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终章】相携 ...
-
一晃半个月过去，刘觉生、周清瀚和年仪等案的后续工作已开始收尾。
三人中，年仪和周清瀚在签认罪书的时候很是干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议。
唯有刘觉生始终不安生，他非但不肯签下认罪书，还在牢内大骂已贬为庶人的宁贵妃，说她忘恩负义，抛弃手足。时间久了，他的唾骂之词渐渐开始带到皇帝头上。
皇帝原本打算看在宁贵妃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可眼瞧着这刘觉生压根不惜命，索性遂了他的愿。
最终，皇帝下旨，刘觉生于一个月后腰斩。
至于周清瀚和年仪，本该同刘觉生一样处以死刑，然而两人被捕后供出了不少线索，助皇帝查出了不少刘觉生在上京的同党。皇帝念其有功，便改判他们流放西境，三代以内不得踏出西境半步。
临行前，钱仵作曾去天牢内看望过周清瀚。
两人之间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剑拔弩张，也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一同回忆着同窗时发生的事情，聊到有意思的地方还一同笑出了声。
探监的时间有限，很快就到了分别的时候。他们都心知肚明，经此一别，此生怕是没有机会再见了。
所以在最后的时间里，钱仵作还是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的问题，他想知道在抓捕江游川后，周清瀚没有把他看守起来，是出于信任还是其他心情？
可是周清瀚没有给他回答，只是一味的摇头。
事已至此，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显得不重要了。
周清瀚一走，他的官位就空了出来。大理寺中没有太多合适的接任人选，论起资历只有阿涟和张集勉强够格。
阿涟行事鲁莽，且一心跟在江游川身后打下手，显然挑不起这个担子。方舜玉本想提拔张集，却被张集拒绝了，他自知能力不足，还没到能对这个位置负责的水平，希望还能再历练几年。
方舜玉对缺人手的事倒是不算太急，可石泰就不一样了。
单是少了一个人也就罢了，可皇帝后面又下令革去了好几个周清瀚心腹的官位，那几个人中有好些都是石泰原本的手下，而张集又还在家中养伤，这样一来压在石泰头上的活就更多了。
他整日跑到方舜玉跟前要帮手，闹得方舜玉头疼，只能日日同皇帝上折子，请求皇帝尽快给大理寺招纳新的贤才。
新一期的快报即将发出，曾若初在家中审阅着下次要刊登的内容，忙得不可开交。
袁玥在一旁帮她顺着已经定下的稿子，将它们按照顺序排好，方便曾若初待会儿整理。
她排着顺序，心里头总觉得痒痒的，思来想去还是把憋在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当真那么大胆，拒绝了圣上赐给你的官位？”
曾若初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十日前，皇帝曾召她入宫，说要赐她一个官位，方便日后名正言顺地帮江游川破案。
官场上多得是明枪暗箭，但凡说错一句话都会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她不愿涉足其中，只想维持着现有的生活，不仅没什么压力还自由自在。
皇帝见她无意也没有勉强，只是下了道口谕，以后她若是想查案便直接去查，没人能借着身份压制她。
袁玥虽能理解她不愿做官，但还有一事无法理解：“所以圣上特地把你喊到宫里去，就只是为了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做官？”
曾若初停下了批阅的动作，支起脑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然不是。”
那日皇帝特地遣散了所有宫女宦官，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他们两人，在她的跟前，高高在上的天子露出了难以窥见的愁容。
比起上次相见，皇帝要消瘦了一些，两道眉毛拧成了疙瘩。
“朕命你明日和江游川一起，去劝宁贵妃回宫。”
这个问题如同惊雷一般劈到曾若初的脑门上，惊得她张大嘴巴。
袁玥在听到这番话后也被吓了一跳：“为何偏偏是你们啊？！”
曾若初面露哀怨之色：“因为有方大人的引荐……”
宁贵妃离宫出家后，皇帝终日放心不下，想要接贵妃回宫。可宁贵妃心意已决，只想替兄长给大祁赎罪，替自己监察后宫不严而赎罪。皇帝没办法，只能在上完朝后把方舜玉扣下，日日让他给自己出主意。
方舜玉已经一把年纪了，一面要帮着石泰要人手，一面又要重新审理周清瀚当年判下的冤案，哪里还有力气应付皇帝。
情急之下，他突然想到江游川和宁贵妃有些交情，说不定能带来些转机。但他又知道自己那好徒弟的脾气，生怕他哪句话没说话冲撞了宁贵妃，所以也把曾若初的名字报了上去。
所以在从宫里出来之后的第二天，曾若初和江游川便带着任务来到了宁贵妃所在的古寺。
在这之前皇帝已经派人来旁敲侧击好几回了，宁贵妃在看到他们后便猜出了他们的来意。她本想像之前一样把他们劝出去，可曾若初的话让她犹豫了。
宁贵妃手持佛珠，眼帘低垂，不愿与他们对视。
“我乃戴罪之身，不配回到宫中享受荣华，二位请回吧，不必再劝。”她薄唇轻启，声音轻柔。
江游川率先劝道：“犯错的人是刘觉生，是年仪，并不是娘娘您。如今他们都已伏诛，娘娘何必被愧疚之心纠缠半生？”
“你们不必叫我娘娘，我早已不是贵妃，只是庶民刘洛苓。”宁贵妃长叹一声，“如果不是我监察不利，他们又怎能有机会铸成这样的大错？况且我与刘觉生之间有斩不断的血缘，留在后宫中只会惹人非议，让陛下为难。”
“可是……”
“你们走吧，我心意已决。”说完这句话，宁贵妃便起了身，打算离开。
情急之下，曾若初赶忙叫住了宁贵妃。
她从未和宁贵妃打过交道，虽听闻这位贵妃为人温和，但想起自己即将要说的那些话后还是忍不住心生紧张，索性先清清嗓子替自己壮胆：“娘娘说要给大祁和皇帝赔罪，可在我看来，留在这里非但不能赔罪，反倒还在逃避。”
虽说宁贵妃如今已是庶民，但身份依旧比常人尊贵。
江游川听了这些僭越的话，有些惊讶地侧首看向了她，却没有加以阻拦。
听了这些话，宁贵妃停下了脚步，有些奇怪地扭头望着曾若初：“这怎得算是逃避？”
曾若初见她没生气不禁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娘娘，您应该也很清楚，后宫之中有很多嫔妃都对后位虎视眈眈，除了您之外再也没有人能镇得住她们，没有您在，后宫只会愈发混乱。陛下整日操劳国事已经够累了，如今却还要因为后宫之事烦恼，此情此景，娘娘不应该回宫替陛下分担吗？”
说到这，她咽了口唾沫：“后宫不得干政，娘娘虽没办法弥补刘觉生在前朝犯下的过错，却有打理后宫的能力。年仪仅因为娘娘的一时懈怠趁虚而入犯下大错，若是后宫无首，那得出多大的乱子？”
“不仅如此，娘娘离宫多日，是否曾想过皇子和公主？”江游川接过了曾若初的话，“娘娘曾问过我关于阿娘的事，当时我有句话还没来得及告诉娘娘。在失去阿娘的庇护后，我和妹妹过得很痛苦。”
孩子是宁贵妃永远的软肋，而江游川最是知道失去母亲的滋味。
“娘娘，和当年的我相比，三皇子和临奚公主要年幼得多，没有您的照顾，他们要如何在后宫中生活？我听陛下说，自你走后，公主一连哭闹了好几日，一口饭都不肯吃，三皇子为了照顾她染了风寒病倒了。”
宁贵妃咬紧下唇，手握成拳，指甲早已嵌进肉里。
见宁贵妃开始动摇，曾若初赶忙补充道：“还有二皇子，他是先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若是没有您的保护，他怕是也会受许多苦。”她停顿了一下，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但还是下定了决心，“娘娘，已经到了到这个地步，我便有话直说了。我知道，您心底对先皇后很是崇敬，您本身就认为自己比不过先皇后，又因为陛下迟迟不立后而确信了这一点，对吗？”
她直视起宁贵妃的眼眸，变得更加坚定：“可是娘娘，陛下不立后并非这个原因。他其实一直都在等您振作起来，打理后宫诸事，帮他及时遏制刘觉生，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可是这些我一样都没做到。”宁贵妃的声音有些颤抖，语气里尽是悔恨。
“所以陛下在等你。”曾若初道，“他始终在等你回去成为他的臂膀，与他共治天下。”
那日之后没多久，宁贵妃就松了口，愿意搬回宫。可她依旧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是回宫礼佛。
虽然没有完全完成任务，但皇帝已经很高兴了，给了她和江游川不少赏赐。
在批完最后一个字后，曾若初放下了狼毫笔，同袁玥说道：“我相信宁贵妃很快就会想通的，大祁需要一位仁慈的皇后。”
袁玥把顺好的稿子递了过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曾若初赶忙前去开门。
何为意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憋得通红。
“云绮来信了！”他兴奋地说。
为了早日让何元祐苏醒，宫中太医和苏涵之一齐上阵，就连方夫人也时不时前去探望。在所有人的努力下，何元祐终于醒了过来，只是他身体虚弱，目前还是不能下床。
曾经的云绮总是找不到自己人生的方向，只知道跟在曾若初身后。何为意喜欢她，她又何尝不是心悦何为意，可在她心里，自己终究是配不上富商之子的。
可经过这件事后，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向苏涵之和方夫人求了门帖，踏上了去碧瑛门学习医术的路。
何为意原本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可经过云绮的一番劝说后，还是松了口。
云绮说，跟他们相处的这些年里，她一直都是自卑的，等她学会了一技之长，或许就不会再自卑下去了。她答应何为意，若是自己学成归来后何为意还念着她，就跟何为意在一起。
曾若初把何为意迎进了门，迫切地问：“她都说了什么？”
“她说自己已经成功拜入碧瑛门了，还见到了秦暮予！”
“是吗？”
江游川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他面露笑意，极为自然地走到曾若初身侧。
何为意有些惊讶：“你今日怎么散值得那么早？”
“你先别管这个，快说秦暮予。”曾若初不耐烦地催促着。
何为意一连哦了好几声：“秦暮予每天都在问自己何时能回来，碧瑛门上下都被他弄烦了，格外用心地给他治疗，巴不得他病好了赶快滚出去。如今他已是好得差不多了，再治疗个半年左右就能回上京休养了。”
这还真是秦暮予的作风。
曾若初哭笑不得。
何为意扫了一眼江游川，眯着眼说：“所以你能回答我先前的问题了吗？你今日怎么散值的那么早？”
“因为今日是我们约好一同去醉仙楼用膳的日子。”江游川坦然回答。
他公务繁忙，总害怕冷落了曾若初，所以二人约好，除非忙到脱不开身，三日相会一次，每月出游一次。
“哎呀，早知道要去醉仙楼，我就直接去那里等你们了。今日我心情好，我请客！”何为意大手一挥，顺带对袁玥说，“袁姑娘，你快些去把袁熙也叫来，我许久没见过他了，甚是想念！”
“这……”袁玥有些犹豫地望向曾若初，生怕自己打扰了她与江游川的约会。
可曾若初却不以为然，点头道：“还要把顾三娘和苏涵之叫上，何公子请客，就没有客气的必要了。”
“那是，到时候你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何为意慷慨地说，“不说了，我得赶快去醉仙楼同我干娘打招呼，让她给咱们留个好位置。”
见曾若初不介意，袁玥也笑道：“那我回府叫上阿熙，再拿些好茶好酒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曾若初的宅子。
曾若初侧首，看到了有些恍惚的江游川。
她牵起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指，柔声询问：“怎么了？”
江游川回过神，垂眸望她，声音格外轻柔：“没什么。”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曾若初还是明白他的心意。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明媚的笑：“有我们陪着你，日后会越来越好。”
江游川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是啊。
都会越来越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88章 【终章】相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