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山庄》丁零

13、第十三章

　　“好象我们昨天都没睡。”聂小无臃懒的打了一个哈欠，忽然显得妩媚的很。
　　她就在胡家大院原来的房间里。她费尽心力的跑出去，又被胡不休带了回来，一切还是老样子。区别不过是那条跟她一起跑出去的小狗忽然不见了。
　　饶是聂小无这么神经大条的人，也不免唏嘘一二，给那小狗想了结局1,2,3，诸如被鬼抓了，被妖吃了，自己跑丢了……独独死也料不到那条“小狗”早化作人形大摇大摆的跟她回来了。
　　“不错。”说话的自然是那丑丑。
　　“现在好好的趴下睡觉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错。”
　　“可我们偏生睡不着。”
　　“不错。”
　　“你真的能抓到那个狗妖吗！”
　　一直点头如啄米的丑丑忽然呆了一呆：“不能。你真的相信我能抓到那狗妖吗？”
　　聂小无认真的想了想：“不信。”
　　话虽如此，两个人却还是坐在这个房间里，笑容满面。
　　为什么不呢，反正狗妖还没有来，还能够笑的时候自然要笑了。
　　这个房间的角落里被下了几处隐形的困妖索——这已经是丑丑拼了老命回忆出来的了。她哪里知道，平日在家里修炼的时候，自己手指随便指指，丢一张符，家里养的那些小妖就全身抽搐、惨叫连连无非是故意配合，逗她高兴，而昔日爷爷随口说的一些东西，到了行走江湖之日，真的样样需要用到，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妖，还跑不掉。偏生，那些爷爷随口说的东西都只有一个影子，却怎么也想不真切。
　　按狐狸的意思，与其坐等，不如直接引蛇出洞。
　　要引蛇出洞的方法再容易不过。胡不休带着聂小无回来了，丑丑再配合做戏，假装忽然发现原来聂小无的剑鞘就是收魂器，而且还要用特别高深莫测的腔调介绍收魂器是可以破解血婚咒的。以那狗妖对胡家大院的监控和了解，想必很快便会知道这个消息。而且以那日聂小无所见，这个狗妖是绝不会容许有人破坏他和张家的什么“大业”，因此，他们只要耐心的等着，那狗妖必定会找聂小无灭口夺收魂器。
　　虽然丑丑做了万全的准备，但这个准备连丑丑都觉得心虚。她和狗妖有过一个回合的交手，战况一边倒，完全连招架保命的机会都没有。即使如今设下了困妖索，丑丑也不能确保真的能困住那狗妖。最怕的是引蛇出洞不假，被蛇咬一口是真。
　　然而聂小无坚定坚决的支持让丑丑心里暖洋洋的，这是她出江湖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信赖她的——看，哪怕现在情形如此危急，她还是端坐屋子里，没有逃跑。这就是朋友！
　　可如果丑丑会读心术这样高杆的秘术，她就能知道，聂小无之所以还呆在这屋子里，是吸取了江湖传说的经验。传说中，故事里的小人物都是因为害怕而一个人跑了，然后怎么死都不知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所以经验告诉大家，如果不能做永远不死的主角不要紧，哪怕做个小人物也不要紧，但是必须要坚定不移的跟着大部队走，一步都不能随便离开。好歹也要紧紧跟着丑丑，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也不会吃亏。何况打都还没打，谁知道会输呢？自己不曾经仗着这把剑鞘，收服了饿死鬼和那白骨煞鬼这种一听名字就很牛的鬼吗？
　　丑丑不知道聂小无心里的小九九，兀自感动的稀里哗啦的，百忙中她想到了那个出主意的狐狸——那狐狸竟然不见了。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莫非他出了这个主意后，就打算让他们做蝉，他做那个黄雀吗？
　　而且丑丑总觉得狐狸应该还有后招，不可能就是这样坐等狗妖出现。
　　那只狐狸真是个奇怪的存在啊，明明只有两尾的妖力，但修习的却是狐族最高的妖术。可按说两尾狐狸这种低等的妖用那种高端的妖术很容易被反噬，否则大家都去做跳级的妖了。但他偏生就没事——这个狐狸，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以丑丑的脑子，是绝对想不到，如果一个九尾的狐狸被砍掉了7个尾巴，就会符合现在这个奇怪的情况了。她自然更想不到，砍掉那七根尾巴的就是自己法力无敌的爷爷。等到她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才想起狐狸曾经对她说的那句“我一直在等你”，彼时她以为是狐狸胡说八道，谁知却是真的。
　　就在丑丑胡思乱想的当口，却听得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丑丑和聂小无一下都紧张了起来，相互对望了一下。两个人都没有动，却都运足了功夫。
　　狐狸说那狗妖承受恶鬼附身，吃肉喝血的折磨，虽然痛苦不堪，但也正因此，妖力很强大，远比寻常的狗妖妖力强大了许多。所以如果见到那狗妖，先不由分说，由聂小无的收魂器收走依附在狗妖身上的恶鬼，才有一战的可能。
　　而丑丑身上带足了符，只等那狗妖现身，驱动那困妖索，只要能困住那狗妖哪怕一刻，狐狸说他自有办法。
　　至于是什么办法，那狐狸却死活不肯说。
　　没办法，谁让狐狸是最狡猾的生物呢？
　　门被推开了，丑丑和聂小无严阵以待等来的，却竟然是阿望。还是欢天喜地的阿望。
　　却见阿望欢天喜地的跑进来，一看到丑丑，更为欢喜的叫道：“妖怪姐姐，原来你也在这里？”
　　丑丑皱眉，才要问他怎么来了，已经有人说话了：“两位就是能帮我胡家解除那邪恶的咒法的姑娘？”
　　门口又走进了2个人。一个丑丑认得，就是那万恶的绑架犯胡管家。他躬身跟在另一个人的后面，摆出了职业管家的姿态，那个人不用问，想必就是从未见面的胡老爷了。
　　那胡老爷身高魁梧，甚至浓眉大眼，一脸的正气凌然。丑丑想着：“他该叫胡先生，是个教书的什么的。”
　　正想着，聂小无已经歪过头来低声喝道：“教书的也未必长的相貌堂堂。”
　　丑丑吓了一大跳：“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聂小无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做出高深莫测，聪明绝顶的表情。
　　丑丑心道：自从聂小无和丑丑到了胡家后，那胡老爷一直未露面，估计他原本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从没把她二人真当救世主，而现在只怕是真的有希望了，于是赶来一见吗。
　　阿望却很高兴的说道：“这收魂器真的能救我姐姐吗？”
　　丑丑点头道：“能，血婚咒本就是恶鬼的咒法，收魂器是上古时代就有的法器，本身就能克制住一切恶鬼。”
　　阿望拉着那胡老爷的手道：“爹，我就知道妖怪姐姐有办法。”
　　胡老爷胡之烈却依旧愁眉不展，叹道：“我胡家惨遭此灭门之祸，算起来也就是因果报应，只怕不是如此容易化解的。”
　　阿望奇道：“爹，什么因果报应啊？”
　　丑丑淡淡道：“人家若非是血海深仇，怎么会用这等损人不利己的办法报复呢？必定是你爹对不住人在先。”
　　阿望皱眉瞪了丑丑一眼，扭头看胡之烈。却不料胡之烈不但没反驳，反倒点头应道：“哎，这件事要从当年说起了。想当年，我便是林将军手下的副将。林将军全军覆没的那次战役，能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人而已。”
　　丑丑和聂小无心里也颇为惊奇，他们只道今天等不来那狗妖了，却不料还有安慰奖，有个陈年的故事可以听。虽然他们也猜测林将军的死必定和胡老爷有关，但亲耳听到胡老爷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阿望道：“爹，那是因为爹英勇无双。”
　　丑丑本沉浸在即将展开悲剧故事的情绪里，却被阿望逗弄的险些笑出声来。若是她或者聂小无拍马，并不稀奇。那小朋友阿望拍起马屁来，竟然如此顺溜才让人觉得好笑。
　　阿望心里隐约有感觉，但又不愿细想，只看着爹，希望爹能肯定他的说法。然而胡之烈却摇头道：“不是因为你爹英勇。恰恰相反，正因为你爹是个狗熊，方才在当年那一战保住性命。那次正是我将林将军设计伏击的路线出卖了。”
　　阿望惊呆了，他一向崇拜父亲，只道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英雄如何能做出卖主保命的事情？
　　可丑丑和聂小无并不惊诧。他们用脚趾头想来也是如此，否则那狗妖如何对胡家恨之入骨，甚至用血婚咒这等方式来报复？
　　“当年，我征战在外，长期不着家，谁知那些人竟然抓了我的家人，用家人的性命胁迫于我，逼我做他们的内线。第一次，我没有答应，他们送来了我老父的人头。第二次，他们送来了我母亲的人头。第三次，他们送来的是我夫人的人头……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才给了他们一次消息。谁知，很多错一次都不能犯啊。我只出卖了将军一次，就害了将军……”那胡之烈的虎目之中盛满了泪水：“我是罪有应得，如果要的是我的性命，我也便束手就戮了。只是，那咒法忒的恶毒，竟然是要我无辜的子女的性命……我虽做错了很多，但也请二位救我仅剩这对子女的性命。”
　　胡之烈深深的对着丑丑和聂小无行了一个大礼。
　　丑丑和聂小无吓了一跳，赶紧扶起了他。
　　他们原来也知道这胡家老爷必定是做下伤天害理的事情，害了人家林大将军的性命，只是子女何其无辜，这才肯帮忙。今日这一听，胡家老爷仿佛也有无尽的苦衷。
　　丑丑问道：“这次血婚咒的事情想必就是林家报复。那林将军身后可有什么亲人会这样不依不饶的来找你寻仇的？”
　　胡之烈摇头叹气道：“林家早没有人了。那一战，我们输的很惨，林将军的死讯还没传回来，就有消息说林将军通敌，故而伏兵未出，导致全局战败。圣上震怒下派人去抄林家的家，却不料，不知怎么的，那晚忽然起了一场大火。林家满门都死在这场大火里了。”
　　“什么？”丑丑和聂小无均失声惊呼了一声，目光古怪的看向了阿望。
　　阿望曾经说过，他被一个妖怪从火里救出：“我就记得那会我好害怕，到处都是火。我不记得他什么样了，甚至不记得我到底有没有看到过他的脸。但我记得，他有一双像你这样毛毛的手，那双手抱着我。他还跟我说，阿郎少爷，别怕，忠叔一定能带阿郎少爷冲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