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笼【刑侦】》晖山

2、劫持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宿舟倚在门边，屋内的光有一半照在他身上。

　　对方睁开眼睛，或许是唇角天生有些带笑，即使态度明显的冷淡疏离，也仿佛没那么让人不好亲近。

　　打量只有一瞬，回答却感觉足足过了半晌，徊洋冷淡淡道：“也许吧！”

　　也许？

　　这回答倒是出乎宿舟的意料。

　　也许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是在哪里可能见过？

　　徊洋没理他的心理活动，只在思索一个问题：他为什么没在一开始加装隔音的时候把防水也做了？

　　因为他当时搬进来的时候考察过这个环境，又见过搬进来的许然，觉得他大概不是个在三年内能用坏那种质量的基础设施的人。

　　“嗤——”

　　一声轻微动静，徊洋皱了皱眉。

　　许然恰巧从浴室探出头，往两人方向走过来，一边开心道：“好了，果然都堵住了，现在一点都不漏了！”

　　突然眼前一黑，一阵风飘过，膝盖一软，“啪叽”摔在了浴室前方的水浸地板上。

　　许然还来不及想徊洋到底是用了什么巧劲，他看上去似乎只是轻轻的动了一下脚而已，怎么就让自己这个一米八的大个子摔了个狗啃泥。

　　就见到另一面，宿舟自然地向前弯腰，然后迅速地反身回看。

　　身后那个原本被绑住的小偷，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束缚，手中的刀片闪过寒光。

　　“被水泡的！”

　　徊洋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什么？”

　　许然显得更加没头没脑。

　　徊洋看一眼还趴在地上的他，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接着说：“他手上的绳子被水泡松了，质量太次，下回别买了！”

　　许然：“……”

　　许然：你不仅绊倒我，还嫌弃我买东西的质量。

　　但是话说，你们两个怎么就能突然这么有默契呀？

　　宿舟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踹向了对方握着凶器的手。

　　那小偷大概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没有清晰认知，觉得之前是因为自己大意才被宿舟三两下制服。

　　却没想到偷袭也没能让他占到便宜。

　　宿舟身长脚长，劲风裹挟而至，对面人手上哪里能承受这种力道，当即痛呼一声，不知从哪里捡起来的一只美工刀脱手而出。

　　飞出去的刀片“叮”的击打在墙上，碰巧斩断了许然门边储物柜侧面挂画的绳子，绳子上端压在一个花瓶底下，原本就只是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如今随着刀片飘过，这微妙的平衡“啪嗒”断掉了。

　　徊洋似乎是在宿舟踢出那一脚的时候就往旁边退了一步，还好心地拽了刚刚站起来的许然一把。

　　电光火石间，玻璃瓶摔在了许然刚刚站立的地方。

　　如果不是被徊洋拽了一把，他现在脑袋可能已经被开瓢了。

　　反观徊洋，连一滴水都没有沾到他身上。

　　宿舟分心回身看了一眼情况，确认两人都没受伤，又上前当胸一脚将对方踹倒在地。

　　小偷一时不知道该捂着自己几乎脱臼的手腕，还是几乎断掉肋骨的胸口，整个人都靠在墙上猛烈咳出血沫。

　　好半天喘过气来，嘴上就开始不依不饶的骂着什么，大概意思是“要弄死你”“婊子生的”“刚才只是一时不小心让你钻了空子”之类的。

　　宿舟上前半步，伸手抓住对方刚刚握刀的右手腕，毫不留情反拧，清脆的“咔嚓”一声彻底让它脱了臼。

　　然后没等对方的痛呼声停止，不留反应的时间，一个过肩摔将人狠狠掼在地上。

　　咣当一声重响，水花被砸的四溅，许然有些被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如果说大概半小时前的那一次他见识到了宿舟出手的迅速和利落，那么这一次就又见识了他的狠厉与猛烈。

　　连徊洋一向冷淡的表情都不由得松动了些许。

　　“f**k……”小偷几乎被摔傻了，眼前直冒金星。

　　终于确认了自己打不过面前这个男人，决定跑路。几乎不用判断，他也知道门口的两个人没有面前这个能打。

　　趁着宿舟重新找绳子的间隙，小偷拼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将手里不知抓的一把什么，扔到了他的脸上，争取了一瞬间逃跑的时间。

　　许然瞳孔骤然紧缩，但一瞬间还是举起了刚刚修水管还没放下的扳手，下意识要挡在徊洋身前。

　　却没想到徊洋居然迎向对方走了两步，来不及阻拦，就见到他轻轻抬脚将刚刚摔落在地上，碎的只剩一个玻璃圆底的瓶子踢了一脚。

　　瓶子圆底咕噜噜的精确钻到了对方的脚下。

　　一切仿佛慢动作一般滑稽又动作精准。

　　“啪叽——”

　　嗯，摔得比我狠多了！

　　许然心想。

　　宿舟脸色森冷，一脚踩在对方后背上，彻底断了他翻身的念想。

　　试了试手中新绳子的强硬程度，三两下绕了一个手铐结将小偷的手反缚在身后。

　　许然拍拍胸口冷静下来，才终于后知后觉开始心疼自己曾经的温馨小屋。

　　徊洋越过一地狼藉走近，蹲下来从那人上衣口袋中夹出一枚露出边角的卡片。

　　那人表情扭曲的趴在地上骂了一句俚语，不知道背后的人听懂没有，反正宿舟面无表情的将被自己压住的手又往上推了几分，换来对方又一阵呲牙咧嘴。

　　似乎是什么贵金属材质，宿舟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薄薄的金属卡片外是双面包裹的精致高清壳，无声地诉说着内里东西的珍贵。

　　徊洋对光观察了下卡片的侧边，那小偷在偷走卡片后想必是曾经将它从保护套内取出来观察了一下，甚至动手掰动试过硬度，导致卡牌一角有一点轻微的折痕。

　　可他估计打死也想不到，单看材质的话，外面这层保护钻石壳显然更值钱。

　　徊洋嘴角似乎噙着一抹笑，修长的手指在长方形金色卡片的边缘摩擦而过。

　　宿舟想探头看看上面的内容，徊洋却又将它重新塞进保护壳，然后放回到那小偷的口袋里，自然地回头对许然说：“警察还没到吗？”

　　许然愣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来：“哦，对对，对呀，应该快到了呀，我是半小时前打的电话……”

　　趁着许然去打电话确认的瞬间，徊洋飞快地看了宿舟一眼。

　　“你是公事还是私事来的这里？”

　　宿舟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配不配枪？”

　　他琥珀色的瞳孔分明，语气干脆，没有丝毫试探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看出的自己警察的身份，但还是实话实说：“公事，没配！”

　　宿舟此次来是为了引渡一名国际逃犯，手续已经交接完成，今天纯粹是局长给他放的个人假。

　　那小偷还是龇牙咧嘴的不老实，宿舟没再理他，只将绳子又检查了一遍，站起身来。

　　一连串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片刻后两名身着警服的男子站在了门口。

　　许然走过去和对方简单说明情况，其中一个走进屋内检查倒在地上伤痕累累的小偷，看向一旁宿舟的眼神不禁有几分警惕。

　　“如果他受伤严重，对方是可以反诉你的，先生！”

　　宿舟不以为意：“都是些皮外伤！”

　　那人没再说什么，直到两名警官费力将地上那个人拖起来，计划带到楼下警车的时候，宿舟注意到一直站在身边的徊洋突然眼神往门口楼梯处瞥了一下。

　　他下意识也看过去，正觉得是自己多心要收回目光，下一刻另外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堪堪拦住了两名警察离开的脚步。

　　“警察执法，请让开！”

　　对方眼神向屋内扫视一圈，在宿舟、徊洋和许然身上都停留了片刻，然后才回应对方问话般的从胸前口袋中掏出了一个证件。

　　角度问题，屋内三人都没有看清内容，但两名警察脸上显出了疑惑。

　　“只是个入室盗窃而已，需要FBI参与吗？”其中一个问。

　　那人对身后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带警察下去将人安置了，边说：“这件案子牵扯很多，具体细节不方便向你说明，相关手续已经向你们的上级单位同步，你们只要执行就可以了。带下去！”

　　几人架着小偷先走了。

　　说话的西装男又转头看向屋内的三个人：“三位先生也请配合我们调查，和我们走一趟吧！”

　　宿舟注意到对方身后一个全身戒备的男子，手上是一把已经上膛的□□92型手枪，直觉有些奇怪。

　　许然报警的时候就站在他身边，他清楚地知道许然对对方说家里进来了一个小偷，并且已经被制服。

　　而且他们的房门开着，内里情况一览无余，为何需要谨慎到这个地步？

　　宿舟和许然对视一眼，许然又看向徊洋。

　　他们与这小偷接触不过短短几十分钟，所有发生在这十几平米房间内的故事一览无余，但看对方这架势却似乎不好拒绝。

　　还没回复，就听到宿舟先开了口。

　　他示意了一下徊洋的方向，说：“他只是楼下的邻居，来帮我们修水管的。他不用去吧，我们两个就够了！”

　　徊洋意味深长地看了宿舟一眼。

　　许然也想起之前徊洋曾嘱咐不要对警察提起他来，想着对方大概是个怕麻烦的人，忙点头道：“对对，我们两个就行了。”

　　那人表情没有松动，但还是寻声向徊洋方向看了过去。

　　徊洋穿着一身居家的休闲服，一件白色的宽大T恤和一条烟灰色的休闲裤，脚上是一双白色休闲运动鞋，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些疲倦困顿，看得出来确实是从自己的舒适区突然被动来到现场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徊洋却没有像许然想象的那样从善如流，一反常态地说：“我也没什么事，一起吧！”

　　对面西装男即将出口的拒绝话语咽回了口中，对身后另一名拿枪男子说：“带他们去楼下车里……”

　　“只是……”徊洋又适时出了声，引来对方眉头一皱。

　　“我们这房间破坏的太严重了，需要给房东说一声，派人赶紧来维修。打个电话可以吧？”

　　他说的很自然，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就向宿舟伸出手：“手机借一下！”

　　也许是看在毕竟是当面通话，内容都尽收耳中，对方并没有采取措施制止。

　　徊洋熟练地拨通了一串电话，但熟悉的“嘟嘟——”声后，对方却并没有接听。

　　他面上似乎带着一点遗憾，边说“可能是睡熟了！”边将电话又递了回去。

　　两名警察将人扶下楼，然后目送所有人上了不远处一辆加长中型厢车。

　　车子应该是被改装过的，后座是两排靠窗的座位，几人从后面上车，之前看上去领头的西装男人直接坐在了副驾驶，提前下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司机，一个正坐在右侧靠驾驶室的座位上看着那个小偷。

　　徊洋率先上了车，坐在了那两个人的对面，然后宿舟推了一把许然，自己第三个上车和两人坐同排。

　　最后是那名拿枪的手下，坐在了他们对面，和之前那个人一起将那小偷夹在了二人之间。

　　车辆往黑夜里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全程没有人聊天说话，那小偷难得的没有吵闹，竟然睡着了。

　　许然却逐渐有些不明原因的燥热。

　　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对面三个壮汉，再加上身侧两人身高脚长，让这四方空间显得过于局促，但随着两边街景褪去，灯光越来越黯淡，许然才终于觉得是气氛本就似乎不太对。

　　路上另一辆车与他们擦身而过，对方车灯在车内留下瞬间的光亮。

　　许然看到那小偷脸上有一道明显的血痕与淤青，而那个位置在那两名警察将人架起带走，从他身前经过的时候还是没有的。

　　一种无声的紧张在他的心口中蔓延。

　　许然吞咽了一下口水，只觉得喉咙有些刺痛。

　　安静的车厢里只听见他刻意伪装平淡的声音，说了一句中文：“这路边怎么越来越黑了？”

　　对面两人对视一眼，看向他，显然是没有听懂，左边那人问：“what？”

　　许然像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般挠挠头：“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说了中文，我是想问下现在几点了？”

　　那人不耐烦的低头看了一眼手表：“23:45！”

　　许然配合打了个哈欠：“都这么晚了啊！”

　　随着这一来一回，车厢内沉默的气息被打破了。

　　恰巧副驾驶的人接了个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小声交谈。

　　离得远，宿舟和许然只能听到声音却听不到具体内容，却见到徊洋轻微地挑了一下眉毛。

　　“你听得到？”

　　徊洋看他一眼，轻轻点头：“意大利语！”

　　“意大利？他们不是当地警察吗，怎么会用意大利语交谈？”

　　几人说话声同样小，而且还是中文，其他人也听不懂。

　　徊洋重新闭上眼睛养神：“我以为你是发现了他们是假警察，才拿中文试探他们的！”

　　许然：“什么？”

　　“公寓的窗户临街，开窗的情况下，楼下的动静可以听得很清楚。尤其是在这午夜，警车停下的时候，有刹车和关门声，但是这几个人却只有脚步声，他们的车是早就停在楼下的。并不是他们所说的是接到报警后来接手这案子的联邦调查局探员。如果真是那个人卷入了什么案子需要配合调查，最好的办法也应该是让警察将其带回警局，然后在警察人员看守下护送转移。”宿舟回答。

　　许然猛吸一口气：“你们两个知道他们是假的，还要来？我们为什么不跑啊！”

　　徊洋睁开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他们那么多人，手里还有枪，你觉得跑得掉？你家这位就算身体素质再好也没办法带着你一起跑出去！”

　　许然动动嘴，噤了声，说的倒是没错。

　　宿舟转过头来：“不过刚刚你是有机会不来的，为什么不争取一下？”

　　徊洋看他一眼：“唔~可能是困了，脑子转的有点慢吧！”

　　许然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对方手中上膛的枪：“那我们刚才为什么不报警？那时候警察就在身边，他们也有枪啊？”

　　“他们要是有那本事，就不会连那个证件是假的都看不出来了！”

　　不知为何，宿舟从他的口气中听出了比话语本身更加强烈的轻蔑。

　　他没做多想，而是问道：“你能听懂吗？”

　　宿舟本来没报太大希望，想着他听出了是意大利语，是不是能简单听懂几个单词，大概来猜一猜对方到底是要做什么。

　　却没想到对方轻轻松松回答了一句：“可以！”

　　徊洋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靠在椅背上，甚至侧过头打了一个哈欠。

　　“他们的老板好像是古董走私商，那小偷偷了他们的一张货品清单。”

　　这些人追来的时候，那小偷已经上了楼，本想着等他出来就立刻将人带走，没想到对方竟然被宿舟俘虏了。

　　西装男偷偷上去看情况的时候听到了他们要报警。

　　而如果人被警察先带走的话，再想把东西拿回来就需要再费一番功夫了。

　　几人商量了一下，便有了后来上门当着警察的面将人带走的戏码。

　　宿舟眼神从几人虎口和手指上掠过，那里的厚茧是长期握枪留下的痕迹。

　　他们三个就像是卷入案件的普通人，在车里好奇的交头接耳，所以也并没有引起对面几人的过多关注。

　　许然管理着自己的表情：“所以我们要怎么逃跑？”

　　徊洋笑笑：“我们不逃，我们要融入进去。”

　　过了片刻，宿舟见他嘴角牵了一下，说：“警官，得麻烦你和这位博士生配合进行下表演了。现在，我得睡一会儿！”

　　然后就不管二人的反应，闭上了眼睛。

　　许然：“？”

　　许然：“他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