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仃止》温璨

1、第 1 章（修）

　　位于北国的东距国迎来了春雪。

　　如今是叶行仙执政第十年，也是她和王后舒梦珂成亲至今的时间。

　　起初，众大臣并不看好帝后的婚事。

　　舒梦珂本是东距国的将军，却被女帝强行封为后。

　　剥夺了行军打仗的全力。

　　兵权并未在叶行仙自己手里，而是交给了喜好诗书的侄女叶子忍。

　　叶子忍至今没真的去过军营，一切交给军中的人处理。

　　无论外人说什么，帝后感情再不和。再怎么吵得面红耳赤，他们的陛下永远不会把王后怎么样，大概可能是念及王后曾经立下战功，不忍心看着对方受苦。

　　春雪刚下没几日，身穿金凰朝服的叶行仙请来舒梦珂。

　　舒梦珂着急赶过来未戴凤冠。

　　身旁的侍从被拦着。

　　舒梦珂冷冷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众人见她只穿了个加绒的雪色锦衣，当真是武将出身不怕天寒地冻。

　　叶行仙皱了眉心，道：“王后有失仪态。”

　　舒梦珂道：“陛下让重香姑姑传话，臣妾不得不快些。”

　　没蓬头垢面。

　　不曾失去礼仪。

　　舒梦珂当是叶行仙因上次的事记仇，但她仍然认为不可轻信端国。

　　重香出现在御驾右侧，手里捧着一份封面华丽的册子。

　　有老臣认得这是王室的休书。

　　皆是心中一惊。

　　陛下这是要休了曾经为她拼命的王后？

　　重香得到叶行仙的默许，来到舒梦珂的身边：“王后请过目。”

　　舒梦珂看见老臣们唏嘘的神情，淡漠地打开写着放妻书的册子：“陛下这要休了臣妾？”

　　叶行仙轻咳了声，拂去宫女奉的茶：“孤与王后，无子嗣，无感情，今特此休书一封，往后嫁娶互不干涉。”

　　众人默然。

　　舒梦珂挪动脚步时被禁止前进，手里的册子仍在地上：“你我皆是女子自然没有孩子。你强行纳我为后，何来的感情？陛下当真会让我再嫁？”

　　十年前。

　　她刚打完仗。

　　叶行仙一道圣旨让她成为东距国的王后，旁人止不住地要恭喜她。

　　而她和叶行仙多年的挚友之情，断送在成为王后的当天。

　　舒梦珂曾经要求叶行仙休了自己。

　　第一年到第六年都没松口。

　　若不是她放弃了，选择打理后宫不管叶行仙。

　　怎会熬到今年。

　　如今却突然放了手。

　　舒梦珂不清楚叶行仙玩什么手段，除非她对她一直都是在利用。

　　“孤娶你是为了什么，你应当是最为明了。”厚实的白貂斗篷落在叶行仙身上，脸色仍是白到吓人。

　　重香让人放了火炉子在大殿上，一丝的暖意击退不了叶行仙体内的寒意。

　　舒梦珂从不知她还有畏寒的毛病，神色颇为冷静：“陛下在百官的面前说这些话，我自然是相信的。今日，我就搬出去。”

　　叶行仙用帕子止住鼻涕，道：“此刻，你已是自由身。朝中，宫里都不再需要你，天大地大任你去。”

　　舒梦珂嘲讽道：“谢陛下的祝福。”

　　重香叹了口气。

　　她让人扶着叶行仙，在舒梦珂走后请了太医。

　　早朝在叶行仙的休妻中落幕。

　　太医诊了脉，斗着胆子说了实话：“陛下还是考虑立下储君吧。”

　　叶行仙缄默。

　　重香让他们出去，道：“陛下舍得王后走？”

　　叶行仙喝了药：“孤无法留住她。”

　　自幼相识。

　　她而今三十五岁。

　　王后……

　　阿珂三十四岁。

　　多年来的纠缠，未能得到那个人的感情。

　　叶行仙的咳疾加重：“你看这药已是无用。倒不如在上官政行动前，让梦珂走。”

　　重香了解她这是最后一次护着舒梦珂，道：“按您的吩咐，为王后准备了足够的冬衣，东雪山的宅子也留给了她，不曾被谁买走。”

　　那本是舒梦珂自己盖的小房子。

　　用来小憩。

　　叶行仙在成亲后，重新让人守着那里。

　　“孤想得不错，留着是有用的。”

　　叶行仙想到婚书还在，拿起撕了。

　　重香道：“太医说保守能撑两三年，您……”

　　叶行仙闭上眼，示意她不必说这个。

　　离开王宫的这天。

　　天阴郁着和这里是一切相似，让人闷得发慌。

　　舒梦珂揣着休书，心道叶行仙是不是在整我？

　　她走出宫门，看困了自己十年的地方。

　　现在是平民了。

　　倒也过了卸甲归田的生活。

　　叶行仙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捍卫疆土的人，也不是霸占她，硬是要以夫妻的名义过日子的人。

　　十年。

　　舒梦珂的确没有把叶行仙当成妻子。

　　年少时微妙的感情早就不见了。

　　但。

　　舒梦珂想到叶行仙宫里还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妃子，压住心中的酸涩。

　　这是嫌弃她年纪大了，不如别人。

　　叶行仙最不缺人宠幸。

　　舒梦珂扔掉宫人给的东西，徒步去了东雪山。

　　在这最北的国家，她所拥有的便是那所小房子。

　　不去战场和官场对她才是最自在的日子。

　　天气寒冷。

　　舒梦珂想起叶行仙生病的样子，关心的情绪从眼中划过。

　　定是夜宿在谁的寝宫，只顾着享乐冻到了。

　　三十好几的人应该不会需要人哄着喝药，也许这会正在拖着不舒服的身体，批阅奏折，听老臣们说端国的情况。

　　舒梦珂打开自己做的纸伞，走出了城门。

　　百姓们在说女帝休了王后的事，见到本尊住了嘴。

　　王后居然孑然一身地出来了！

　　舒梦珂未予理会。

　　她现在被放弃并不是什么可难过的事。

　　“叶行仙。”

　　或许不是君臣，不是宿敌。

　　自己才能低语这个名字。

　　一行人从城门进来，看着不足上百人。

　　马车上是端国的徽记。

　　上官政和上官思已经到了？

　　舒梦珂这个月为此事生过很多次气，叶行仙看不出来端国此行来的目的不单纯？

　　罢了。

　　现在的她不配管这些。

　　舒梦珂寻着东雪山，想起曾经无意发现的事。

　　也许可以在关键时刻阻止些危险。

　　雪山脚下的房子很平凡，足够让一个人在这儿过段清静日子。

　　舒梦珂打开了门，和她离开前一样。

　　她坐下来看叶行仙亲手写的放妻书：“你和我之间……仅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