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劫》烟湮

5、第四章

　　第四章

　　既然已决定再一次依循命运轨迹而行，已决定要寻得真相，那就要从此刻起早作打算，否则到时候不仅无法得知真相，反而又要亲尝一次那样的穿心之苦。脑中浮现出那双摄人心魄的深幽双眸，我不由得叹了口气。逃不开了吧，逃不开那双眼。
　　我先行结了帐，按原定行程吩咐说要在房中休息一会，让小二一个时辰后再来收房。接着便回去躺在床上装作睡觉的样子。细细聆听辨认，四周果然有细微的呼吸声，呼吸平稳缓慢，就算不是高手，武功也应不弱，若不是刻意留心决计不会发现。
　　我自小修习武功，楚家本就是江湖有名的武林世家，爹更是请了诸位世伯给我指点武术，而我这些“师父”们也都说我天分颇高，是快练武的好材料。想起那个时候初次踏入江湖，总以为凭着自己的武艺尽可以潇洒闯荡江湖，却哪里知道，武功是死的，人却是活的，缺了江湖阅历和经验，纵有再高武功也不过是个傻瓜罢了——更何况我那点武艺，身为魔教教主的他又怎会放在眼内？想来那个时候在他眼中的我，一定非常白痴可笑吧。
　　苦笑了一下，收起那些无谓的心思，我静静留心那微弱的气息。楚家的家传内功以沉稳见长，修习虽慢，却根基扎实，在这基础上练其他武功也更能得心应手。最近几年我也能感觉听力感觉都明显高于常人，我总道这是楚家内功的优势，却不知感觉敏锐若我却是另有因缘。过了一会儿，那气息又突然消失了。大概是确认我休息了才离去了吧。又躺了片刻，我悄然起身，将被褥收拾成有人躺着的模样，然后从天窗离开。
　　一路潜行，快到七里坡时，我更是刻意走偏僻的小路，到了驿站附近便躲在树丛中。
　　凝目望去，驿站亭中隐约有一黑一白两条人影。那白衣人长身玉立，身旁的黑衣人似是在向他报告什么。具体内容却因为距离实在太远而无法听清。片刻。黑衣人行了个礼，飞身消失。接着那白衣人也飘然离开，隐藏在了不远处。我摒住呼吸静静看完这一切，手心竟然已有薄汗。
　　再在原处待了一会，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我悄然从隐藏处出来回到大路上，装作刚刚来到的样子，向驿站方向走去。快过驿站时，身后果然响起了那熟悉的清冷嗓音。
　　“楚兄，这么巧。”那声音说。我回过头去，殷别离站在那里，依旧那般潇洒翩然，一身出尘的白衣却在此时显得那般刺眼。
　　“是啊，殷兄。”我勉强回答，语气竟然还能如此轻松。为何心中会有隐隐的失望呢？这是我早该料到的不是么。虚假的邂逅，虚假的相逢，虚假的巧合，一切都是刻意制造出来的。那些微的侥幸心理原本就不应该存在，选择这条路，选择知晓真相，我其实早知道会这样了。所以，只能坚强起来，不管以后怎样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我都能去面对。我在心中对自己如是说，然后在脸上造出了一个微笑。
　　“没想到与楚兄行程一致，更能在此重逢，既然如此有缘，不妨结伴同行如何？”他缓缓道来，语气温和，语声悦耳，那样的要求天下间又有谁能拒绝？
　　我暗暗苦笑，嘴中吐出重复的既定词句：“是啊，既然你我如此有缘，不妨以后就直接以名相称。”
　　他微微一怔，随即微笑着答应。“既是如此……好，楚越。”那两个我从小听了无数次的字，用他的声音说出来却总觉得不同。
　　“如此，你也叫我别离好了。”
　　“……别离。”
　　别离，殷别离。这难道是在重复说过的话语么？这一切……不，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是因为，只不过是因为，我想要再一次听你称呼我的名字，想要再一次亲口叫你，别离。
　　就算不能再期待，就算已无法回到无知的从前，起码这一点微末的心愿，起码这一点不为人知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