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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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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
万卓在书房中烦闷地踱着步子。
他可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他分明只是应了老友多年的娃娃亲之约,谁能想到一下子冒出来三个张怀星??
换了一身衣服,万婉儿捧着一盘葡萄进来了。
“爹爹,吃点水果消消火。”万婉儿轻声说道,“最坏便是那三人都是假的,爹爹是受人蒙蔽,女儿也是被歹人所欺。到时候直接送到官府去,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还会说我们家可怜,这世道乱了,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万卓看了女儿一眼,示意她坐下,然后才开口:“你这么想,为父心中也不那么沉重了。”
万婉儿笑了起来,道:“在爹爹心中,女儿是看中了一个男人就不想撒手的么?”一边说着,她在一旁坐下了,“虽说第一个到来的那个张怀星的确看起来英武又潇洒,但认真说起来也不过认识了一个月,要说有多么深入了解,有多么撒不开手,也不至于。”顿了顿,又看向了万卓,“爹爹认为他们三人谁是真的呢?”
“十几年过去,为父老早不记得老友的相貌了——再过几年,恐怕连名字都忘了。”一边说一边叹,他在书桌后坐下了,“若还是孝宗娘娘那会,天南海北相隔也能想见就见,可现在不行啰。真也不知道是如何到了今天。”他感慨地摇了摇头,看向万婉儿,“便就如你所说,明日干脆就全送到府衙去,秉公处理。无论是最后那个张怀星所说的冤屈,还是前面两个相互扯皮的信物。”
万婉儿面上露出了些微犹豫之色,她抿了下嘴唇,看向了万卓:“若是能辨出真假,或者也不用送去府衙,大而化小。”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管家带着一个仆从急急忙忙过来了。
“将军,方才让人去给南院送饭菜,今日来说张公子不是张公子的那位张公子死了。”管家语气紧张,“被人用匕首从背后扎过去……将军……”
万卓眉头拧成了麻花,他站起身,道:“带我过去看看。”
万婉儿也跟着起身跟了上去,面色沉重:“我也要去看看,这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在我们将军府动手,还闹出人命了!”
赵鹤心挑挑拣拣吃了一些将军府送来的饭菜,一边吃一边与张怀星闲扯。
“所以最坏也就是把我们包括你那俩朋友一起送府衙去,那倒是好事!就怕啊,将军为了自己女儿的喜欢,非要自己做个论断。”她看向了张怀星,“如果是那样的话,以蒋孟翎的先入为主,那你可能就是假的。”
张怀星捧着脸想了想,道:“其实我不喜欢这个万姑娘诶……我觉得要是不管是谁娶了万姑娘就会被万将军当猪养……我不想当猪,我还是想回珞州的。”顿了顿,他干脆趴在了桌子上,“反正我仁至义尽,已经来提醒过了,他不乐意听要把闺女嫁给歹徒是他的事,这不是我能左右的。”
“其实我这一路走过来就觉得你豁达。”赵鹤心看了张怀星一眼,“现在就看你那两个朋友是什么心思了,要是我是他俩,现在狗急跳墙就要开始瞎动手了。”
“瞎动手是怎么个说法?”张怀星眨了下眼睛。
“干掉说我是冒牌货的冒牌货,我不就是真的了吗?”赵鹤心歪了下头,“反正他们俩又不是第一次动手,已经有路径依赖。”
张怀星长叹一口气:“怎么这么想当小猪啊!”
“还没问这个当猪何解?”赵鹤心看向他。
“万将军就这么一个闺女,是不可能让闺女去以夫为天的。”张怀星坐直了,“所以他就是要让女儿在夫妻关系中居于上风,死死压住丈夫,最好让丈夫依赖他的女儿,一直圈着养,可以锦衣玉食,但不能前途似锦——这不就是养猪一样?”
“哦,那夫妻关系反过来妻居于下风的时候,也没见你们用猪来形容哦?”赵鹤心挑眉,“可实质上不是一样的吗?这不过是夫妻上下风关系中的一种表现,可不用这么义愤填膺觉得像养猪。”
张怀星眨了下眼睛,露出了恍然神色,重新看向了赵鹤心:“这倒是我的偏见——实在也是因为自从世祖孝宗两代之后,我们魏朝的女人大多数都不会再圈在内帷。虽然了,是很多人想着再把女人都赶回去,但现在为止也没见什么成效,不过是流于嘴皮子上吵得凶猛。”
赵鹤心撇嘴,正想说什么,外面有人进来了。
“两位还没休息正好,请随我到南院走一趟吧!”那管事模样的人语气波澜不惊。
赵鹤心与张怀星对视了一眼,开口问道:“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情?”
“自然是需要你们过去的事情。”管事催促了一声,“早些过去解决了,也早些让你们身份明朗不是么?”
张怀星眉头皱了起来,但还是拉着赵鹤心起身:“那就去一趟吧!”
赵鹤心一边站起来,一边戳了下系统:【醒醒,快来播报一下今天需要注意的事项。】
系统很快从待机状态苏醒过来,然后立刻推送了一条动态:【大侠,何羽翔死了。】
【嘎?】赵鹤心顿时放下了和张怀星的辩论,【怎么死的?】
【蒋孟翎避开人去找了何羽翔,两人还是不能达成共识,所以蒋孟翎对他下手,并且把擦过血迹的手帕丢在你们现在院子里。】
赵鹤心脚步顿了顿,在院子里面逡巡一圈——此时此刻这黑灯瞎火的真是什么都看不清楚,更别说什么杀人凶器了。
张怀星偏头看她:“怎么啦?”
赵鹤心也看向了他:“你那位朋友给你挖了个坑。”
张怀星一时间没能理解她的意思,但这会儿有外人在也不好多问,只好把疑问按下来,先跟着管事往南院去。
南院中,万卓看着地上蜿蜒的血迹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再看向趴在桌子上的那位自称是张怀星的人,他背后插着一把匕首,应当是贯穿了胸前,所以就着这个伏趴的姿势,血源源不断顺着桌椅落下,在地上形成血泊,再又顺着平常注意不到的地势往低处流,最后被门槛拦住。
呼吸被血腥的味道充斥。
万婉儿往后退了一步,忍不住干呕。
万卓拿了帕子让万婉儿捂住口鼻,转头看向了管家:“去请府衙的人来,既然出了人命案,就不是我们将军府能私自处理的了。”
管家先应下来,然后又问万卓:“现在已经把东院和西院那两位张公子都请过来了,是让他们继续过来,还是先回他们各自回去?”
万卓冷眼看着房中的尸首,语气冷漠:“当然是要让他们过来。”
管家再次应下,随后便带着人离开。
万婉儿已经慢慢平静下来,她注视着房中那位自称也是张怀星的人的尸首,心中浮起一些荒谬。
难道做他们家的女婿是一件值得以性命相拼的事情吗?
“婉儿,你看,这就是为了荣华富贵。”万卓突然开了口,“在我们眼中似乎不值得在意的事情,在别人心中却不是这样。”
万婉儿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她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于是便回了头。
她看到自家管事带着剩下的两个张怀星过来了,还连同那个被称为大侠的赵鹤心。
若让她自己随心选择,她是偏向第一个到她身边来的张怀星的,她就是更喜欢英武一些的男人。
最后一个宣称自己是张怀星的那个张怀星虽然也高大威猛,可是身上书生意气太浓,感觉一拳打过去就要嗷嗷大哭。
他肯定是被那个行侠仗义的大侠一路鼓励着出现在他们府中的吧,少一点鼓励就不能出门,一看就没断奶。
所以这个没断奶的……会杀人吗?
思绪转到这里,她皱了皱眉头,再看向了张怀星和赵鹤心两个人。
这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
不过,从来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混江湖的大侠肯定杀人如麻,说不定就是他们动了手。
万卓没有注意到旁边万婉儿显而易见的走神,他平静看向了蒋孟翎和张怀星,道:“你们都说自己是张怀星,现在有一个张怀星死了,和你们有关吗?”
张怀星惊讶地看了眼万卓,再看向屋子里面——他扒开万卓往前走了两步,眉头皱起来:“是谁做的?”他回头看向了蒋孟翎,“是你杀了小何,是不是?”
蒋孟翎面上也露出一个如假包换的惊讶神色来,他露出谴责的目光看向张怀星:“简直是贼喊捉贼!这就是你自己做的好事!你和你身边这个大侠一起做了这样的人命案,是不是!”
“慢着。”万婉儿突然开了口,她看向了张怀星,“你说的小何是谁?”
张怀星没顾上万婉儿的问话,愤怒地回头就一脚踹向了蒋孟翎:“小何有什么地方辜负你?你竟然要了他的命?你因为朝廷围剿良帮逃到珞州是谁收留了你?是小何!要不是小何,你老早就没命了!”
蒋孟翎被一脚踢得趔趄推后了两步,他目光幽深,盯紧了张怀星:“你以为把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按到我身上,就能摘除你自己的罪状吗!”
“哈,哈!”张怀星还想上前动手,被万卓按住了肩膀,他于是回头看向了万卓,语气失望,“难道到现在还分不出真假?难道到现在还要放任这个人为非作歹?”
万卓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老早已经是惊涛骇浪,他以为这不过是一桩冒认的案子,现在竟然还会与良帮扯上关系?
那席卷了东部几个大州郡的起义,到现在还没平息,他以为京城是守卫最严谨的地方,却让良帮的人到他身边来了还要娶他的女儿?
不管是谁,无论眼前这两个人到底谁是真的张怀星,他们都必然和良帮脱不了关系!
“所以回答我的问题,谁是小何?”万婉儿没想那么多,她只再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
张怀星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就是屋子里面遇害的人,他叫何羽翔,与我一样是珞州人士,他以前是我的好朋友。”
“现在不是?”万婉儿问。
张怀星惆怅地叹了口气,道:“从他拿着凶器想置我于死地的那一刻开始,他自然就不是我朋友了。”说到这里,他有些丧气,也没有再与万卓和蒋孟翎争辩的兴致,只朝着赵鹤心走去了。
这时,灯火突然明亮起来。
管家引着府衙的官员还有仵作进到了这小小的院子当中。
因是万卓府上的案子,府尹刘鹭亲自带着人到了府上。
刘鹭先询问了最先发现何羽翔尸体的仆从。
“回大人,我就是从按照管家的吩咐,给客房里面这位张公子送晚饭,谁想到刚进来就看到张公子死了。”仆从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们将军吩咐没有给这几个别院的张公子安排下人,故而我来之前,就没有别的下人在这个院子里面了。”
刘鹭点了点头,又看向了万卓:“将军,我能不能问问这事情是什么缘由?”
“今日府尹大人因故没来我府上吃喜酒,倒是少看了个热闹。”万卓自嘲笑了笑,又指了指张怀星与蒋孟翎,“刘大人请看,这两位也都说自己是张怀星,当初我与老张一场娃娃亲,如今倒是来了三个张公子,实在是让我恼火得很!原本是想着今日让他们都在府上休息,明天再问个究竟,谁知道晚上就出了命案。”
刘鹭隐隐约约是听人说了一嘴万卓府上的喜事,倒是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他看了看张怀星与蒋孟翎,问道:“你们二人在事发时候在何处?”
张怀星道:“我与赵大侠在屋子里面吃饭说话,不曾出来过。不信可以问我院子里面守着的人。”
蒋孟翎也道:“我就在屋子里面看书,也没有出来过。”
刘鹭皱了皱眉头:“这个院子外面没有下人守着么?没人看到有人进出?”
管家忙出来回答了:“那位张公子的院子和我家姑娘的院子相邻,所以才安排了人守着,其他的客房外面就没人守了。”
张怀星撇了下嘴,拉着赵鹤心道:“我和赵大侠能相互作证,那会我们就在屋子里面没出来过!”
刘鹭道:“不急,且看仵作验尸的结果。”
赵鹤心已经看着仵作在屋子里面工作了许久。
她是第一次看到死人尸体,也是第一次看到法医——仵作在那里验尸。
她突然就有个问题,既然这个朝代法治看起来这么健全,大侠到底有什么生存空间?
这不是沾了人命就要去蹲大牢然后以命偿命么?
哦也不对,她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所以属于正义的那一方,只伸张正义应该不用蹲局子——前提是不要遇到昏官。
所以眼前这个刘鹭是昏官吗?
万卓这个将军是昏官吗?
不过很快她就注意到旁边张怀星进入了垂头丧气状态,应该是因为刚才和蒋孟翎争辩没争过的缘故?或者又是因为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朋友死在眼前?
在屋子里面搜索的小吏很快就找出了何羽翔的包裹,他们轻易就翻出了属于何羽翔自己的过所。
感谢魏朝目前还有过所制度,虽然不限制出门,但出门在外总有痕迹可寻。
过所被拿到了万卓和刘鹭面前来。
“哦,是真的叫何羽翔。”万卓看了眼过所,又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张怀星,他把过所交给刘鹭,又道,“这下可以确定这个人的身份,现在这些人胆子可真大啊!”
刘鹭也拿着过所看了一眼,然后交给旁边的小吏收好:“这人说自己是张怀星的时候,还拿出了什么证据吗?”
“还用一支发簪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万卓看向管家,“去把玉佩和发簪都拿来。”
管家应下,立刻就往书房去取那两个信物。
“看来这后面是有隐情的。”刘鹭说道,“再要看看仵作的结果了。”
说着话,仵作上前来,道:“尸体目前看来只有一个致命伤,是匕首从身后扎入身体。”顿了顿,他用白布包着那匕首呈给刘鹭和万卓看,“这匕首是京城流行的样式,应当可以通过上面刻字找到铁匠。”
刘鹭闻言吩咐一旁的小吏:“你等明日去找一找,看看铁匠记不记得这匕首是谁买的。”
仵作又道:“余下还得把尸体运到府衙之后再慢慢查验,是否中毒或者是否是有别的疾病,这匕首是不是故布疑阵。”
“那就先把尸身运回府衙。”刘鹭淡淡说着,然后看向了万卓,“将军还有别的什么线索能提供给我么?”
万卓看了一眼张怀星和蒋孟翎二人,道:“方才他们两人相互指责,是这个张怀星先认出了死者的身份,这其中有许多可疑之处,刘大人就把他们都带回府衙吧!”
刘鹭点了点头,向身后衙役打了个手势:“去把那两人押回去!”
衙役们一拥而上,张怀星错愕地后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群壮汉拖出去了。
蒋孟翎亦然。
赵鹤心倒是被留了下来,她看向万卓和万婉儿,他们父女俩也皱着眉头看她。
“这个也要带走吗?”刘鹭问。
“这个暂时不用。”万卓想起了方才那两个人拌嘴时候提到良帮,“此人与这件事情无关。”
刘鹭点了点头,又道:“我现在可否让人去搜那两个张怀星的客房?”
“刘大人请便,管家带路。”万卓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