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碎陨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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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欲来，五十年前深爱我的狼妖。
今夜，月光婆娑，他死在了我的剑锋之下。
我剥他狼皮，抽他狼筋。将其中灵力汲取。
我将他的魂魄彻底分裂。扬长而去。
留下一地荼蘼。
从此世间再无长欲来。
妖界祭天台。
戾气聚散，阴雨连绵。
我被一群小妖七手八脚地捆在祭天柱上。他们露出又尖又细的长牙，朝我示威地舞动他们手中的兵器。我把头埋在银色的长发中。
妖王踩在一双可笑的长靴上，却只够得到我的肩头。
他蚊蝇般的眼死死盯着我。
“杀了人，以为躲出去，就无事了吗？”
我用余光瞥着妖王手中凛凛寒光的狼骨剑，似乎已经感受到它在我脖颈上划出一条血线的战栗。我急急地喘着，喉中发出嘶哑的声音。
“别杀我……”我从蓬乱的银发中抬头，哀求道。
只听得飒飒剑声，我感觉整个祭天柱被剑气振得危危欲坠。我惊恐地看着妖王手中的狼骨剑，它深深地插入祭天柱中。明知祭天柱完全能承受住这一打击，我却惨叫出声。
“求……求大王饶命！”
妖王一步一步地朝我踏近，长靴踩在石头砌成的祭天台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响声。
我的后背靠在被狼骨剑的祟火烤得滚烫的石柱上，寒气却从脚底又一次逼来。霜气袭人的地板连同祭天柱带来的炽热一并浸进我的体内。污浊之气再次从我胸腔中迸发，冷热相抵之中，血猛地冲上心头，我身子一栽，头又垂在了银发之中，黑色的心头毒血从嘴角淌出。
大势已过，我四肢因痉挛而颤抖，只剩得急促的喘气。
妖王张着阔嘴狞笑着，他在我面前张嘴说话，腥臭味令人作呕。
“不杀你，我那无辜的儿子怎么办？他对你是一片真心，你却杀他为了自己活命！你应该受到比这重一万倍的惩戒！你这个死一万次都不得为过的邪修！”
我闭上眼，避免着吸入更多的腥臭之气。
邪修？又如何？我就是靠食人精气而生，凡是亲近我的人都不会死得好看。你那个愚蠢的儿子爱错了人，这狼妖之力于我而言可是求而不得的好东西，我又如何不杀了他？
话咽在肚子里，我面上没有表情。
我知道我就快死了。污浊一世，也无任何留恋。
怕死的念头，此时竟不觉得明显。
妖王拔出了狼骨剑，又一次将它狠狠插入祭天柱。
我胸腔里那颗早已化为石头的心被烈火熊熊地燃烧着，它跳动得很慢。我神识将散，两眼涣散地瞪着地板，就要昏死过去。
“妖王要杀我们魔界的人，”一个低沉得浑浊声音突然响彻在祭天台之上，“是不是得先问过我们魔尊的答应？”
我凭着最后的知觉努力张开眼睛，感觉到妖王将狼骨剑拔出，声音颤抖地大喊：“你……竟敢插手我们妖界的事！这邪女杀害了我们妖界的人！你们的魔尊是不是也应该为妖界赔礼？”
“妖族向来低贱，不足为论。”那令人恐惧的声音冷冷地说。
我从极度痛苦中缓过神来，费力地睁开眼。是谁？
然而眼睛告诉我答案的一时间让我萌生了想往祭天柱上一头撞死的冲动。
魔族大巫！邪修之主！
“尊者！”我大叫一声，但立马意识到自己做了件愚蠢的事情，因为尊者一转过身，我盯着他的面容感受到脑门上一阵比祟火之刑痛苦十倍的烧灼。
尊者那双恐怖的红瞳在我全身扫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青而紫的嘴唇蠕动：“这个女人，我要带走。”
一种比死亡还恐怖的感觉开始席卷着我的全身，从脚趾到发丝，那祟火的余灼也不受用了。我浑身冰冷地颤抖，眼前一阵眩晕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滴答滴答……
粘腻的血从嘴边不停地滴下，我缓缓醒转，感觉到脸朝下贴在硌人的石头地板上。
我听到向我走近的脚步声。
“尊者。”有人唤道。
我害怕得想爬起身，却发现额上被人贴了一张符咒，身子被定死了般不得动弹。接着我听到邪修之尊的声音，浑浊难辨，令人悚然。
“那狼妖的妖魂可寻到了？”
护法甲：“我等寻得那妖魂在分裂时尚留一丝元神飘进了重华之门。那狼妖此时，应是在人间历安魂之劫以恢复灵魂，他日便得重塑金身，重为妖身。”
护法乙：“那狼妖果真是狡诈，竟将妖魂与元神全都封进了自己心中，如此，即便被分离了魂魄，也能留得元神成活。”
狼妖？长欲来……还没有死？
我正震悚着，忽觉得一丝阴风怒号，额间的定身符被吹掉，然后我被人掐住了脖颈，顿时双脚离地一丈来高，我睁开眼，扑腾着双手双脚，望着尊者狞笑的面貌，我凄惨地吼叫，牵得全身伤痕钻心的疼。
我在狂风中拼凑起几个字，扯着喉咙说道：“求尊者放……”
只识得天地翻覆之间，我被重重得抛在了尖锐的石地之上，已被霜冻的后背又裂开了拜狼骨剑所赐的灼伤，殷红的血流了出来，大片大片地淌在了脏污的石地上。
我在长欲来之处何时受过这般折磨？现在只剩得几声放纵的惨叫，“尊者饶命！小的不该……吸食长欲来的魂魄，现如今……那狼妖不是还没死吗？您就让甲乙大护法替您将那魂魄收了便是，您，就饶小的一命吧！”
说毕我便趴下身子，没再吝惜着力气，狠狠地朝尊者磕了几个响头。似乎将地都震了几震。
事毕我仰起头来，额间流出鲜血，但此时的我已被寒气冻得五识渐失，也辨不出何为疼痛。
那旁两大护法咬牙切齿：“此女胆如蚊蝇，曾不若妖界低贱的脏鬼，竟也是我邪魔之族的族人，真是扫我之颜面！”
尊者的影子在风中摇曳，他把玩似的着在焦枯的手上变出冰晶，随即，猩红的眼瞳闪出的凛凛寒光朝我狠狠刺来。
“啧，”他说，“吾族各类修邪者皆已学会自行修道，而你却需依人精气才得存活。”
他手一扬，手中冰晶向我袭来，那冰晶尽数插进我的身体，我身子一颤，堪堪倒地，口中喷出黑色的毒血。
“废物。”尊者狞笑道，“不过本尊倒是奇怪，吾从前种在你身体的噬魂之卵为何被抑制得如此之好，你可是得到了解药？”
噬魂之卵？那东西自我同长欲来同寝同食，吸他精气时就再也没有作祟，许是他的妖气可以抵制住这虫卵的寄生？
我回答尊者：“可能是……那狼妖的妖气能为小的杀死虫卵，小的并没有得到解药，尊者……”
尊者抬手打断了我的话，他背过身子，在石室中踱步。
“那狼妖于你还颇有用处，”尊者冷笑，“你一个肮脏的女人，究竟是怎么爬上了他的身？”
他转过身，可怖的眼穿过我的身体，惹得我汗毛倒竖。
“你可知吾为了得到这狼妖之魂，颇费了些许功夫？”
我抖如筛糠：“尊者饶命！我……小的还不想死啊！”
尊者冷笑，道：“想活？你活着对本尊又有何好处？”
我心下一惊，双腿一软跪在尊者身前。
“尊者饶了小人一命吧！小人定当铭记尊者不杀之恩！饶命啊……”
“风满楼，你又想活命，又要自由，你说，天底下怎会有如此便宜的买卖？”护法甲冷声道。
“尊者饶命啊！小的……小的愿意像以前一样，成为尊者的死士，只要尊者能饶了小的一命，小的什么都愿意做啊！”我昂起头来，大声嚷道。
“狼妖是妖界那帮贱种眼中最神圣的妖，它们重情重义，一生只认定一个伴侣，”尊者眼中闪起犀利的光，“而你，便是那长欲来眼中的爱人，他的妖魂此生只为你而动，便也只有你，可为本尊取得他的元神。”
“可是，我都杀了他啊，”我诧异道，“如何再取得他的元神?他若是能够重获妖身，历劫归来回忆起旧事，便定然不会再爱上我。如何……”
我倏尔醒悟道：“尊者要我趁他失去记忆历劫之时，取他元神?”
尊者仰天长笑，他手一扬，冰凉的邪气在他的身周猛地震荡开来，紧接着，天旋地转，在一阵身体想要被撕碎的疼痛中，我被尊者拉拽而起，然后陷入了昏迷。
我只觉面前一热，睁开眼，目光倏尔察觉到了周身扑来的滚滚戾气，我往周边一望，只见一座矗立的石碑上写着“重华门”三字。
重华门，乃三界封印之地，从此处往下跃去，便会通往人间。
我打量周遭，就连重华这般地方，不知是刚下去个怎样的怨魂，戾气也便如此之重了罢？
尊者走到我身旁，他眯着眼，猩红的眼瞳愈显得令人恐惧。
“记住你所行之事，”尊者低声说道，“本尊要那狼妖的元神……”
他的话如同梦魇般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散，我身子一轻，跌下了重华门。
戾气很快将我包裹了起来。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碎陨时
