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伊格莱恩如是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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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莱恩给自己围了圈儿被子，坐在尤西尔旁边看星星。
——要说实话吧，她平时在家也没少闲的没事就盯着天空发呆愣神，看着久了，也只是无聊没意思。但是，听着尤西尔说起这些话来那么轻快，那么快活，她就免不了好奇：当真就这么有意思？
她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说到底，她身上也流着一半妖精的血，天性凉薄也在所难免。只是她也有常人一般的自矜自傲，不肯跟那些“同族”一般纯纯为自己舒服而寻欢作妖，最多也只是自家里琢磨着弄些自娱自乐的把戏就完了，离了家到外头去，依旧是母舅家挑不出错更满口夸赞的贵族范式。
更何况，她也听说过一个出身相似的半妖精。
那厮才是当真地人嫌妖憎，镇日在妖精乡里招猫逗狗，若非他武德充沛未卜先知跑路飞快，估计早就被人看不下去给套了麻袋——未尝不可能是已经被人套过了，才练出那般卷铺盖逃跑的本事；她之前跟着薇薇安姐姐喝下午茶时，便听得这位下任女王幸灾乐祸地说起过一茬半茬。
不论如何，她是绝不乐意叫自己落到那份上去——如果她这个半妖精也有生存于此的[目的]，那么这目的估计得包括[绝对秉持优雅和优美]，正如她姐姐薇薇安降生的目的是[阿瓦隆的守护者]……
思绪一时被眼前的人拉回。
“伊格？伊格？你有看见那一片星星吗？它们看起来是不是超级像一个秤？哎，说起这个来，我就发愁，不知道今年收过税之后，我们手里还能剩下多少种子来……”
她顺着尤西尔指的那方向看了一阵：“唔……我怎么感觉它看着没那么平？”
“嗨嗨，正是如此，”金发少女作老气横秋状，“这秤还蛮容易变的，尤其在收税的人手里。”
伊格莱恩闻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随时欢迎你去我那儿避难哦？”
“不不，还没到需要你帮忙的那份儿上呢。”尤西尔笑吟吟地，仿佛刚才的抱怨只是一晃而过，“毕竟你看，我这一手厨艺，跟我哥去城里想法子开个饭馆，肯定很快就能收回成本来。”
伊格莱恩叹了口气。
她有时候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尤西尔的日子就过得那么有滋有味，让人只是在旁边看着，心底就会生出欢喜来，开出一朵朵五彩斑斓的花。
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意识到妖精的本能——身旁需有人类同行的渴求。
她能辨别出，在这不列颠岛上，尤西尔的家境也只是温饱而已——温饱还是因为沃提戈尔经常自己往林子里找补贴——正常的打猎捕鱼都是跟村里联合起来，每次结算还是看在她兄长出力最多，分第二好的肉(最好的从来都归给村长)。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裁衣缝补，酿酒腌肉。桩桩件件都繁忙琐碎，尤西尔却从无怨言，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哪怕偶然抱怨一两句也是轻飘飘的，下一刻又鼓起劲儿来。
于是她来到她身边。
于是湖畔的伊格莱恩成为尤西尔-潘德拉贡的朋友。
于是康沃尔公爵夫人就职乌瑟王身侧的宫廷总管。
很多年之后的那位公爵夫人，同身旁的长女低语着最后交代完封地的事务，终于走进魔术阵图时，她在那一刻，再次想起了年少的那个疑问。
而那时的她已有了答案。
因为尤西尔始终觉得，这个世界值得被所有人所爱。而她自己，也愿意去热爱整个世界。
她想起当年在房顶上给她指点星图的平凡村姑，眼眸晶亮。
星空是人类的终极浪漫。
尤西尔来到这个时代，格外喜欢的就是晚上的满天繁星。
“说实话吧，我也不了解这啊那啊的星星，被旁人命名成什么又有什么寓意；”她抬起手来，一点一点地指着炫目华彩的星斗，“但是啊，它们都离我们很远很远，不是吗？”
“跨过那么遥远的距离来，它们的光辉依旧映入我们的眼中。这不是很美好的一件事吗？”
——跨越光年，翻渡山海，只为见你。
何其浪漫。
伊格莱恩和尤西尔在屋顶上絮絮着说到半夜，这才卷裹着被子在房里躺下——第二天一早，又睡得个横七竖八，起来洗漱时又是一顿玩笑话。
“快别说我了，”尤西尔顺势把手上的水珠往伊格莱恩脸上甩，玩笑般的口气，“你自个儿不还是睡得连先叠好的衣服都踢得卷皱散架？”
“若只是脏污那我还有点法子可用，你也知道我镇日地在林子里乱跑，清洁之类的小把戏早就熟透了，”伊格莱恩也是发愁，“这褶皱却是当真麻烦得紧。”
若是她凭着母舅家的身份地位去赴宴交际，那出场的裙装必得是好些个侍女一齐料理——头饰，耳环，项链，手镯，衬裙，裙撑，外裙，鞋袜……每次看那一堆人前踞后拥地围着自己都烦的要命，只是打扮完了再看，又觉得着实的难得：我居然还能这么好看？
这上台前留在最后的工程，便是外裙和上妆，可见为了裙裾圆融光滑，那几个侍女一起是有多努力。
“难不成，伊格你回去了又要立刻见什么大人物？”尤西尔奇道。
伊格莱恩叹气：“这不是大人物不大人物的事，照你之前说的，他是很特殊的那种……”
“这又是特殊到哪儿去？”
伊格莱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终究是什么都说道不出来。
黑发蓝眸的少女提着裙摆，在林间一步步地走着。
她从来不叫尤西尔送她到自家去，便是为自家这出入口的着实繁难——也是为着隐蔽。
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松软，变得泥泞，眼前的诸多事物也变得朦胧……
“我回来了，薇薇安。”
她望向临湖的圆台，含笑冲着那上面赤足高坐的银发少女招呼一声。
薇薇安遥遥举起酒杯，冲着妹妹敬上一杯。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伊格莱恩如是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