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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梦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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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媛仔细回忆着，那场梦。
她的意识清醒是在拐角的楼梯下，被两个男生堵在那里，听见其中一个男生熟悉的声音和台词开始朝着她砸下来时，这才清楚地认识到，她带着30岁的意识来到了16岁那个孤立无援、软弱无助的自己身上，她甚至是有些难以控制地兴奋和激动，但这具身体，她正在颤抖着，心脏杂乱无章地跳动着，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几乎蓄满，但依旧倔强地忍着，头埋得几乎要将上半身弯了下去，当男生最后一句：“听到没！”传入她的耳朵时，她的拳头突然就握紧了。
两个男生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埋着头不说一句话的女生，突然抬起头，以一种无比轻蔑且坚定的眼神对视着他们，然后一字一句，似笑非笑地说：“知道了。”
这是阿媛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认真地抬头审视着他们，多少年了，每每想起，她都只能记得他们的大致轮廓，她甚至都没敢看过一眼他们。原来，也不过是才16岁刚出头的小朋友，长得白白净净的，个头也没多高，一双樱桃核大小的眼睛在厚重的镜片后边显得更小了，甚至有些看不清楚。她看着，心里有些得意地笑了：“小屁孩儿，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两个男生被她盯得有些无所适从，气势瞬间减了不少，旁边的男生碰了碰另外一个的胳膊，眼神边示意边准备转身走了。
阿媛不紧不慢地对着他们喊道：“站住！”
两个男生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她，但毕竟是两个人，底气多了不少，很快恢复神情的男生马上带着威胁地语气说：“怎么，不服？”
只听见阿媛回到：“不好意思，同学，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回到：“想去跟老师告状？有种你去啊！”
阿媛在心底发出了嘲笑声，原来真的是群小朋友。但一想到这些年因为他们，让本该熠熠生辉的她，活生生变成一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讨好别人的人，她内心的愤怒就压制不住地往外涌出，于是，她决定给他们一个教训。
如果没记错，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向前大概10米的样子，就是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而且现在是课外活动时间，楼上不可能没有同学经过。2006年，她环视了一圈，没有任何的监控摄像头，嗯，所以只要声音足够大。于是，她看着他们露出了非常神秘又灿烂的笑容，然后深吸一口气，使出全身地力气喊道：“救命啊，救命啊，不要打我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打我了。”然后边喊边把马尾弄乱，并且扑上去开始撕扯男生的衣服。
两个男生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有些不知所措，其中一个男生反应过来冲上来想要阻止她疯狂的行为，但阿媛显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的声音变得更大声，甚至变成了哭声，似乎这些年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得以释放，慌乱中，她抓住了一个男生的手，免得他逃跑，然后场面变得有些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下去，另外一个男生为了解救那个被抓着的手，开始动手拉扯她，她边挣扎边在心里咒骂着该死的教导主任怎么还不出现时，她听到了有同学大声喊“老师”的声音，总算，总算，这一把赌赢了。
教导主任出现在拐角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他冲上去制止了扭打在一起的三个人，严厉地呵斥让两个男生站好，扶起半摔倒在地上的阿媛。感谢这些年偶像剧里恨之入骨的绿茶女二们的演技熏陶，此时此刻的她，真的是我见犹怜。她头发凌乱，泪水糊了一脸，双手不自主地颤抖着，抬头看着那个曾经笑着说没事，都是同学间的玩笑的教导主任，然后“哇”得一声哭得更凶了，边哭边躲到主任旁边，指着他们说：“老师，他们合起伙威胁我，还打我。”
主事的那个将校服的拉链拉上去，白了一眼阿媛，说：“你有病吧！是你自己冲上来的。”
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大家开始窃窃私语，眼前的情况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捉摸。主任见状赶紧让看热闹的同学回教室，然后让赶过来的一位女老师带阿媛先离开现场，安抚下她的情绪。
阿媛一边抽泣一边开始想下面该如何恰如其分地收场。她甚至有些懊恼自己这样做似乎过了些，这种诬陷的行为甚至要比他们威胁还要恶劣。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要她咬定是他们先动的手，会不会就可以让老师处罚他们，但作为大人的她，如此欺负两个小朋友，是不是有些胜之不武。正想着，她被女老师带到隔壁的教师办公室，给她打了盆水，让她先不要哭了，洗把脸，把头发绑好。她使劲回忆着眼前这位老师，但都想不起是哪位代课老师。洗脸的时候，阿媛才在镜中看到了15岁的自己，记得相册里距离这个时间最近的照片应该是初三毕业时拍的毕业照。原来当年长得真的是又胖又憨，也难怪会如此自卑了。她摸着满满胶原蛋白的脸，对此时此刻的自己感到及其不满意。她已经从刚才激动的场景中回过神了，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当下所处的环境，并非是做一个为所欲为的梦，梦醒了就行。此刻，也只能先看看教导主任怎么问，怎么说，怎么处理了。
果然，很快，教导主任喊她去了他办公室。推开门，刚才的两位男生正立在主任办公桌的对面，其中一个双手插着兜，斜倚着，看着阿媛进来，嗤笑着撇了她一眼。另外一个显然已经被吓到了，耷拉着头乖乖地立着，其实，她知道他们的名字。每次交作业的时候，她都会格外的看下他们封面上的名字，歪歪扭扭地，像爬在她心上的一条丑陋地虫子，让人不适，陈佳合，始作俑者，怎么可能会忘记他叫什么呢。
主任看见她，赶忙起身走过去：“赵媛媛同学，好点了吗？你不要害怕，老师们在，我们会处理好这个事情的。刚才我询问了他们，大概了解了事情的过程。两位同学反馈说，是你先动手的？你说说，刚刚为什么和同学起冲突呢？”
阿媛知道在动手这件事上理亏，确实是自己先动的手，如果此时强词夺理地诬陷，显然是行不通的，于是思考了片刻，她抬头，无比坚定地将当年跟主任说过的话又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他们将我堵在楼梯口，威胁我说，我上课回答问题太积极，声音太大，吵到他们了，让我小声点！我被吓到了。”
主任听过后尴尬的笑了两声说：“哎呀，我以为什么事情，这不就是同学之间的玩笑吗？至于动手吗？”
阿媛诧异地抬起头，原来，即便事情闹大了，也不过如此，他们是拿着老师偏爱的入场券在这个班里横行霸道。凭什么？于是，32岁的她，对着这个也就不到40岁的主任说到：“好啊，既然老师觉得是玩笑，那我刚刚也是同学间的探讨，开个玩笑罢了。是我将两个又高又壮的男生逼到墙角，还动手打了他们。”
教导主任被阿媛的话瞬间噎到，尴尬地咳了一声，说到：“话不能这么说，是老师刚才表达有问题，这怎么算是玩笑呢，你们两个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欺负一个小姑娘，成何体统，这是学校啊！这样，你们俩给我写1000字的检讨。”
没等主任说完，陈佳合用他不可一世的语气慢慢悠悠地便反驳到：“我不会写。”
原来，在他们心里这种事情真的不算错事啊，还亏得她刚刚懊恼自己是不是有些做得过分了，这一刻真恨不得自己可以做得再过分一些，冲上去给他一巴掌，灭一灭他那让人不适的样子。但她不能，于是阿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很镇定地说：“主任，我知道我一个外地来上学的学生，在这边也没啥亲戚朋友能帮忙的，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上课回答问题太积极，我不该声音太大，影响其他同学学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积极、不大声、不吵着他们了。老师，我写检讨吧！”然后边说边抹起了眼泪。赶来了解情况的班主任和代课老师，听到这里似乎也坐不住了，正准备上前说话。
“赵同学，你这是什么话，上课积极还成错事了？”突然，校长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主任连忙迎了上去，只听校长走上前说：“两个男生因为这种事情去堵一个小姑娘，还打架，还不知悔改，你这个主任我一听又是要和稀泥，这件事情必须要好好处理，给人家女娃娃一个交代。”
阿媛这才感觉校长像是救星降临一样，一下子底气十足，于是继续说到：“校长，对不起，这件事因我而起，给学校添麻烦，您处罚我吧。”
校长走到阿媛身边，看着她说：“娃娃，出门在外，要学会保护自己，尤其是女娃娃，这件事情你没有做错，你很勇敢。全县最好的高中，最优秀的尖子班，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今天这件事要处理不好，你这个教导主任就不用干了。”
主任瞬间脸上挂不住了，连忙回到：“校长，您放心，我一定处理好。您看这样如何，这两位同学呢记一次过，写1000字检讨，周一把他们家长叫过来，升旗仪式结束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赵同学道歉。”
陈佳合听到这个处罚准备张嘴反抗，被主任用眼神和手势硬生生压了回去。
校长眉头紧凑，这一套熟悉的操作流程，也不知道滥用多少回了，有什么用。阿媛听着心里暗爽了一把，但很快，她知道如此做，只会将他们之间的矛盾彻底激化，指不定后边怎么整她。她明白校长不点头，其实在等着她的回复，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是，她开口到：“校长，主任，老师，这件事源头在我们三个，可否交给我们三个来处理，我不想同学因为这个事情处分。”
校长满意得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阿媛走到两位同学的面前：“如果我之前的行为影响到你们的学习，抱歉，我跟你们道歉，后边我会改正我上课的方式，让我让大家都舒服。但是，我哪里有问题，你可以在教室里，心平气和地跟我反应沟通即可，为什么要用威胁的方式来处理。你们对自己这种行为不以为然，其实在一定层面上你们这种行为是可以归于校园霸凌，情节严重的是会被判刑的。你们对自己这样的行为不以为然，顺了自己的意，却不知道这样做是真的可以摧毁和改变一个人的一生。我真心希望你们可以认识到你们的错误，并且跟我真诚的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做。这件事情，我可以不再计较了。”
现场安静地出奇，陈佳合他们两个有些震惊地看着她，然后被吓到的男生连忙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对不起。”陈佳合看了眼旁边已经在道歉的男生，以及来自校长和主任的示威，别过头，及其不愿地从嘴里挤出了“对不起”三个字。
真诚也好、虚假也罢。这一刻，在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时，阿媛瞬间泪如雨下，她点着头，在心里不断地呼喊着：“阿媛，听到了吗？他们道歉了，他们道歉了，他们再也不会欺负你了。你不用再痛苦着、自卑着渡过高中，你会快快乐乐地生活，昂首挺胸地听课，考上理想的大学，过不一样的人生，你知道吗？”
所以，面对霸凌，请一定记得勇敢一些，再勇敢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