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劫》烟湮

2、第一章

　　第一章
　　恢复意识的时候，我感觉到心还维持着被冰冷穿透碎裂的感觉。我不敢睁眼，甚至不敢打乱现在缓缓呼吸的节奏。我能感觉到温暖的丝被盖在身上，透着熟悉的淡淡香味，但同时我又仿佛感觉到周围都是破空而来的利剑，带着浓浓的血色气息。
　　我只记得自己被逼入绝路，跳下山崖，而最后的记忆就是那冰冷的血和冷漠的脸，这之后就是一片空白了。那么我现在是死了？我从不知道，死后的世界竟会是如此实在和温暖的，仿佛和活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又或许，我没死？这样的触感实在太过真实，实在不大像传说中的冥界，难道这世上竟有人能治好我这穿心之伤？各种念头交替，我顿感烦躁。
　　“少爷！你竟然还在睡！快起来啦，老爷都在问了。”
　　正自想着，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个甜美的女子声音，声音虽是甜美，语气却是凶霸霸的，但又带了三分笑意，反倒显得有些可爱。
　　我几乎是反射般的睁开眼坐了起来，看向床边的女子。眼前人明眸皓齿，梳着俏丽的丫鬟髻，小巧的嘴唇此时则可爱地嘟起。
　　“小蝶？”我有些迟疑……怎会，怎会是她？眼前人我再熟悉不过了，从小就在我身边的贴身侍女小蝶，和我感情一直很好，虽然她嘴里叫我少爷，但家里原就没什么高下观念，而且武林世家和一般富贵人家不同，从小的诸般杂事也都要求自己打理，因为这些都是行走江湖必需的基本技能。所以小蝶名为侍女，其实还是像普通朋友多些，就像刚才那样，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吼我这个“少爷”。可是，此时这样见到她，我却不得不感到有些诡异。
　　“怎么啦？大清早的不认识我了？该不会还没睡醒吧？别磨蹭了，要不老爷该催了，快收拾好了就去主厅那边哦。”小蝶连珠炮似的扔下一堆话，就蝴蝶般的穿了出去，只剩我楞在房间里。
　　我怔了怔，这才开始打量四周。没错，这里是我住了多年的房间，四周的布置依旧和以前一摸一样，墙上也依旧挂着我最喜欢的字画。但这一切在此刻都透着隐约的怪异，但到底什么地方怪异，我却一时想不出来。
　　对了，胸上的伤……我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坐起来这许久，竟然不曾感到过丝毫不适，这本是不可能的才对，难道，还真有这样神奇的医术？我解开衣襟想要看看伤势，却被入眼情景怔在了当场。这……怎么可能？袒露的胸膛上，除了一些练武时落下的几不可见的小伤，竟然根本没有其他什么伤痕，就好想那深刻入心的一剑，从不曾刺入过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即便是再怎样神乎其神的医术，也决不可能办到这样，全无受过伤的痕迹！隐隐有个可怕的想法在心中成形，若是往日，我一定会大笑这想法多么不可思议怪力乱神，可现在的自己却无法控制这样去想——因为这些事原本就太过奇异了。
　　摇了摇头，收拾起混乱的思绪，我开始迅速地整理衣装。不管如何，现在看来首先要做的，还是应该像小蝶说的那样，赶快去见爹才是。虽然以我现在的境况，到底为何过去，过去做什么，我都是一点头绪没有。
　　最后挽起头发，我叹了口气，还是穿过熟悉不过的走廊，来到大厅，推开门走了进去。
　　厅里正座的，正是我那严厉刚直又不失慈爱，甚至有时还有点唠叨的父亲，见我走了进来问安，那皱起的眉头展了一下，然后又微微皱起。“越儿，我早说过今日有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来？你这个样子，却叫我如何放心让你出去办事？”
　　这般……熟悉的话。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我却被控制了般机械地应答着，“孩儿知错，却不知爹有何吩咐。”
　　爹摇了摇头，“你这孩子……唉……外面的人总称你为天才少年，却不知是从哪得出的结论。练武天赋倒确是高点，可动不动就发楞……看来还是要出去历练历练才是。”说着从他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你不总是说想去闯荡江湖吗，爹这次就让你出去办点事情。你带上这个，把它交到你江南柳世伯手里。切记行事要低调，切不可张扬，更不可随意生事。这事情虽并不紧急，也不可在路上多耽误了，你办完事情就早日回来，记得了。”爹细细地叮嘱我这初次出门的儿子，我却捏着锦囊站在那里，被这奇异的事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此荒诞离奇的事情，简直……就好像那些神怪戏文里唱的一般。可是现在所有的事实却不由得我不相信：我竟然……真的回到了一年以前！
　　那是……我第一次踏入这浩淼江湖的日子，带着一颗热忱的心，对所谓的江湖充满了向往。如今，经历了所有被磨得无趣的我，可笑地再度回到了原点，而心却已经冷透。我真想仰天大笑，我楚越何徳何能？竟有幸经历这样精心可笑的……神所编写的玩笑。而今，这个不复从前的我，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