后再离开。
　　可奈何下起了雪，加上在过年，底下一群小孩在打雪仗。
　　害怕被看见，顾遥阔便没让江郁离开。

　　看他穿的单薄，她给江郁拿了张毯子盖腿，并冲了壶热茶。
　　两人闲着没事干，便打起了游戏。
　　顾遥阔把自己的小号借给了江郁。

　　江郁是一个从来不玩游戏的人，操作自然比不上顾遥阔这些老玩家。
　　他玩对抗路，可每次杀人都是靠无意识的K头抢来，死得比辅助还多。

　　所幸，每当他快被对面杀死，逼到塔下时，顾遥阔都会急忙从中路赶来支援，偶尔甚至连兵线都不吃，直接让打野蹭线。
　　并且每局都成功带飞队友，江郁才没被队友开麦嘲讽。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
　　雪停了，人也散了，江郁登出账号决定回去。

　　临走前，江郁把今日沈昼皖给他的红包，悄悄留在了顾遥阔家里。
　　变相的，算是还了回去。
　　他还是做不到白白拿人家这么多好处。

　　而这件事，顾遥阔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打扫屋子才发现。
　　她寻思着，这怎么也算是别人的钱，便把红包放进了衣柜的保险箱里存着，一分钱没动。

　　直到后来，顾适星和沈昼皖在她家住了一晚，看见她打开保险箱，秘密才被发现。

　　回去后，江郁把顾适星给他定制了剧本一事告诉了助理，两人商量了很长一段时间。助理认为，这是一次送上门的机会。

　　助理几次劝求过后，江郁答应了下来。

　　顾适星说到做到，很快就开始了选角。知道是他做制片方，圈内不少演员都去了试镜。连许多一线演员都争相抢着做配，甚至愿意不收片酬。

　　人多了，实力参差明显，选角自然快了些。
　　不出一个月，顾适星便选好了自己想要的演员，电影《异》开拍。
　　与此同时，综艺《走》播出，一周一集。
　　正如当时顾遥阔所说，他们承包了所有的花絮。
　　有人统计了每一集综艺的镜头分配，他和顾遥阔的时常第一。
　　一个小时的影片，他两各占了十七分钟。

　　一时之间，江郁受到全民关注。
　　微博底下的评论区热闹非凡，有人质疑他背靠资本，所以无需试镜直接当人男主。也有人夸他真性情不做作。
　　连带着顾遥阔和顾适星都被开始了被人议论。

　　整个五月，他的话题度遥遥领先所有圈内人士。

　　一个夜晚，顾遥阔截下了一个微博，微信发给江郁。
　　内容大概是在说，江郁近期流量多的有点过，也算是成功更上一层楼了。
　　而底下的评论大多也是正面的。

　　顾遥阔：【江同志，最近很火红啊。】

　　江郁刚好在看手机，秒回了句。

　　江郁：【请你吃饭。】

　　顾遥阔：【？】

　　江郁：【我当报恩。谢谢你爸。】

　　这条短信发出后下一秒，顾遥阔便拨了个电话过来。
　　江郁果断按下接听，清甜的嗓音传入耳畔。

　　“不是江同志，你傻了？你现在都没骂成什么样了，还谢谢我们呢。”

　　网民们说话总是不经大脑，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顾遥阔近期每天都在拍摄，休息时间本来就少，可每次上线微博总能看见黑他的贴。
　　连江郁想入赘他们家的话都有。

　　顾遥阔想，假如那个是她。
　　或许早已后悔千万遍了。

　　江郁听到后忍不住笑了下，他没回这句话，毕竟那些网民的话他早已免疫，轻松利落地将话题扯回请她吃饭这事上：“时间，餐厅地址。”

　　见他不提，顾遥阔便没再说下去。
　　她查看排的密密麻麻的时间表：“下个月初我们全家都去哈尔滨探望爷爷奶奶，反正我过几天来重庆，不如我到时候直接来剧组找你吧，顺便见见我爸。”

　　经历过上次请她吃饭，最后因为选址不好，偶遇同行，“约会”被搅黄。
　　江郁现在都会特别留意各个城市一些好吃的餐厅。

　　他提议道：“那不如吃火锅，我知道有家不错，虽然重庆也有很多别的好吃的，但火锅的确最有名。”

　　“我都可以。”

　　就在此时，手机震动了下。
　　江郁打开扩音一看——是许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